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万箭倾心》作者:撒空空 文案:   装淡定青梅X外毒舌内求撩竹马   主恋爱 少量竞技   奥运会射箭金牌得主x国际IMO金牌得主。   体霸x学霸。   ////////////////   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衫,背靠在座椅上,姿势闲散,正用手指转球,篮球在他指尖旋转,身上有种洁净而蓬勃的少年气。   “两次了。”他掐头去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哦,先欠着吧。”万惜说。   闻言,他半侧着头,睨向万惜,眉梢眼角都是深意,唇角微弯,有懒散的笑弧。   “好啊”。   小时候欠的债,长大后可是要还的。   一句话简介:冬日暖   立意:爱情诚可贵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01(小修)   打真心里说,万惜有点后悔。   刚在婚宴上她就不该空腹喝那杯酒。   烈酒入胃,吸收彻底,她神志迷糊,脸颊滚烫,难受得紧。   万惜用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双眸时而微睐,时而闭合。   车窗外,万家灯火,千里繁华,好一个混沌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熄火,拉手刹的声音模糊传入耳畔,提醒着她车已到达目的地。   万惜努力睁眼,却发现车竟是停在了家豪华五星级酒店门口。   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当即心跳如雷,下意识便用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却发现门锁已落。   万惜偏头,警惕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男人倒没看她,只散漫地点了根烟,骨节分明的手夹着,衔于唇边。猩红火光明灭不定,透白烟雾缭绕,拢着那冷淡清俊眉眼。   她努力按捺住狂跳的心脏:“有病是吧?”   他不答话,夹烟的左手慵懒搭在车窗上,干净指尖轻点烟身,灰白烟灰纷扬落下。唇边噙了丝漫不经心的笑,似嘲讽。   万惜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当即倾身过去,伸手按下主驾驶门上的中控门锁。   “啪!!!”地声响,车锁解开,她像是逃命般返身去开副驾驶车门。   他始终神色懒散,饶是这时也是不慌不忙,左手松开,燃了半截的烟落在窗外水泥地上,溅出了绚烂星火。   就在万惜刚碰到门把手时,男人的手|掌将她拦腰抱|住。   她自然是拼命挣扎,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她与他扭打起来。   就像是又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两人如困境中的小兽般,互不相让。   她到底是醉了,手脚发软,力气不似往常,被轻松压制住,按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单手擒住她双腕,锢在她头顶,单手则捏住她下颚,迫她面向自己。   夜色如墨,月光淡薄,晦涩光影里,他黑眸内有情绪滚动,似压抑,似隐忍。   最终,他凑近她,吻上她的下唇,其实那根本不算吻,更像是轻咬。   醉后感觉不灵敏,她一时竟分不清那是疼还是痒。   黝黯浮动里,他清冽的声音,裹着模糊的烟草味传来。   “我说……欠人的,总得还吧。”   .....   万惜第一次见到宁恒时,是八岁。   那天,宁恒跟着他爸搬到了清竹巷,住进了万惜家隔壁的二层小院里。   其实万惜也只看见了宁恒的背影,没看清他正面。   但她非常不肤浅地想,后脑勺都长得这么漂亮,正面肯定更漂亮。   巧的是,那天也是万惜外婆夏老太太来接她去夏镇的日子。   万惜是三天前才被告知自己今后要搬去跟外婆住。   万惜父亲万于义是万家三代单传的独子,万惜奶奶万老太太认为万家在万惜这断了根,向来对万惜是冷眼相待。   万惜这名,就是万老太太给取的。   所谓惜,就是可惜。   可惜只是个女孩。   万老太太一直催促万惜母亲夏青玉再生第二胎,可夏青玉|体质娇弱,好容易才在万惜八岁这年再度有孕。   但这次孕期反应极大,吐得是昏天黑地,只能每天躺床上养胎,压根照顾不了万惜。   万老太太当机立断,决定将万惜送到夏镇的外婆家,给万家的四代单传让道。   万于义是文弱的妈宝男,夏青玉是软糯的儿媳妇,家里向来是强势的万老太太做决定。夫妻俩抱着万惜悄悄哭了场,最后也只能应了。   夏老太太踏着一双大脚,披星戴月从夏镇坐班车赶来,坐在万家客厅,也不说话,只微眯着眼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细长的湘妃竹烟杆下,吊着黑金色的烟袋。黄褐色的烟叶是自家晒的,烧起来气味浓烈。   三十五岁那年,夏老太太丈夫因病去世,留给她一个独女。夏老太太在灵堂里按着老伴的棺材板,拿着烟杆,边抽边咳,咳了整宿,终于学会了抽旱烟。   从此,她抽着旱烟,和镇上男人一起干着繁重体力活,将女儿养大。   万老太太是个识时务的,知道面前的老姐妹不好惹,当即也只能赔笑:“找人看过,这次确定是男孩。青玉身子实在太弱,也只能麻烦亲家帮忙照顾那丫头。等青玉生了,我们马上就接回来。生活费不用担心,每个月我们都按时给。”   夏老太太透过叶子烟燃烧出的白雾睨去一眼,唇角有冷笑,说话有口音:“这么小的娃儿能吃得了多少?你放心,我老婆子养得活,不要你们一分钱。惜妹儿是我亲外孙女,我肯定要养,不养的话,不是跟那些狗|日的一样了啊?”   一句“狗日的”指桑卖槐,万老太太浊气梗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整张脸外加细脖子全涨得通红。   可能怎么办?打也打不过,只能憋着。   夏老太太牵起万惜的手,扬声道:“男娃儿又怎么了?哪里了不起?多个零件就要上天吗?我们女娃儿长大一样有本事!走,妹儿,跟外婆回家。”   那日,天光大盛,小院的砖墙上爬满紫藤花,繁茂的花枝,落在灰白石墙上,映着狭长幽深的巷子,有种粗粝的美感。   这景象以及隔壁家宁恒那颗漂亮的后脑勺,成为了万惜在十六岁前对清竹巷最后的回忆。   ....   夏镇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充满着幽静的烟火气。   万惜最钟爱的,是夏镇的冬日。千山万壑,皆被银雪覆盖,飞雪漫天,人间皆净。   每天,夏老太太会去镇上买菜,离开前会嘱咐万惜。   “妹儿,外婆去买菜,你在家守屋,乖点哈。”   “外婆,我晓得。”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对话中,万惜逐渐长大。   夏老太太对万惜采取的是放养式教育,任由她漫山遍野撒欢跑。开始时,邻居还会炸毛般跑来通知。   “你们家万惜爬树了啊!!!”   “你们家万惜掉沟里了啊!!!”   “你们家万惜被公鸡啄了啊!!!”   夏老太太每次眼都不抬,只清清淡淡应一句:“不管她,让她去。”   日子久了,邻居也懒得再管,开始淡定地看着万惜在飞扬的尘土中,被三条狗加一只猫从镇东撵到镇西。   万惜在夏镇读完小学,初一时参加了铅球比赛,轻而易举抛出个全镇第一。夏镇体校领导欢天喜地赶来,好说歹说将她劝入了夏镇体校里,练习铁饼、铅球和标枪。   从此,万惜成为了夏镇体校中的一员强将,人送外号小霸王。   万惜对小霸王这个称呼不太满意,毕竟听上去,离小王八也不远了。   到她初三毕业时,万老太太忽然想起了夏镇还有个孙女,决定将她召回。一来万惜年纪大了,刚好可以帮忙照顾弟弟。二来也准备让她考师范大学,之后托熟人找个老师的工作,安稳嫁人。   夏青玉吚吚呜呜在电话里将这话传给了夏老太太。夏老太太听了,也没说话,夜里微眯着眼,在自己卧室里吧嗒吧嗒又抽了一宿旱烟。   隔天便开始给万惜收拾行李。   “妹儿,外婆再舍不得你,也要把你送出去。这里是小沟,放不下你这条大鱼。只有出去了,你才能长本事。”   顿了顿,想到万老太太,又咬牙嘱咐道:“要是那个死老太婆欺负你,你就给外婆打电话,我马上赶去捶死她!”   万惜抱着夏老太太哭了一场,随即坐着班车,重新回到了清竹巷。在那里,她首次看见了弟弟万臻。   在夏镇的几年里,万于义和夏青玉每年会来看一次万惜,但都没带万臻。   万臻,小名家宝,也是万老太太取的。   万家的珍宝。   万臻长得算是可爱,白嫩皮肤,小圆脸,大双眼皮,高鼻梁,跟年画上抱鱼的娃娃似得。但自小被万老太太给惯坏了,任性淘气。也不知万老太太给灌了什么迷魂药,对万惜是颐指气使。   万惜回来的第二天,万臻便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硬让万惜陪着自己打羽毛球。   两人在家门前巷子里对打,万惜毕竟是体校出生,只用了一成功力便将万臻给虐得哭爹叫娘。   最后,万臻甩着那藕节似的小胳膊拼尽全力发球,结果那白色羽毛球直愣愣栽在了旁边的大槐树上,晃晃悠悠,就是不下来。   万臻撒泼打滚,硬拉着万惜让她赔羽毛球。   万惜只觉得手掌发热,当下想要扇这个年画娃娃一巴掌。但想了想,自己这巴掌下去,自家弟弟估计是要一命呜呼。   算了,巴掌太费弟弟,只能忍了。   爬树,万惜倒是一把好手。她当即卷了卷袖口裤腿,手脚并用,三两下便爬上了大槐树。   但阴沟里翻船,拿到羽毛球的瞬间,脚下踩滑,她整个人朝着地面坠去。最后关头,为了避免受伤,她只得四肢趴地。   终于,万惜摔成了自己最讨厌的小王八样子。   这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两个少年正好从树下路过,被这一变故怔住,站在了万惜面前。   左边那个,白净柔和,清秀精致,眼神明亮。看向她,露出了戏谑的笑,但那笑容露在他脸上却全然没有恶意。   而右边那个,身着黑色毛衣,搭配牛仔裤,周身一股硬朗的少年气。骨相优越,轮廓清晰流畅。内双的眼眸,稍显凛冽疏离,像是对整个世界不甚在意。   仿佛冬日的清酒,乍看清冽冷润,后劲却是猛烈。   当时晨曦落入小巷,光影透而薄,映照着砖墙上的浅淡紫藤,映照着那个比光更浓烈的少年。   还映照着万惜这只地上的小王八。   气氛确实是很垮,刚被爬了的大槐树看见都要掉眼泪。   万惜乐观地想,也许他们只是路过小巷的陌生人呢?也许今后再也不会相见呢?   但万臻却咚咚咚跑过去,讨好地看着那个黑衣少年,朗声道:“宁哥哥,这是我姐姐万惜,刚从镇上回来。听奶奶说,这学期要进你们学校,还让大姑姑安排你们当同桌。”   万惜大姑姑是城内重点高中一中的教导主任,这点子暗箱操作是完全可以进行的。   万惜恨得牙痒。   万臻你这个年画娃娃滚去抱你的大鲤鱼去,没事跑她未来同桌面前把她卖得底|裤都不剩是为哪般?   未来同桌没说什么,旁边的清秀少年倒开了口,依旧是毫无恶意的戏谑:“同桌而已,何必行这么大的礼?”   万惜能怎么办?   她只能站起身,拍拍膝盖,呵呵微笑:“没事,拜个早年,恭喜发财啊。”   随后,她转身,忍痛快速飞奔回自己家里。   简直落荒而逃。   依稀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润明晰的笑声,不似那个清秀少年的明朗声音。   应该是来自未来同桌的。   当天晚上,万惜从万臻口里得知,那个未来同桌叫宁恒,住她们家隔壁,就是当年那个漂亮的后脑勺。   原来,后脑勺漂亮的人正面果然也漂亮。   万惜欣慰,她果然不是个肤浅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低等动物》12月17日晚9点开,求收藏。 又名《豪门联姻失败后,我去讲了脱口秀》 甜野沙雕文 江山色和秦年时是豪门联姻的典范。 江山色自认是个完美未婚妻,陪吃陪喝陪说段子说了三年,结果当天上午江山色豪门私生女身份刚被曝光,下午未婚夫秦年时就对她提了分手。 渣得有盐有味,明明白白,毫无江湖道义可言。 一个月后,秦年时在小酒吧里看见了江山色在讲脱口秀。 主题是《祭奠我死去的前男友》。 当天晚上,全世界都知道了秦氏继承人秦年时那方面身残志坚,只有一首歌的时间。 秦年时坐在台下,骨结清晰的手缓慢敲着桌面,双眸微敛。 .... 最后。 秦年时说:“我爱你。” 江山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你,男女之间提什么爱不爱的,多伤感情啊。是火锅不好吃,还是酒不好喝啊?” 秦年时:“……” ...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薄情的内核是深情 天际星火错落,人间情爱纠葛。 非典型追妻火葬场。 ... 推荐娱乐圈文 作品名:姝女好逑[娱乐圈] 作者:提笔润墨 好看的,喜欢娱乐圈文的小仙女可以冲呀。   ☆、02   隔天,万惜在二楼哼哧哼哧收拾着自己的房间。   自万惜八岁离家后,她那房间便改为了储物室。这次临回来前夏青玉才匆忙规整了下,但时间紧张,里面仍旧乱糟糟的。   夏青玉身体向来不好,万于义工作也忙,万惜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花了一下午时间才全部收拾完毕,万惜累得够呛,摊开手脚往床上躺去。   双目始终盯着灰白的天花板,感觉整个世界像是在旋转。清而薄的阳光从窗户透入,空气中有微小尘埃漂浮。   万惜忽然有种恍惚感,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家了?怎么就没有一点真实感呢?   正在自我怀疑时,夏青玉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碟子水灵灵的紫葡萄。   夏青玉面容柔美,身材纤弱,说话也是软软糯糯的,特别容易受人控制,是万老太太心中的最佳儿媳人选。   夏青玉殷殷嘱咐着,中心思想翻来覆去就是让万惜好好学习,考上师范大学,找份稳定的教师工作。末了,还加上句,如果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去向隔壁的宁恒请教。   宁恒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夏青玉提起他来,简直是夸上了天。   宁恒父亲宁行处是南城大学的数学教授,宁恒继承了父亲的数学天赋,是远近闻名的数学天才,初二便加入了一中初中部的奥数训练队,之后免试直升一中高中部。   一中是打算重点培养他这颗好苗子,参加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获得一等奖,保送北大数学系。   嘱咐完后,夏青玉被万老太太叫下楼去做饭。万惜端着葡萄,站在窗前,边吃边叹息。   看看人家宁恒的未来规划,精准又高端,哪像她,最远的计划就是这周末出去啃个炸鸡。   连原味还是蒜香味都没决定好。   真是货比货得仍。   正感叹着,万惜不经意抬眼,嘿,说曹操曹操到,宁恒就出现在对面的二楼房间里。   还不是普通的宁恒。   是脱了上衣的宁恒。   宁家与万家都是小二层独栋院子,中间隔着一道围墙,宁恒与万惜的房间恰好就是面对面。   万惜的房间在她回来前都是空置着,这么多年来,宁恒早已习惯对面无人这件事。   今天,他出门跟原初乐打了一下午篮球,浑身是汗,黏黏糊糊的,回家便直冲洗手间洗了个澡。水温高,烫得浑身发红,洗完后还不停渗着细密汗珠。宁恒便暂时没穿上|衣,回到卧室用毛巾擦拭着湿发。   刚洗完澡,疲倦感上升,人也懒怠,宁恒望着水珠从自己额前碎发落下,在阳光下折出流光溢彩。   在这静谧的时光里,宁恒忽然直觉有些不对劲,背脊汗毛直竖。   虽然这么说有点贬低自己,但宁恒觉得此刻的他很像被黄鼠狼盯上的那只小公鸡。   倏然抬眼,宁恒这才发现对面的房间窗帘是拉开的。有人站在窗边,边吃着葡萄边直勾勾看着自己。   就是昨天那个从树上跌下给自己拜了个早年的人。   宁恒眼眸微睐,敢情这压岁钱就是这么收的???   这边厢,万惜有点慌,她怎么也想不到,未来同桌会这么大方。   邻里邻居的,何必这么客气呢。   这欢迎仪式也太隆重了。   万惜呆愣着,对面的未来同桌却表现淡定,反望着她。   宁恒的碎发贴在额间,他发质硬|黑,仿佛要刺入眼眸里。让那双黑深的眼,更为淡漠且凛冽。   水温烫,氲得皮肤微红,他整个人覆着层水汽,身上的少年气显得格外干净。   水珠从鬓角落下,顺着明晰的肌|肉线条滚动,直落入精|瘦的腰|腹之下。   他懒懒散散地走到窗前,眼里的疏离色,逐渐浸上了层漫不经心。隔着一段距离,万惜也分不清他唇角是否有笑。   她只看见宁恒伸出手,手指修长清瘦,手臂线条流畅,肌|理分明。   随后,那漂亮的手,“哗啦”一声,无情残酷地拉上了窗帘,阻止了她进一步的犯|罪。   万惜被那动静给吓了个一机灵,彻底回过神来。   看这样子,对方是把她当成了偷窥狂???   不过低头一瞅,也能理解,自己边端着葡萄边看的样子确实有那么一丝丝变态。   宁恒的身材,在普通人中确实算很不错。不至于壮|硕,亦不孱弱,肌肉虽还未长开,但明显未来可期。   只是万惜是体校毕业,体校最不缺的,就是肌肉男。   她在体校时,那些个师兄,夏天集体光膀子在操场上扎堆。练田径的,练跳高的,练铅球的,练举重的。斜方肌,背阔肌,胸大肌,肱二头肌,应有尽有。   导致万惜现在看着肌|肉就像是看着猪肉,有点子腻。   跟体校师兄们比,宁恒顶多算是只小弱鸡。   天地良心,她真不至于。   昨天在宁恒面前摔成小王八,今天在他面前变成偷窥狂。   看来他们之间真的八字不合,算了,爱咋咋地吧,她不解释了。   ...   那天后,对面宁恒的窗帘便再没拉开过。   宁恒和万惜再次见面,是在一周后开学时。   开学典礼上,宁恒作为高一新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发言。   少年意气风发,仿若逢山有路,遇河有桥,心内有盛阳,眼角有锋芒,胸中存丘壑,仗剑历山河。   万惜嫉妒到牙酸。   通过万惜大姑姑的暗箱操作,万惜跟宁恒果然成了同桌。   不过两人经过之前那件事,各自有心结,同桌了好几天,也没说过一次话。   虽然彼此不对付,但万惜不得不承认宁恒优秀得令人发指。各科成绩都是名列前茅,也不是那种耗尽生命刷题的书呆子,课间以及中午时都会出去打篮球。有同学前来询问难题,他也是知无不言。   相比之下,万惜就是个垃圾,还是不可回收的那种。   万惜初中时读的体校,体校向来对文化课不重视,如今升上高中重点班,她基础薄弱,压根跟不上教学节奏,听课就跟听天书似地。   万惜也不是不努力,每天刷题刷到凌晨两点,可除了两个黑眼圈,其余什么也没留下。   这天中午,万惜刚刷了一套卷子,整个脑袋像是被勺子搅过,昏昏涨涨,格外难受,实在熬不住,便去到洗手间,准备洗冷水脸清醒头脑。   她刚步出教室,宁恒跟原初乐便从篮球场回来。   原初乐就是之前一同目睹万惜拜早年的清秀白皙少年,也是三班学生,跟宁恒是死党。不过原初乐是属于男版交|际|花性格,跟谁都嘻嘻哈哈,聊得很欢。   宁恒刚打完篮球喝水时,不留心沾湿了篮球服胸|襟前的大片,他从抽屉里取了连帽衫,准备去厕所更换。   原初乐拦住他:“就在这换吧?谁还看你???”   原初乐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当时正是午休时间,教室里统共也就五六个人,而且还都是男的。   宁恒想想也是这个理,并且他有轻微洁癖,实在不习惯在厕所那种地方换衣服。   于是宁恒便褪下了篮球服,裸|着上身,开始穿连帽衫。他刚将双手套入衣袖,还未来得及套入头顶时,有人走进了教室。   正是刚洗过冷水脸,却仍旧昏昏沉沉的万惜。   万惜再次看见了宁恒的肌|肉。   她脑子被题海搅成热粥,本来就迷迷糊糊的,当即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又这么客气,怎么好意思呢???   气氛有些凝滞,就连原初乐这种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的人也愣住。   可宁恒毕竟是在主席台上发过言的人,继续将连帽衫穿上。   坦荡,懒散,又迅速。   万惜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座位上,开始继续刷题。   原初乐回过神来,玩心渐起,坐到万惜前排桌上,伸出双指敲击桌上的书,意有所指:“万惜同学,这事要搁在古代,你得负责。”   万惜正在做的是一套数学试卷,她被函数折磨得死去活来,当即也只能虚弱应道:“你这话搁在现代,叫碰瓷。”   闻言,原初乐笑到差点眼泪都飙出来:“听见没,宁恒,看你多被人家嫌弃,我得要碰瓷才能把你送出去。”   正笑到兴头上,宁恒抬起淡薄眼睑,睨去个警告般的眼神:“试卷做完了?”   原初乐是个有眼色的人,当即决定保命,迅速溜回了自己座位。   四周重新恢复了安静,万惜继续刷题,她被卡在一道数学应用题上。题目说,如果她是一家企业的老板,求年利润y与投入成本增加的比例x的关系式。万惜欲哭无泪,说真的,如果她是这家企业的老板,基本隔天就会宣布破产。   万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再这么做下去,她小命休矣。   正绝望着呢,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宁恒的声音。   “万惜。”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声音清冽平静。   万惜正刷题刷到脑子冒青烟,此时冷不防被唤了名字,下意识转头朝着宁恒望去。   “啊?”正处于破产边缘的假想企业家万惜眼神颇为迷茫。   万惜发现,宁恒虽然叫了她的名字,却并没有看她。   他穿着黑色的连帽衫,背靠在座椅上,姿势闲散,正用手指转球,篮球在他指尖旋转。   宁恒每次打球回来,都是汗流浃背,却并没有其他男生那种运动后让人难受的汗味,反而有种洁净而蓬勃的少年气。   “两次了。”他掐头去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万惜脑子乱得很,呆了半晌才意识到宁恒是在说自己看了他两次光|膀子。   感觉是说,他吃亏了?那她,是要请吃饭还是怎么的?   哎,普通学校的男生就是麻烦,还是体校的师兄们大气。   万惜的脑细胞被题海给吞噬得七七八八,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也没多余精力思考,当即下意识进行息事宁人的敷衍和安|抚:“哦,先欠着吧。”   闻言,宁恒指尖飞旋的篮球停下,冷白修长的手将那篮球放置于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随后,他半侧着头,睨向万惜,眉梢眼角都是深意,唇角微弯,有懒散的笑弧。   他开口,说了两个字。   声音低到沉,也不知说的是“好啊”,还是“呵呵”。   万惜收回目光,心想数学题果然是可以逼疯人的,指不定她同桌这个数学天才也已经疯了。   算了,别理会了。   万惜继续刷题,正刷到头痛欲裂时,旁边递了个笔记本过来。   上面写着这道应用题的解题思路,简洁清晰,深入浅出,字迹遒劲飞扬。   也不等她说谢谢,宁恒趴在桌上,开始午休。   午后的阳光跃入教室,将他净白后颈的细小绒毛映成了温柔的淡金色。   万惜再次觉得,她同桌兼邻居的后脑勺,真的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下,2016年后射箭比赛用的是局胜制,但是原型的两场比赛是2016年前,所以设定还是之前的环胜制。   ☆、3   一回生二回熟,那次之后,宁恒从漂亮的后脑勺变为了毫无感情的讲题机器。   每次万惜揉着太阳穴,满脸万念俱灰想抱着试题一同毁灭时,旁边总会适时递来熟悉的笔记本,上面是熟悉的简洁解题思路,外加熟悉的遒劲张扬字迹。   实不相瞒,万惜有时真感动得想跪下叫宁恒一声爸爸。   这人除了过于优秀确实没其他缺点。   虽然有学霸加持,但万惜基础实在太薄弱,首次月考后,整个人仿佛是烧烤架上无人照看的韭菜,从水灵鲜嫩变为一团黑焦。   考完后的两天,她整个人都还是处于“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的迷茫状态。   万惜就裹着这团迷茫,被班主任叫入了办公室里。   三班班主任叫田观,四十出头的女教师,戴着眼镜,平时总爱笑,但那笑容却过于频繁,让人有些分不清真假。   田观微笑着嘱咐万惜:“万惜啊,老师看了下,这次月考你分数不是太理想。”   万惜倒吸口冷气,攥紧手,预备着被痛骂一顿。   可班主任笑容弧度不减,声音可轻可柔了:“老师知道你之前读的体校,基础会差些,没事,慢慢来,别有太大压力。”   万惜眨巴眨巴眼,愣住。   老师太温柔,感觉很怕怕。   此时,宁恒履行课代表职责,收集好了数学作业,拿到办公室来。   办公室里也就他们三人,宁恒身形高挺,像是披着清薄的阳光而入。   班主任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好了,万惜你回教室吧……宁恒你等下,老师有事跟你谈谈。”   万惜迈着深浅不一的步伐迈出了办公室,刚出门,就立即蹲下系鞋带。   那鞋带刚就松开了,只是在宁恒面前没好意思系,怕他又误会自己拜早年。   万惜蹲在办公室外系着,里面的人以为她走了,开始提及她的名字。   “宁恒,这次月考很不错,继续保持哈!!!”   “好的,老师。”   “对了,你觉得万惜怎么样???”   “您指的哪方面???”   “是这样的,万惜吧,基础比较弱,如果她问你问题,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别因为她耽误你学习。以她的成绩,下学期应该也不会再待在我们班了……她跟你们,不是同一类人。”   万惜没听见宁恒的回答。   田观同样也没听见。   作为重点班的班主任,田观非常有原则。   她的原则就是以成绩说话。   按理说,万惜这种成绩是远远达不到重点班的分数要求,只是碍于万惜大姑姑教导主任的面子,硬塞了进来。田观怎么看,怎么觉得万惜碍眼。不过还好每学期末都有考试,会按照成绩再次分班。田观也就期盼着快些到下学期,将万惜这种差生给撵出去。   田观最后嘱咐道:“老师也没别的意思,确实是为了你好,这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意思是,不用往外说。   这次,宁恒有了回应:“好。”   里面关于自己的对话完毕,万惜也站了起来。蹲久了,脚麻麻的,就跟无数根看不见的小针在扎似地。   哎,还不如被一顿痛骂呢。她想。   双脚实在不争气,万惜只能扶墙前行,倒没有半点捧心西子的娇弱,反倒像只被蒸得半熟的小螃蟹。   宁恒从办公室出来,看见的就是前方不远处缓慢前行的万惜。   “脚怎么瘸了?”宁恒脚长,三两步就追上了她。   万惜练体育出生,身材在同龄人中算高挑,但宁恒比她还高大半个脑袋。只是不太喜欢挺直背,像是棵懒散的小白杨。   “刚上厕所,蹲久了。”万惜只能这么解释。   要不怎么说?总不能坦白是偷听墙角蹲麻的吧。   这话也算是有可信度,刚好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女厕所。   结果话音刚落,女厕所里匆忙走出两个女生,捂住鼻子,皱着眉头,说出了一段有味道的对话。   “谁啊?这么没道德?把厕所给堵了?”   “拉这么多,吃什么了?”   然后,万惜看见宁恒缓慢转头,看向自己。   那眼神,简直是意味深长加含义丰富。   万惜快哭了。   她没有!不是她!请听她解释!   但她没有解释的机会,旁边忽然有人叫了宁恒。   顺着那脆生生的声音望去,万惜看见了前方的少女,肤光胜雪,长相洋气。身材玲珑有致,窈窕纤长。唇角有一粒小黑痣,平添了娇俏。   万惜认出那是隔壁二班的班花周瑶草。   万惜之所以认得,也是经常听班上的黄湘君等人私下吐槽,说周瑶草跟很多男生都玩得好,是标准的绿茶,骚|浪|贱。   万惜对此不敢认同,毕竟原初乐也是跟很多女生都玩得好,可也没听黄湘君等人对他有过半句评判。反而每次原初乐来逗她们时,她们集体都笑得花枝乱颤。   所以说,黄湘君等人的话不可信。   不过,万惜看着站在一块的宁恒与周瑶草,怎么看怎么搭。   二班也是重点班,据说周瑶草的成绩挺好,可以排入年级前三十名内。   周瑶草跟宁恒,应该算是班主任口中的同类人了吧。   算了,她这个异类不打扰。   万惜继续扶墙,朝着教室走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万惜刚走到教室大门前,便看见自己座位上围着一群人,正捂着嘴笑,并且笑得不算善意。   见到万惜回来,那些人一哄而散,只是空气中的嘲讽意味还挺浓烈,挥之不去。   万惜返回座位,发现桌上摆着的是月考各科的试卷,被班长一次性发下,公开处刑。   万惜的成绩和宁恒的成绩,简直是两个极端,被对比得惨不忍睹。   饶是万惜心再大,此刻也彻彻底底感觉到了狗生疲惫。   她瘫在座位上,只剩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身后的黄湘君那伙人还用貌似低语实则笃定她能听见的音量讨论着。   “是个人都不会只考那个分数吧?”   “据说是走后门进来的?”   “我要是她,我都没脸待在班上了。”   万惜知道,黄湘君喜欢宁恒,所以对占据了宁恒同桌宝座的自己向来有敌意。   要按照平时的脾气,万惜很可能就拍桌而起跟黄湘君大战三百回合了。但今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实在多,她被虐得够呛,只能继续瘫在课桌上了却残生。   没多久,宁恒返回座位。看见半死不活的万惜,先是微愣,随后又看见桌上发下的试卷,心下顿时了然。   宁恒抽过万惜的试卷,准备帮她检查错题。   但此时万惜忽然想起了班主任的话,决定不再祸害宁恒,下意识便拉住了试卷。   两股力作用在试卷上,可怜的试卷哗啦一声,从中撕|裂开来。   万惜为试卷哀叹,不仅承受了最低分数的屈辱,如今还要被五|马|分|尸。   宁恒眉宇微蹙,双眸直勾勾盯着她,他的眼型是不明显的内双,眼睑褶皱只在眼尾露出,沉静自持,没什么情绪。   为了挽回尴尬的气氛,万惜只能喃喃解释道:“不用了,你也挺忙的,我自己看吧。”   万惜是个怂货,没再敢直视宁恒的眼,只略压了视线,对上他的喉结。   少年的喉结,线条锋利,轻微滚动了下。   宁恒向来有种凛冽的少年气,此时全然露了出来。   怎么看,都是生气的模样。   很好,她把唯一能救自己的学霸也给得罪了。   万惜将头埋在双臂间。   别问,问就是很后悔。   她就不应该来这所学校。   万惜开始怀念过去的体校生涯,那张扬的青春,挥洒的汗水,蓬勃的力量。   还有师兄们的光膀子以及食堂的红烧猪蹄。   ////////////////   月考的试卷要求家长签字,当万惜将卷子拿给父母看时,感觉整个屋子都沉默了。   确实,那分数低得,连家里的蚊子都不好意思叮她了。   夏青玉愣了半晌,试探地询问丈夫:“要不,叫她大姑姑帮忙介绍个补习老师?”   万于义被那分数冲击得头晕脑胀:“看这情况,每科都得请。”   万老太太则是抱着万臻,冷笑道:“请什么老师,浪费钱,你们可是答应家宝今年他生日时给他买架钢琴的。隔壁宁家那孩子不是成绩挺好吗?不懂的问题多去问问不就成了?”   补习问题又被万老太太给一锤定音。   万惜晚上待在房间里继续刷着习题,越刷越是怀疑人生,最后再次瘫在书桌上装尸体。   这时,手机里忽然传来了短信,是来自黄歌歌的信息。   黄歌歌跟万惜在夏镇体校同学三年,两人相交甚好。初中毕业后,黄歌歌因为身体素质好,被选入了南城体校里。   黄歌歌:【万惜!我今天被选去练反曲弓了!拉得我手酸死了!不过南城体校的饭真好吃!啊!为什么你不在!这周末有空吗!出来愉快玩耍啊!】   黄歌歌的信息风格是全篇打感叹号,万惜也配合一起打,光看对话两人仿佛在吵架。   万惜:【不行啊!要做作业!要刷题!】   黄歌歌:【哎!为什么你要去普通高中啊!我们陈老师最舍不得你!说你是好苗子!培养好了!肯定能进国家队!】   万惜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进普通高中。   当初她在夏镇体校时,也曾经是别人家的孩子,被老师夸奖,参加比赛获奖。   她也是在体校的主席台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过的人啊。   可如今却在一中里成了个不可回收垃圾,想想就心酸。   黄歌歌:【对了!你们学校有没有好货色啊!南城体校有很多哦!】   黄歌歌说话向来都是喜欢用虎狼之词,一般将长得好看的男的都称为货。   别提,好货色还真有一个。   万惜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窗户。   学霸同学估计是害怕被她偷|窥,那窗帘始终没拉开过。不过平时透过莹白台灯光,可以看见模糊的高挺身影。   只是今天对面的窗户却始终呈现暗黯状态,看来学霸同学没有回家。   难道和周瑶草约会去了?   此时,黄歌歌再度传来短信。   【不说了!教练来检查寝室了!我关机了!】   好吧,一个两个,都抛弃了她。   万惜忽然觉得胸闷,实在待不住,决定出门去买雪糕。   小卖部在清竹巷的巷口,万惜买了根娃娃雪糕,边吃边缓步走着。   路灯昏黄,灯泡处有飞虫萦绕,远处偶尔有汽车声传来,小巷被茫茫夜色覆盖,衬出了寂寥况味。   在临近小巷内的三岔口时,万惜听见了猫叫声,娇娇柔柔,像是丝绸抚过心上。   万惜听万老太太嘀咕过,说是最近巷子里不知怎么的,多出了许多只野猫。   而现在,万惜知道了原因。   她看见,三岔口左边的那条巷内,有个蹲着的少年,正一一打开着猫罐头。五六只野猫边细声细气叫着,边围上来埋头舔舐。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喂食,少年和野猫都是不急不缓,驾轻就熟。   野猫万惜认不全,但少年她识得,是宁恒。   万惜边啃着雪糕,边感慨,学霸果然是个根红苗正的学霸,不仅成绩好,长得好,心地还好,完全是老师心目中的完美学生。   可这还没感叹完,万惜就看见,完美学生从裤袋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左手叼着烟,衔于唇边,右手大拇指按下火机,“哒”地一声,幽蓝火苗窜起。   宁恒就着火,深吸口气,烟随即点燃,露出猩红热火,映亮他流畅的下颚线。   姿势同样是驾轻就熟,显然不是第一次。   万惜当即只想发出土拨鼠惨叫。   啊,她的学霸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周瑶草:同志们,我是友军,不是恶毒女二,别骂。 2女主不适合普通高中,所以现在有点郁闷,但也就郁闷这一章了。 跪求收藏呀呀呀,收藏有了会努力加更哒。 感谢在2020-10-16 20:55:54~2020-10-17 20:4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多哈麻麻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哈麻麻 20瓶;豆子就爱喝豆浆 10瓶;灰团 9瓶;嘻嘻嘻和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   现在的情况诡异而危急。   三岔路口的一端,学渣万惜拿着娃娃雪糕感叹自己家神龛已塌。另一端,学霸宁恒举着香烟漫不经心喂着野猫。   最重要的是,三岔路口的第三端,迎面走来一位戴眼镜,风度翩翩,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   正是学霸他爹,宁行处。   万惜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学霸今晚脚肯定会被打断。   虽然两人算是暂时不和,可再怎么说,宁恒也对她有讲题之恩。   江湖儿女,有恩必报。   万惜热血上头,也来不及解释,快步冲到了宁恒面前,一把将那烟从宁恒嘴里夺下,与此同时下意识将雪糕塞在他手里。   万惜此举实在算是从天而降,把野猫都吓得弓起身子四散开去,发出不满的尖声怪叫。   虽然不懂猫语,但万惜确定那意思肯定就是草泥马。   而宁恒的情绪还算稳定,昏暗淡薄的路灯光线下,那双干净而深邃的眼内闪过些微诧色。   宁行处不愧是学霸他爹,走路速度贼快,就在万惜将烟从宁恒嘴里夺下的同时,那修长如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分岔口处。   宁行处本是侧对着他们,但却像是敏|感地嗅到烟草味,倏然转身,朝着两人快步行来。   万惜当即吓得浑身僵硬,也忘记了将烟丢在地上,只用手夹着放置于裤腿边,那烟在她指尖腾起白雾袅袅。   巷子里的路灯瓦数低,不甚光明,黝黯如同沾湿水的棉被裹在上空。   万惜心里早有了思量。   最坏的结果,就是宁行处将她一状告到父母面前,换她被打断腿。   最好的结果,也是宁行处警告她远离自己的学霸儿子。   当然,五百万的支票肯定是甩不到她脸上的。   可万惜怎么也没想到,宁行处走到她面前站定,什么也没说,只盯着她。   他是典型的文人长相,清瘦硬朗,眉梢眼角皆是风骨。   就在万惜心跳如雷吓到差点尿崩时,宁行处忽然笑了。他笑的时候,眼尾有纹路,却并不显得老态,反而有种孩童般的稚气。   然后,他朝着万惜鞠了个大躬。   万惜手脚发软头皮发麻,只觉得被长辈这么一鞠,自己起码要折寿十年。   但看仔细了,才发现宁行处并不是鞠躬,他双指间不知何时竟夹着烟,只是就着她手上燃烧的烟,借个火。   宁行处待手中的烟点燃后,便直起身来,眼里半是孩童的天真,半是醉意。   万惜这才嗅到,他身上有浓烈的酒味,略显刺鼻。   醉酒后的宁行处没说一个字,单单就借了个火,接着转身朝着来时路返回。   途中不小心踩到只野猫的脚,野猫再次发出不满的尖声怪叫。   虽然不懂猫语,但万惜确定那意思肯定是草泥马x2   野猫们骂骂咧咧走开,一阵风吹过深巷,卷起地上的废旧报纸,气氛有点子尴尬。   万惜呆立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放心,我爸喝醉后什么都不记得。”   宁恒特有的清冽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两人靠得也不算近,但那声音却仿佛近在咫尺。   刚才情况危急,她根本没精力多想,如今稍冷静后,神志回归,指尖上有的不仅是烟,还有延迟的触感记忆。   刚万惜从宁恒嘴里夺下香烟时,指|腹碰触到了他的嘴唇。他的唇时常抿着,下唇处有唇窝,按照黄湘君等人的话就是“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万惜原本以为宁恒的唇应该是冷的,但实际碰触到时,却有暖意,还有湿润。   此刻,那暖意和湿润化为酥|麻,钻入她手臂。   万惜决定跟宁恒来场没营养的对话来忽略手指的触感,谁知当她转头的瞬间,那酥|麻更加放肆,直窜上了脸皮。   她看见,宁恒正咬着自己的娃娃雪糕。   他吃雪糕时,是先咬大口,随即任由那低温雪块落入口腔,用嘴里的热意去化开。初秋的深夜,寒风骤起,刮得巷内树叶簌簌,看着便觉冷意肆|虐。   万惜帮着宁恒嘶了口冷气,缓声问道:“好吃吗?”   学霸同学,她的口水好吃吗?   “还行。”他淡然道,神态有些懒惫,淡薄眼睑也只掀了半寸。   万惜觉得自己今晚帮他隐瞒抽烟这件事,完全可以称得上义薄云天。可宁恒看上去却没什么感激之情,于是只能主动提及。   “小事一桩,不用谢。”   这次,宁恒那淡薄的眼睑是全掀开了。   那个,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他说“谢谢”,她再说“不用谢”吗?   可现在她提前说了“不用谢”,他只能说“卧|槽”了。   一不做,二不休,万惜继续道:“上次不欠你两次吗?就算还了。”   万惜总觉得宁恒对自己看过他光|膀子却没请吃饭这件事耿耿于怀,干脆挑明了。   可宁恒似乎不太满意:“这就叫还了?”   顿了顿,他那黑眸里忽然浮现出一些旁的东西。宁恒继续咬了口雪糕,雪块贴着口腔|壁,他用舌尖舔|舐,奶油化开,有种丝滑的浓郁:“也行吧,那还欠一次。”   也不知怎么的,万惜总觉得宁恒不像是在咬雪糕,倒像是在咬她。   风起,巷内树影婆娑,远处偶尔传来汽车鸣笛声,更显出冷清。   “丢了吧,小心烫手。”宁恒略抬起线条流畅的下颚,指了指万惜手上的烟。   万惜这才醒悟自己手上还夹着烟,那烟刚被借过火,又凭空燃了半晌,灰白烟灰纷纷扬扬落下。她忙将烟丢弃,用鞋底踩上几脚。   “不喜欢?”宁恒问。巷内灯光落在他脸上,将轮廓拓得更为分明。   也不知问的是不喜欢烟,还是不喜欢抽烟的他。   万惜没回答,只低声道:“你不像是抽烟的人。”   “那我应该像是什么人?”   宁恒吃完了雪糕,往前走了两步,直走到垃圾桶边,将雪糕棍准确丢了进去。   万惜想,他在她心里,应该是雪糕棍都不会随意乱丢的人。   初秋微寒,雪糕入了胃,开始不觉得,现在倒有些冷,宁恒双手插|入裤袋中,缩了缩脖子。见万惜没说话,也不再烦她,自己开了口。   “有道竞赛题,想了两天,也没做出来,心里堵。”   所以才抽烟。   万惜心生佩服,不愧是学霸,这抽烟的理由竟如此励志。   失敬失敬。   宁恒其实并没有烟瘾,就有时候刷题刷到脑子乱时,才会偷偷抽上那么一根。   几年后,万惜跟防贼似地捂住嘴,说她不喜欢烟味的吻。宁恒低咒声,将烟捏成团,丢垃圾桶里,跑下楼买了漱口水,回房间咕噜咕噜用了大半瓶,抱住她吻了个尽兴。   到那之后,才算是真戒了。   当然,十六岁的万惜还不知道将来会有这回事。   十六岁的万惜只是在这个深夜的小巷里抬头望天。   天上的明月,又大又圆,恰似一个金黄喷香的大烧饼。   她今晚没怎么吃晚饭,雪糕又被宁恒给夺去,正望月止饿呢,忽然听见宁恒问道:“今天你是不是蹲办公室外偷听我和班主任说话了?”   万惜点头,激动之情难以抑制。   谢天谢地,他终于知道女厕所被堵跟自己没关系了。   “因为她的话难过?”他问。   万惜不说话,只继续用鞋底踩着烟蒂,翻来覆去地踩。   “不用放心上,他们有他们的规则,而我们……”   宁恒此时站在围墙底部,那里背着光,有阴影。他一半身子浸在阴影中,一半身子落在路灯光明里。   “我们可以试着改变那些规则。”他说。   “蚍蜉撼树?”万惜用了自己刚学会的一个成语。   说出口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真是好有文化一少女。   宁恒继续缩着脖子,明明是高个,偏要缩成棵懒散的小白杨树。   “如果力量太小,就先假装顺应,但永不妥协。”   他说完,略偏着头,朝着她微笑。   那些规则,让我们一起来戏弄吧。   这是万惜第一次看见宁恒笑,他的眼睛,笑时有卧蚕。   真好看。   万惜永远记得。   在黝黯小巷里,有一个少年,身上有微光。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足以让岩石泉涌,让沙漠开花。   /////////////////////   那晚之后,万惜感觉跟宁恒之间关系近了很多,两人像是升级成了革|命友谊。   万惜再也不拒绝宁恒这个人间讲题机的帮助,在学校里,宁恒一有时间就给她讲解习题,并将解题思路完整写在笔记本上,便于她复习查看。   那段时间,宁恒的笔记本更新速度惊人。多年后,万惜回忆起来,觉得那学期宁恒费的作业本比他这辈子费的卫生纸还多。   小卖部卖作业本的老板娘真是有福了。   一中高一年级每晚八点半结束晚自习,宁恒会在晚自习后跟原初乐去操场打篮球换脑子。而万惜则会快速奔回家,继续自己的刷题生涯。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宁恒不再拉窗帘。每晚打篮球回来后,便坐在书桌前,刷两小时奥数题,十二点准时睡觉。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中间隔着砖红色的墙,隔着紫藤花藤蔓,隔着两盏莹白色的台灯,埋头各自做着试卷习题,各自为自己的未来努力。   万惜做题累时,也会抬头看向对面的宁恒。每次望过去,都只看见他在专注垂眸思考,一副就算是火烧屁|股他要是抬头就算他输的专注。   可每次万惜遇到难题,咬着笔杆苦恼时,他却总会注意到,然后从对面窗户丢过来一个纸团。   他们在晚上的对话形式就是纸团,各自写好,揉成团,丢进对方的窗户里。   万惜是练铅球出身,投掷是稳而准。而宁恒则是每天打篮球,所以也从不会失手。   纸团上的对话都是简单而粗|暴。   宁恒:【哪道不会?】   万惜;【P34第六大道。】   几分钟后,宁恒抛过来的便是完整解题思路。   学霸身高两米八,叫爸爸已不足以表达她的敬佩之情,万惜想跪下直接叫祖宗了。   万惜总觉得,每晚的这两小时里,自己的学习效率特别高。   可遗憾的是,十二点后,宁恒便会准时上|床睡觉。   而万惜这种学渣坚信勤能补拙,都是要熬到凌晨两点才会结束。   所以十二点后的两个小时里,万惜看着对面紧闭的窗帘,黝黑的房间,感觉寂寞如狗。   万惜也是在有天课间时,无意间提了这事,结果当天晚上十二点后,宁恒照常起身去休息,可台灯却没关。   而且,亮了整夜。   之后,每晚都亮着。 作者有话要说:  1 明天肥章或者是双更 2 女主和男主只会一起同学一个学期,然后就去学射箭啦。感谢在2020-10-17 20:49:06~2020-10-18 20:5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mushanshan、一江水、椿辞 10瓶;素描花事 5瓶;清王王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双更合一)   万惜实在耐不住心内疑惑,于是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屁颠屁颠坐到宁恒对面,好奇询问:“你怎么最近开灯睡了?”   食堂内人来人往,但宁恒却像是个自带光源的发光体,俊眉朗目的少年,格外惹眼。   他淡声道:“没什么,最近总做噩梦。”   “梦见什么了?”   “你。”   “梦见我,那不是美梦?”   宁恒这时才抬眼,内双眼眸线条干净,带着懒散:“梦倒不美,但你想得挺美。”   两人正打着嘴仗,旁边传来原初乐弱弱的声音:“两位同学,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这段信息量巨大的对话,会对我纯|洁的心灵产生猛烈冲击的。什么睡,什么梦,你们俩每晚到底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这种女朋友每月换一次的人,确定有纯|洁的心灵?”万惜是真诚在发问。   “是谣传,我和她们都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原初乐开始转移话题:“惜惜,你吃这么多,怎么不胖?”   万惜毕竟以前是体校生,所以饭量基本是普通女生的两倍。此时盘中堆着色泽红亮的红烧肉,甜辣可口的宫保鸡丁,金黄酥脆的炸丸子,标准的肉食动物。   万惜还没来得及解释,宁恒倒先有了动静。   食堂桌子比较矮,他人高,一双大长|腿只能憋屈着敞|开。此时饭已吃完,他放下筷子,拿起了手中的可乐,闲适地往椅背上一靠。   修长大手则拧开黑色瓶盖,“呲”一声,是气的声音。   “你叫她什么?”宁恒问。   原初乐长相白净精致,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明朗清澈:“惜惜啊,叠字表示亲近。怎么了,吃醋吗?我也可以叫你恒恒……恒恒。”   “哦,再叫试试看。”宁恒扬起脖子,喝了口可乐。   可乐入喉,喉结滚动出锋利的弧度。   他声音很平,没什么情绪,可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兄弟,原初乐感觉得出宁恒的不虞。   只是不知惹到他的,究竟是“惜惜”还是“恒恒”。   原初乐捡起了仅存的求生欲,闭嘴不叫。   万惜倒没察觉到这番暗涌,只是觉得不说话挺奇怪的,便接上了之前的回答:“这算多吗?以前我在体校时,吃得比这还多。”   原初乐忽然想起什么:“对哦,记得你是练习铅球的?那手劲应该很大。来,要不要比比掰手腕?我们赌一顿炸鸡。”   “来就来。”   不是万惜自大,主要是原初乐的小细胳膊在她面前真的就是小鸡翅。   想当初她连体校师兄们都敢battle,还怕他?   两人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将盘子给推到一旁。原初乐手肘放置于桌上,万惜也做好准备姿势。   眼看两只手正要相握,忽然有只手拉住了万惜连帽衫的帽子,她像根萝卜般被人给拔了起来。   “英语卷子错那么多,不想改了是吧?”宁恒的声音有些冷凉。   “要,比完就来。”   “我等会还有事,现在不讲以后也别讲了。”   宁恒说完,也不给万惜思考时间,直接迈开长腿转身走人。   不敢得罪人间讲题机,万惜只能放弃炸鸡,屁颠颠跟着宁恒去改题了。   //////////////////   宁恒身上总有种超脱年纪的沉稳气质,仿佛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别说同学,就连老师都格外信任他。   但这种沉稳气质往往会在给万惜讲题时破功。   万惜初中的知识基础确实太弱,就跟偷工减料的桥梁似的,被高中知识的洪水一冲,立马决堤坍塌。   这天自习课上,当一道数学题讲到第三遍,万惜眼里还是宛如智障的神色时,宁恒的太阳穴就有筋在跳动。   万惜能怎么办,她只能弱弱地劝一句:“听说,十六岁杀|人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别激动,留她一条活口。   哎,讲题真的很影响同桌间的情谊。   还好数学老师让宁恒去办公室商量数学竞赛的事,万惜也赶紧溜去洗手间预备洗把脸冷静下。   结果进去就撞见了黄湘君,实在冤家路窄。   自从宁恒成为万惜的专属讲题机后,黄湘君每次看见万惜便是横眉冷眼,万惜也懒得理会。   今天估计是自习课上宁恒给万惜讲题的时间过长,黄湘君在教室后头看得妒火熊熊,实在忍耐不住,干脆就撕破脸,冷嘲道:“不要脸。”   万惜正将水浇在自个脸上,听见这话,她抬起头,从镜中看向黄湘君。万惜脸上氤了满面水,杏眼湿润,语气真诚:“何必这么说自己呢。”   一招太极,借力打力,给推了回去。   黄湘君明显噎了下,但毕竟也算是挑事高手,当即回道:“我说的是你!整天故意问那么多低智问题,不就是想占着宁恒?”   万惜有点生气,你骂人就骂人,干嘛要进行智商攻击呢?   她是故意问的吗?她确实是弄不懂那些题啊。   低智的是问题吗?不,是她。   当然,万惜的关注点还有别的:“占着这个词,一般都是跟茅坑相连的,都是同学,你何必要这么诋毁宁恒,他也只是个人啊,他做错了什么呢?”   正在办公室内跟数学老师讨论数学竞赛话题的宁恒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此时已经跟茅坑产生了联系。   黄湘君也同样想不到自己男神居然和茅坑能产生联系,一时愣在当场。   吵了半天,尿有点急,万惜也懒得再理会呆愣的黄湘君,直接进入了洗手间隔间里。   谁知嘴炮一时爽,万惜上完洗手间后,发现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抵住,怎么也推不开。   万惜用头发丝也能想出是黄湘君搞的鬼,当即只深悔自己大意。   想当初在体校时,黄湘君这样的,她一口气能单挑三个,如今实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现在正是其他班的上课时间,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来,想到要在厕所里待上几十分钟,万惜瞬间就感觉自己有味道了。   正盘算着是不是要□□爬出去时,门被人从外打开。   门外站着的也算熟人,白皙雪|肌,长相洋气,嘴角有娇|媚的小黑痣。   巧了,今天女厕所的人来来去去都和宁恒那个茅坑有关系。   是周瑶草。   走出来万惜才发现抵住门的是拖把。   “是黄湘君干的吧,”周瑶草道:“我在初三时也被她这么整过。”   一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周瑶草,黄湘君,原初乐和宁恒都是从初中部考入高中部的,所以彼此都认识。   “只要是跟宁恒关系近些的女的,都会被她给整。不过后来啊,还是宁恒救我出来的,差点没把黄湘君给气死……”周瑶草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那颗小黑痣瞬间变得生动:“你怎么这个表情,听见宁恒救了我,你生气了?”   “没,只是还在消化他进过女厕所这件事。”万惜关注点再次歪了。   对学霸的敬佩之情又上了一个新层次。   “我是宁恒的绯闻女友。”周瑶草双手背在身后,嘴里抿着笑,眼里有狡黠。   万惜看了周瑶草半晌,终于道:“他应该不喜欢你,你太漂亮太大众了,他应该是个口味小众的人。”   万惜总觉得宁恒与众不同,喜好也应该是与众不同的。   周瑶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吧,其实是原初乐和他一起救我出来的。不过,你好有趣啊,我们做个朋友吧,一起报复下黄湘君?”   “做朋友可以,报复就用不着两个人。”万惜道:“杀鸡焉用牛刀。”   /////////////////////   也许是白天跟黄湘君舌战一番太伤神,万惜当晚刷题到十二点过时,便有些熬不住,便趴在桌上准备假寐片刻,结果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她是被纸团给砸醒的,迷糊睁眼,发现闹钟指着一点。再定睛望去,发现对面的窗口处,宁恒正站在那,他穿着蓝灰色长袖睡衣,整个人高挺修长,台灯白光映照下,轮廓分明流畅。   实在是,很耐看的一个人。   见万惜还是懵怔状态,他继续丢了个纸团过来。   万惜接过,打开一瞅,发现上面写着。   【床|上来。】   万惜当即吓得差点跌倒。   什么虎|狼|之词?少年你|污|了!   再揉揉眼睛,万惜发现原来是自己睡糊涂看茬了,人家写的是【床|上去】。   好心让她到床|上去睡|觉的意思。   哦,少年没|污,污|的是她。   万惜伸个懒腰,感觉脑袋还是迷迷糊糊的,便想着先跟宁恒聊个几块钱的天,醒醒脑子再做题。于是,两人又开始隔空抛起了纸团。   万惜:【你怎么醒了?】   刚不是十二点就睡觉了吗?   宁恒:【起来上厕所不行吗?】   万惜:【我记得你睡觉前就去上过厕所啊。】   算了,跟她聊不下去了。   宁恒正准备回床|上睡|觉,结果万惜又丢来一个纸团。   他展开,发现上面写着——   【少年,肾不好是病,要治啊。】   万惜觉得自己算是好心,毕竟这么年轻就要一小时内上两次厕所,未来堪忧。   结果她发现,宁恒展开纸团后,抬起眼,站在窗口那瞅着自己。   此时,是深秋,月色幽凉,夜风冷凝。   而宁恒的眼神比这深秋的夜还渗人。   万惜是个怂货,赶紧着拉上了窗帘。   一不小心得罪了大佬。   万惜原本以为,宁恒生气个一晚上就没事了,没料到这厮还挺记仇,隔天早上就在巷子口等着她。   当时万惜刚醒,脑袋昏昏沉沉,正低着头往前走,忽然有人用手肘锢|住她颈项,随即另一只手用力揉|着她的头发。   她被揉|得发晕,眼中是小巷内薄透浅淡的晨曦微光,鼻端萦绕着少年特有的薄荷味洗发水气息。   耳边,则是宁恒清冽的声音:“还敢乱写小纸条吗?”   也许是浸了曦光,他的声音比往常要柔上两分。   “不敢了!大哥我再不敢了!”万惜头发都被揉|成鸡窝,赶紧求饶。   宁恒喉间溢出声模糊低笑,随即放开了万惜。   “走了。”   “等下,我梳头发。”   万惜也没随身携带梳子的习惯,只能以指为梳。   宁恒书包向来也不肯好好背着,总是丢在单肩上,他状似漫不经心地看着万惜。   清透阳光下,少女的肌肤光洁细|腻,她并不算白,但身材高挑,骨|肉|匀|称,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生气和灵气。   万惜动作挺快,三两下便将头发束好。她双手在马尾处停留片刻,随即闪电般朝着宁恒的头发伸去,胡乱揉|着。   她得报复回来。   现在,万惜确定宁恒早上确实洗过头,发丝柔和清爽。男生的发,短短的,像是蔓草在指尖生长,有种奇异的刺痒。   但万惜没能在他头上肆虐多久,很快宁恒醒悟过来,双手分别握住了她的手腕,将那双不安分的手从他头上硬生生取下。   他在掌心里,清晰感受到了她脉搏的跳动。   万惜毕竟是体校出身,力气挺足,也用了十成力,可宁恒却像是永远比她多一成力。她双手被举在半空中,努力想伸向他的短发,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桎|梏。   他手挺凉的,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体温给熨着,逐渐就变暖了起来,最后甚至有些烫。   两人憋着力,没说话,就这么僵持着,跟两只小牛犊似地。   她忽然发狠,用头去撞上他的胸膛。他一时不防,被撞了个踉跄。可饶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放开她。   万惜只觉得自己被牵带着上前了两步,随即又一个旋转,背脊抵上了冷|硬的小巷砖墙上。   宁恒站在万惜面前,两人双手仍旧举在空中,一个进攻,一个阻止。   他高她大半个脑袋,此时俯视着她,她也不服输,杏眼黑眸直勾勾盯住他。   两人都暗自用着全力,也都累得够呛,此时呼吸声加速,在空气里交|缠。   斗到现在,他们心里都憋着火,眼神都是硬气有棱角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撕破脸。   时间尚早,远处有早餐的叫卖声,勾出了点人间烟火气。风吹过,小巷内的落叶索索作响,淡金色的晨光一点点浸了上来。   那风一吹,万惜神志清醒,先觉出了荒唐,忍不住胸腔里迸出了声笑。   这笑就如同气球上陡然出现个小洞,两人气氛本是涨|裂到要爆炸的程度,此时忽然就焉了下来。   万惜一笑就没力气,也没想着再去揉|宁恒的头发,双手陡然就松懈下来。   可宁恒也没放手,他们的手仍旧举在空中,分不清是什么姿势。   他背着光,嘴角有笑,眼里有碎的星,声音低又沉,有点像自言自语:“笨就算了,脾气还大。”   “打架归打架,不能人身攻击!”万惜控诉。   “笨笨。”他忽然喊道。   “什么?”万惜愣住。   “笨笨不算骂人,以后就叫你这个名字了,赖名好养活。”   宁恒不笑时眉目凛冽,微笑时其实也只是多出个笑弧。   可也许是人性本贱,他只要露出这么一点笑,旁人却能觉出格外的珍贵。   此时的万惜却来不及咀嚼这番珍贵。   什么鬼?谁要叫这个名字?   还有,她也没吃他家大米,“养”字谈何而来?   万惜正要抗议,但宁恒却放开了她,并且又在她头上揉|了次。   “笨笨,走了。”   他转身,朝着前方光明里走去。   看着那高挺修长又懒散的身影,万惜感觉,这次自己亏大发了。   ///////////////////   不管万惜如何抗议,反正这小名是被宁恒给强行安排上了。   宁恒私下里就叫她这个名,她越是反抗,他叫得越起|劲。   万惜得罪不了人间讲题机,也只能躺平任嘲了。   不过这一周注定是动手的一周,才跟宁恒差点干上一架,万惜又跟黄湘君一伙在排球馆杠上。   其实也是黄湘君先动的手。   周二上午第三节的体育课,三班和二班向来都是一起上,体育老师统一将他们拉到了排球馆练习排球。   那天教委有活动,学校里有外校老师组织参观,体育老师中途被叫了出去,学生便自主进行练习。   老师不在,所有学生都懒懒散散的,万惜则是拿着英语书坐在旁边等候椅上捂着耳朵背诵。   正背着呢,忽然听见二班的周瑶草在唤自己,万惜抬头,发现周瑶草站自己面前,背着双手,笑得娇|媚。   “死记硬背不成的,走,过去找宁恒他们玩。”   万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宁恒和原初乐也坐在另一侧等候椅上。原初乐正兴|奋朝着宁恒说着什么。宁恒两条修|长匀称的长腿敞着,手中拿着排球,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这个少年,太|骚|了。   万惜正在心里感叹着,只见一颗红蓝白相间的排球飞速砸来,直直击在了周瑶草左脸颊上,周瑶草“哎哟”一声,捂住了脸。   一切发生得太快,万惜根本来不及帮忙挡。眼角视线里,发现宁恒没什么动静,但他旁边的原初乐倒是倏然站了起来。   再定睛望向对面,发现黄湘君一伙人正笑得不善,显然就是故意砸她们的。   周瑶草皮肤白|嫩,这么一砸,左边面颊迅速红|肿起来,看着格外渗人。   那红色映在万惜眼里,她眼神也逐渐凝了起来。   “老师让我们打排球,可不是聊天的。”黄湘君理直气壮。   行,那就打排球吧。   万惜一个字没说,她放下了英语书,低头捡起了那个砸中周瑶草的排球。   随即,她做好准备姿势,开始助跑。在跑出第一步时,便将球抛在空中。排球离手瞬间,手腕手指运动,排球在空中产生旋转。接着,她双目盯着排球,快速迈出了第二和第三步,屈膝跳起,身体悬空。她高挑身体跃在空中,加大挺|身|屈|腹,当升到最高点时,手臂挥动,全掌猛烈击打球后中下部。   万惜使用的是最高难度,最大攻击性的跳发球姿势。   排球如同有了生命般,快速旋转着,朝着黄湘君砸去。   万惜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迅速凶猛,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球直接朝着黄湘君的小腿砸去。   只听见黄湘君“啊”地痛叫声,瞬间跪倒在地。   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给万惜拜了个早年,磕了个响头。   黄湘君倒下了,旁边的同伙看着不服,拿起攻击了黄湘君的排球,一同配合,再度击向了万惜。   这个球在万惜眼里就像是挠痒,她一个伸手便截住。随即又是同一套操作,再次一个迅猛的跳发球,黄湘君的同伙也发出了同样的哀叫,朝着万惜拜了同一个早年,磕了同一个响头。   这下,对面那伙再没人敢轻举妄动,看着万惜的眼神里就两个字——恐惧。   旁边众人也被这一场架给吓得怔住,看向万惜的眼神里,也是两个字——敬佩。   除了宁恒。   宁恒还是保持着长腿敞开的懒散姿势,瞅着万惜,嘴角笑意加深。   万惜心里憋着气,心想笑个屁,都是你骚|出来的。   刚打完架,还没歇着呢,忽然就听见门口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万惜?”   万惜转头,看见排球馆门口站着位中年男人,个头不高,古铜色皮肤吗,满面憨厚,满眼慈祥。   正是夏镇体校的陈军学陈老师。   万惜赶紧跑过去。   两师徒在排球馆外的空地上叙旧。   陈军学是来一中参观开会,听万惜外婆提过她在一中就读,趁着中途有空闲便过来看看。   陈军学喜欢万惜,觉得这丫头不仅聪明还沉稳,肯吃苦。以前他和同事就断定说这丫头练体育是个好苗子,以后绝对能练出来。   只可惜没遇上靠谱的父母。   “一中可是重点高中,你学习跟得上吗?”陈军学关心询问。   “跟不上,苦死了,各科老师都气我给他们拖后腿。”万惜实话实说。   陈军学额头飚出冷汗,这么直接他怎么安慰?   他一个大男人可没有少女心啊。   陈军学咳嗽声:“有没有想过换个方向?要不要重回体校?我有同学是南城体校的领导,我之前就推荐过你,结果你上了一中,人家还挺遗憾的。”   万惜低头,没说话。   陈军学也不强求:“这样吧,你哪周末没事,我带你过去看看。就看看,也不做什么,去跟以前的同学聊聊也好,黄歌歌还经常念叨你呢。”   万惜这次点了头:“好。”   陈军学最后来了|发语重心长:“不要浪费天赋啊,鱼在海里游得可欢了,为啥非要上天呢?”   万惜抬头看了看不算蔚蓝的天空,顿了顿,道:“估计是被海鸥给叼上天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1 求收藏呀呀呀。 2 明天争取也肥章。 是的,副cp是女海王和男海王。 感谢在2020-10-18 20:59:50~2020-10-19 20:49: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oby621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最俊朗 10瓶;就爱看小说 2瓶;两行米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   排球馆的这场架打完,万惜可算是神清气爽。之后黄湘君一伙看见她就跟老鼠看见猫似地,瘸着腿,夹着尾巴跑。   可万惜的欢喜之情没能延续多长时间,晚自习前,当月月考各科试卷再度发下。   万惜的成绩还是一塌糊涂,对她而言又是一场精神酷|刑。   努力又看不见成果,万惜沮丧极了,也没心情刷题。宁恒叫她去吃晚饭,她也不想动,继续瘫在课桌上。   “减肥呢?”宁恒问。   “不,就想饿死自己。”万惜有气无力回应。   宁恒没再说话,跟着原初乐出了教室。万惜将头埋在双臂间,想睡也睡不着,就觉得脑子里抽抽地疼,跟有刀片在切割似地。   没多久,桌上忽然有人丢了两样东西过来。万惜抬头,发现是火腿芝士三明治以及牛奶。   宁恒重新返回了座位上,他的一双长腿从不肯好好放着,牛仔裤包裹下,双|腿线条修长而有力,总爱伸到中心线外,侵|占她的领地。   “快吃,吃完我给你讲题。”   万惜本想拒绝,但嘴上还没来得及说不要,身|体就很诚实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腹饥声。   算了,饿死事大,万惜打开了三明治透明玻璃纸,咬一口,看宁恒一眼。   嘴里是浓郁的芝士味,眼里是宁恒那明晰流畅的轮廓。   她含着食物,低声道:“海鸥。”   叼着她这条小鱼上天的海鸥。   宁恒慢悠悠睨去一眼:“你是在骂我?”   “没有骂你,海鸥怎么能叫骂人呢?”万惜真诚应道:“昨天我在心里腹诽你‘鸟人’,那才叫骂人。”   宁恒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似乎更松散开来,舌尖抵了抵牙齿:“你是不是对我这个同桌有什么误解?比如说觉得我脾气很好什么的。”   毕竟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万惜看得出宁恒虽然此时姿势松弛懒散,但却有若隐若现的危险性。   需要哄哄了。   万惜忙道:“是啊,脾气好,功课好,体育好,长得也好。所以我这个小人心生嫉妒,胡说八道,你别放心上。”   确实,宁恒除了肾不太好,整夜上厕所外,没啥大毛病。   万惜向来是个求生欲极强的人,私下总结出来,宁恒就是只小野猫,只要多顺顺毛,夸夸他,基本没什么大事。   她自己挑的火,总能在最后一秒给他安抚下来。   在讲题机手下讨生活也是真不容易。   宁恒喉间溢出句冷哼,也没再说什么。   万惜觉得这事就算过了,开始专心吃三明治和牛奶,正吃到一半时,宁恒忽然发话。   “晚自习后我们跟二班有篮球比赛,要不要来看下?”   万惜再次转头看向宁恒,宁恒拿着手机,也不知是在发信息还是打游戏。显得这邀请也是漫不经心,不咸不淡的感觉。   万惜想了想,反正按照今天的状态,铁定是刷不进题的,还不如去看看换个脑子。   “行吧。”她说。   闻言,宁恒揉了揉嘴角,净白手指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耀眼,因此万惜也分不清他唇角是否有笑。   //////////////////   晚自习后,万惜跟着宁恒去了学校后门的篮球场。   宁恒在围栏铁网边指了个地给万惜,将自己的书包递给她。   “就在这看,别走远了。”   万惜随意应了声,眼神朝着场上那群穿着篮球服的人看去。   夜暮低垂,天际青黑,远处的居民楼隐约只有轮廓,明明应该是冷寥的景象,但篮球场上这些少年散发出的活力却是蓬勃而张扬。   天与地,分成了两个世界。   万惜首次在这个学校嗅到了自己熟悉的味道。   正看得入神,忽然一件棒球服外套罩在了万惜头脸上。视线被截断,她顿时陷入黑暗中。铺天盖地,全是宁恒那特有的清爽薄荷香气。   “别乱看。”他声音和平时一样,淡而平,没什么情绪。   等万惜将棒球服外套从头上扒拉下来时,宁恒已经走到篮球场中央了。   万惜只能抱着他的棒球服,蹲在角落。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有点像夜市里街边干手机贴膜的。   过了会,还真有客人光顾。   是周瑶草,这样冷的天气里,她照旧是短裙加身,露出纤|细莹|白的小腿,身材玲珑,格外有料。   已经穿上秋裤的万惜大叫服气。   “你是宁恒带来篮球场的第一个女生。”周瑶草用手肘捅捅万惜,示意她看篮球场外站着的一群女生:“看见没,那都是宁恒的粉丝,对你可是恨之入骨,怕不怕?”   万惜顺着周瑶草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那群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绿幽幽的。   万惜思索片刻,认真道:“虽然这么说显得非常不谦虚,但实不相瞒,她们那样的,我可以一挑五。”   周瑶草看过万惜一球击倒黄湘君的全程,对她的战斗力毫不怀疑。   两人聊了两个G流量的天,注意力又回到了篮球场上。   此时场上正要进行跳球。   宁恒作为三班的代表,而二班则派出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生做代表。   两人其实差不多高度,但二班代表过于粗|壮,感觉有股浊气。两人站在一处,宁恒显得格外干净,手臂小腿肌|理明晰,线条流畅。   “看见了吗?那个大猩猩叫李冲,跟宁恒是死对头。”周瑶草开始自顾自讲解:“说白了,李冲就是看不得宁恒什么都比他好,男人的嫉妒心也是很可怕的。”   裁判员在中间将篮球抛出,开始跳球,宁恒弹跳力极佳,跃入空中,一把将篮球抢到。战幕拉开,二班两名队员快速上前将他围住。宁恒仍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调调,但动作敏捷,左躲右闪,竟很快冲破了两名队员的防守。那篮球像是有根无形的线连在了他手上,跟着他在场上穿梭。   李冲赶紧奔回了蓝下,拦截着宁恒。他仗着身材高大,几番打断了宁恒的投篮。此时原初乐来到宁恒后侧,宁恒换手运球,身体的每个姿势都透露出想要传球给原初乐的信息。李冲原本就提防着,此时宁恒忽然作出   向后传递的动作,李冲脑海中警铃大作,忙转身去防原初乐。但怎么也没料到,这竟只是个假动作。   待李冲分神的刹那,宁恒退回了三分线以外,随即下蹲发力起跳,前臂与后臂成直角,果断出手。篮球在空中滑过优美的弧线,准确落入了篮筐内。   当球重新落在地上的那刻,整个球场响起了尖叫声。   就连身经百战的周瑶草也忍不住咋舌:“宁恒今天,真的好|骚啊。”   万惜发出了灵魂质问:“他哪天不|骚?”   周瑶草努力寻找着准确的描述:“今天特别|骚,骚|断腿的骚。”   宁恒保持着这种状态,骚|了半场。   中场休息时间,有女朋友的队员接过女朋友递来的矿泉水开始秀恩爱,没女朋友的队员便自己取了矿泉水,悲悲戚戚地喝着。   原初乐长得就是一副招|花|惹|草来者不拒的模样,当即身边围了三名女生递水,他一双桃花眼笑得迷离,却不着急接,只抬眸有意无意望向万惜她们这个方向。   周瑶草似乎早有所准备,从包里掏出了两瓶矿泉水,其中一瓶递给了万惜:“给宁恒拿去吧。”   万惜正想说他太|骚,他不配,却发现周瑶草拿着一瓶水朝着原初乐走去。   睹此情状,原初乐那双桃花眼,笑意更浓。   但周瑶草却在靠近后,将水递给了旁边的13号队员,13号队员受宠若惊,忙接过。   原初乐笑意不减,转头便接了旁边女生的矿泉水。   原初乐和周瑶草至始至终都是微笑着,一个笑得娇|媚,一个笑得多|情,只是感觉那笑里总有些刀光剑影。   你们这一届学霸,武戏不怎么样,文戏倒是贼多。   万惜正感叹着,忽然察觉有道目光正攫着自己。   定睛望去,她看见了宁恒。   宁恒骚|归|骚,但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冷气质。根据刚跟周瑶草聊过的两个G流量天里,万惜得知宁恒之前拒绝过女生递过来的矿泉水,所以现在没人敢冒死上前。   宁恒略抬下颚,指着万惜手中的矿泉水,随即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一勾手指她就过去,她不要面子吗?   万惜不动如山,非常坚定地在心中默数了十个数。   然后,再快步拿着矿泉水小跑过去。   十个数的面子,也是面子。   走近到宁恒身边时,万惜发现他额间颈间都是汗,汗顺着鬓角落下,滑过清瘦锁|骨,再继续往下。   “下次快点。”宁少爷不满。   啥意思?还有下次?真当她这个学渣不刷题吗?   宁恒接过万惜手里的矿泉水,仰头喝下。喉结顺着喝水的动作,微微滚动。   少年的喉|结,像是小山,又像是塔,是一切又坚|硬又可靠的事物。   万惜一时看得出神,此时,宁恒黑眸微动,倏然上前,贴近她,手越过她的耳边,像是要将她抱住。   他贴得是那样近,她视线所及便是他的左耳。   万惜大脑当机,当即只有一个念头,觉得那耳垂挺厚,又软软的,看上去很好捏的样子。   直到听见脑后传来的手掌拍打篮球声,万惜后知后觉才醒悟,原来有篮球朝着她后脑勺砸来,宁恒是出手帮她挡住。   挡住球后,宁恒将万惜拉到自己身后,盯着投球过来的李冲,眼神里迅速蕴上了冷色:“有病是吧?”   宁恒动气时,周身气质更为凛冽,如同覆上冰雪。本来场上还涌着运动后的热气,此时瞬间就凉了下来。   “爷爷不小心失手了,怎么着,还不准人投偏啊?”李冲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此时,宁恒眉梢眼角线条都变得锋利起来,眼眸内如同浸着冰刀。二班和三班的队员怕起冲突,忙站在中间调停,将两人隔开。   原初乐有些慌神,他知道宁恒这样子是真动了气。   宁恒平时并不轻易动怒,可真要惹到他,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对方死。   原初乐倒不担心打起架来宁恒会吃亏,他是怕聚众打架被老师知道,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两人互不相让,场上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打斗一触即发。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忽然一道女声传来:“是个人都不会投偏成那样吧,除非是……垃,圾。”   声音也不算甜,只是特别纯和干净。   “垃圾”两个字加重了语气,明显就是趁乱骂人了。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旁边的万惜。   万惜不知何时拿起了那个惹祸的篮球,正拍着球,姿势娴熟,那球就像被她驯服了般,跟着她的手掌走。   “打什么架?不怕请家长是吧?”万惜学着宁恒的模样,略抬下颚指向李冲:“我和你,比中圈投篮,谁先投进算谁赢。”   中圈投篮就是站在篮球场中央进行投掷,难度极高,就算是职业篮球员也不一定能次次成功。   李冲嗤之以鼻:“谁要和女的比?”   万惜用了激将法:“你是不敢和女的比吧?”   李冲果然中计:“行,比什么?”   万惜拍拍自己的胸口:“我赢了,你以后就得叫我姑奶奶,见一次叫一次。”   李冲冷哼:“要是你输了呢?”   万惜走到宁恒面前,拍拍他的胸口:“我输了,他以后就叫你爸爸,见一次叫一次。”   宁恒:?   能当宁恒爸爸,李冲求之不得,下半场也不比了,开始让众人清场,准备跟万惜进行中圈投篮。   宁恒将万惜拉住,睨着她:“你就这么把我推出去了?把我当个人行吗?”   万惜拍拍他肩膀:“你难道信不过我?”   宁恒面色沉沉:“信不过。”   这天没法聊了。   木已沉舟,饶是宁恒信不过,也反悔不了。   李冲站在中场线上,先是伸胳膊伸腿,耍了番帅,随后起跳,篮球朝着篮球框飞去,但在最后关头,却砸在了篮球框边缘,被弹了出去。   李冲也并不紧张,料定万惜也是投不进,大不了再进行第二第三轮。   谁知轮到万惜时,她拿到篮球,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和动作,运球拍了两下,随后直接起跳,将球投掷向篮筐。   随后,那篮球跨越半个篮球场,稳准地进入了篮筐内。   整个过程,完全可以用人狠话不多来形容。   众人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集体鼓掌,尖叫。   原初乐吞口唾沫,对宁恒道:“怎么办,我也有想要叫她姑奶奶的冲动了。”   宁恒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向站在篮球场中央的万惜。   夜幕黑到浓稠,那一刻,世间所有的光,似乎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   当着众人的面,李冲跟蚊子似地叫了万惜一声“姑奶奶”。   万惜倒没觉出什么兴奋之情,毕竟李冲这种长得如此别致的小玩意,当他家姑奶奶也不是什么荣幸的事。   回家途中,万惜始终回忆着刚才在篮球场上,自己中圈投篮成功后的场景。   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明光,周围所有的人事都消失。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血管内的活力,每个细胞都在涌动。   就像是搁浅岸边的鱼,终于返回海中,活了过来。   虽然万惜总说自己是个垃圾,但自嘲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被别人嘲讽,所以先下手为强。   谁又不想闪闪发光呢。   万惜陪着宁恒去买了猫罐头,走到巷子三岔口处进行例行投食。   野猫看见万惜,再次进行了一番骂骂咧咧,万惜决定不跟它们这种失|足野猫一般见识。   宁恒蹲着,打开了猫罐头,看着野猫们狼吞虎咽。   夜色苍茫,小巷静谧,地上有婆娑树影。   宁恒像是身后长了眼睛般,忽然问道:“怎么当了姑奶奶还不高兴?”   万惜看向宁恒,他的背脊,有清瘦干净的少年感,路灯映在他棒球服外套上,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了刚才黑暗中那铺天盖地的薄荷气息。   万惜忽然开口:“你说,我要是回去念体校怎么样?”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巷内都只剩下野猫咀嚼舔|舐猫罐头的声音。   就在万惜以为宁恒不会再回答时,他忽然站起身来。   “不怎么样。”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申了榜单,所以明天的会比较早更新,大家明天可以早些来看。感谢在2020-10-19 20:49:11~2020-10-20 20:4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描花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爱看小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   万惜再一次将月考卷子放在了父母面前。   这一次,连家里那嗡嗡作响的冰箱都沉默了。   夏青玉也知道万惜每晚都复习到凌晨两点,不好太苛责,只得安慰道:“没事,还有三年,慢慢来吧。”   万于义再次被那难得一见的低分冲击得晕头转向:“那个,实在不行,就从重点班退下来,上普通班,咱们循序渐进。”   万惜背光而坐,她的双眼浸在阴影里,脑中却想起了操场上的光。   她听见自己开口:“教练让我回体校。”   夏青玉和万于义还来不及回应,万老太太先抛出个冷笑。   初冬时节里,那笑像是冰渣,挺膈应人的。   “体校?一个女孩子去搞什么体育?一将功成万骨枯,练体育的,如果不能做到拔尖,那就是给人家当陪练。运动员生涯时间又短,三十岁出头退役的比比皆是。到时候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还弄得一身伤病,谁肯娶你?难不成你还要家里养你一辈子?!”   万惜垂着眼眸,没说话。   夏青玉忙缓和气氛:“惜惜,初中你去念体校时,我们其实就不赞成,但那时确实没多余精力管你。现在你升上高中,是人生最重要的阶段,需要父母特别的关心,所以你一定要听我们的话。”   万惜抬起眼,那双杏眼,清澈澄净,像是平静的湖水。   “不是的,我人生最重要的阶段,应该是小时候。”她说。   那才是她最需要父母关心的时候。   只可惜,他们缺席了。   //////////////////   隔天早自习时,万惜于同学此起彼落的英语朗读声里,在课桌上躺|尸。   昨晚她那句话说出后,自然家里是闹翻了天。万老太太跟吃了□□似地,在底楼客厅里不停数落她。   说她小小年纪不识好歹,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夏青玉以及万于义在那不停劝着,说着好话,万惜则在房间里用被单捂住头脸,被吵得难以入眠。   冬天时大家都会带校服外套来学校,中午午休时遮住头脸。万惜早上走得急,忘记拿,此时只能趴课桌上,缩着脖子抵御着冷风。   正睡得迷糊时,忽然一件校服盖住了她的脑袋。万惜的世界再度陷入黑暗,但这黑暗却是暖热的,带着熟悉薄荷清爽气息。   万惜从校服口伸出个脑袋,睡眼惺忪地望向旁边的宁恒。   曦光落在少年脸颊上,他脸部的线条似乎比平时柔了些许。   他看着英语书,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音量道:“今天起,每天晚自习后,到我家补习两小时。”   “啊?”万惜觉得自己是听岔了:“你晚上不是要打篮球吗?”   “不打了,懒得见你那个大侄孙。”   刚睡醒,教室里的莹白灯光混着朗朗读书声,令万惜脑子晕乎乎的:“为什么啊?”   这么帮她,学霸兄弟你也太讲义气了。   这话没头没尾,可宁恒却听懂了。   他翻过一页英语书,唇边蕴着懒散的笑:“我的同桌,可不能只是这个成绩。”   不知为何,万惜感觉宁恒的语调应该是说——   我的人,可不能只是这个成绩。   一种理所应当,又让人不得不服的自信张扬。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万惜第一次去到宁恒房间时,忍不住参观了番。   宁恒的房间简洁干净,灰蓝色,有整面的书架,全摆着数学书籍,看来宁恒对数学是真爱。   为了方便补习,房间中央摆了小木桌,两人每次都是盘腿而坐。   宁恒将各科的基础知识都给万惜列了出来,系统讲解,并且有针对性地给她出题,效果确实比万惜之前那漫无目的的题海战术要好很多。   在学霸的全方位辅导下,万惜的成绩有了一定提升。   成绩提升确实值得高兴,但万惜觉得,那种高兴跟她站在篮球场上投中中圈投篮时的高兴比,少了些酣畅淋漓。   她这条鱼虽然被宁恒这只海鸥带着腾飞千里,翱翔天际,可没了水,她仍旧觉得难受。   可回体校这件事,被家里人强烈反对,万惜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所以陈老师打来电话询问时,她都是支支吾吾搪塞过去。   这周六晚上,黄歌歌发来信息时,万惜正坐在小桌边做着宁恒给她布置的练习题,而宁恒则在旁边做着数学竞赛题。   黄歌歌:【明天下午两点在南城体校门口等你哦!陈教练也在!】   手机按了静音,万惜悄悄将手机拿到桌子下方,进行了拒绝回复。   万惜:【不行啊!明天我要补习!】   黄歌歌:【不管!不见不散!】   万惜:【真不行!】   黄歌歌:【我关机了!明天准时!】   万惜:【喂?】   万惜:【?】   之后万惜不管发什么,黄歌歌那边都是装死状态。   万惜正焦急着,忽然听见宁恒略为幽凉的声音:“发个没完了是吧?”   万惜吓得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抬头却发现宁恒压根没有抬眼,始终埋头做着竞赛题,思路流畅。   简直不是人。   是大魔王。   万惜只得主动交代:“有夏镇的同学约我明天出去玩。”   万惜不敢说实话,毕竟宁恒这么累死累活帮她提升成绩,如果她还是抱着想去体校的心思,就实在太过分了。   宁恒听后,没什么反应,注意力似乎全在竞赛题上。   学霸都这么刻苦,万惜也连忙低头继续做题。是道应用题,第一遍审题时有些没读懂,正准备掉头读第二遍时,忽然听见宁恒再度开口。   “男的女的?”   “女的。”   “哦,那去吧。”   “好。”   万惜将应用题读了第二遍,这次算是全读懂了。   等等,题目是读懂了,刚发生的对话她有点不懂了。   怎么着?她出门约个会还要征求他的同意了?   真当起她祖宗了?   //////////////////   周日下午两点,万惜准时来到了南城体校。   南城体校跟夏镇体校比,硬件设施更为先进,学校设置有田径,跆拳道,射击,射箭,游泳,篮球等多种训练项目,建有球类训练馆,游泳跳水馆,标准塑胶田径场,篮球场,网球场,射箭馆等训练场馆。   万惜刚走近,一个人影便冲上来,跟小西瓜似砸向她,把她撞了个晕头转向。定睛瞅去,发现是黄歌歌。   黄歌歌是个小圆脸妹子,圆眼睛,圆鼻子,长相可爱,性格直爽,抱住万惜直嚎:“我的亲人诶,你可想死我了!”   黄歌歌有任务在身,也没来得及多叙旧,直接拉着万惜就往射箭场里走。   “诶诶诶,拉我去哪啊?”   “陈教练在射箭馆等我们,让我带你去找他。”   黄歌歌拉着万惜快步走,路上经过了田径场。虽然是周日,但仍有田径队学生在练习。   枪声响起的瞬间,田径队员们如同离弦的箭般,朝着终点奔去。金色阳光下,他们挥洒着汗水,青春勃|发,生动鲜活。   那种场面,格外神圣。   但再好的气氛都能被黄歌歌给弄垮。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看中哪个货,我去帮你撬。”黄歌歌拍拍自己的胸口。   活脱脱像是猪蹄子铺的老板娘,而面前的田径队员们都是她手下的卤猪蹄子。   万惜正要说话,忽然手机响起。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万惜脑子有点懵。   “谁啊?”黄歌歌凑近一瞅,读出了来电显示上的两个字:“祖宗?谁是你祖宗?”   来不及解释了。   万惜忙接通了电话,对面传来宁恒的声音:“你在哪呢?”   没错,她祖宗就是宁恒。   万惜是绝对不能说自己在体校里的,忙含糊道:“哦,在外面逛街。”   “你撒谎!”   这话倒不是宁恒说的,而是来自田径场边的一对年轻情侣。   女的指着男的鼻子,继续臭骂道:“你撒谎!你说你和朋友去逛街,结果背着我和其他女人开|房!你个渣男!”   接着,女的“啪”一巴掌扇在男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巴掌明明打在别人脸上,万惜却觉得自个的脸有点抽抽的疼。   电话里的祖宗宁恒这时才缓慢开了口:“明天要测验数学第五单元,我给你押了几道题,你回来后到我房间来做吧。”   “我逛完就回来!”万惜忙挂上祖宗的电话。   此地不宜久留,万惜忙催着黄歌歌带她去了射箭场内。   南城体校射箭场室外射箭区长121米,宽68米,可安排28个靶位。   靶区内有木料制作的靶架,支撑着稻草麻木制作的箭靶,上面放置着布料制作的五色环靶,使得箭易射入,又不易损坏或者脱落。   红绿黄三色信号灯,以及倒计时数字钟,放置于赛场两旁。   因为马上将有比赛,射箭队周日并没有放假,此时有五六名射箭队员正站在发射线上,进行着射箭练习,箭不断地在箭道上飞驰。   万惜到时,发现陈军学教练正和一名短发精神的中年女教练在聊着什么。   女教练便是南城体校射箭队教练宋明鹤,她五官端正秀丽,虽然不施脂粉,但因为常年运动,面色格外好。   见到万惜,陈军学忙招手将她唤去。   “师姐,这就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那丫头,特别能吃苦。只是之前没让她选对项目,铅球感觉不太适合她。之后本来想给她改项目,但这丫头转个身居然去读普通高中了,真是气死人。我可是对她给予厚望,辛辛苦苦培养她这么久……”   万惜平时很懂尊师重道,但今天她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射箭队员身上。   从她进入这个场地开始,周围的声音,人物,景色都虚幻了。   唯一清晰的,便是正在射箭的队员们。   他们戴着持弓手护指套,护胸,护臂,举着冷硬而金属感十足的反曲弓,进行着射箭。   神色沉稳,目光坚韧。   站立,搭箭,起弓,开弓,靠弦。   靠弦时,弓弦在下颚处勒出了红印,仿佛是战士的勋章。   最后,加力,瞄准,撒放,   撒放后,手腕放松,弓自然垂下,在空中划出了凌厉的弧度。   “你这丫头,怎么不听大人说话?愣着在干嘛呢?”   陈军学注意到了万惜的失神,手用力弹了下她的额头。体校老师下手也没轻重,万惜额角立即出现了红印。   也是吃了痛,万惜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诶,你这丫头今天是欠收拾吧?”   陈军学说着又再度要弹她,但却被宋明鹤拦住。   宋明鹤看着万惜,目光澄明而有洞察力:“想试试射箭吗?”   从进入这个地方的那刻起,万惜便感受到一种归属感。   就仿佛是,她天生应该属于这里。   她用力地点头。   要。   她想射箭。   万惜站在了最角落的位置,她从没有拿过弓,从没有射过箭,连站立的姿势都不算标准。   一个外行来射箭,场中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其余射箭队员仍旧保持着自己的训练步骤。   直到那只箭从万惜手中,穿过箭道,直直射入了中心的黄色十环内。   事后所有人回忆起来,都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确确实实,是发生了。   那天有湛蓝天空,有柔美白云,秾丽的阳光映得地面的草坪也有温润的绿色。   是个适合重新开始的日子。   多年后的记者会上,有记者问道:“万惜,你是因为什么而选择了射箭?”   万惜用世间最平和也最有力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话。   “不是我选择了箭,是箭选择了我。”   ///////////////////   万惜在夜幕降临前,如约赶到了宁恒家。   宁恒将卷子递给她,自己则做着数学竞赛题。   做好一道大题后,宁恒抬起头,却发现万惜第一题都还没开始动笔。   “出去玩一天,心都玩散了是吧?”   万惜却置若罔闻,继续盯着试卷。   宁恒眉头微蹙,伸手揉着她的头发。   万惜这才如梦初醒,忙伸手捂住脑袋想要制止,但宁恒却更是放|肆了。   万惜决定反击,她本是坐在坐垫上,此时直起身子,半跪着,伸手朝着宁恒的头伸去。   宁恒原本以为她会反揉|着他的头发,谁知她却一把捏|住了他的耳垂。   “都说了好多次了,不要揉|我脑袋,就是不听,这耳朵是拿来干嘛的?要不要拧下来?”   万惜装出了生气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是虚张声势。   宁恒也知道。   所以他放开了揉|她脑袋的手,重新坐回在坐垫上。   “好了,不闹了,继续做题。”   可万惜却还是捏着他的耳朵,那天在篮球场时她就想这么做了,果然手|感柔|柔|软|软的,和宁恒的臭脾气完全两样。   宁恒坐着,裤腿露出了脚踝,是利落的弧度。他一只长腿屈着,一只腿随意散漫放着。   他声音冷淡,但那番冷淡却显得有些刻意。   “我数三声,不放的话后果自负,三,二……”   在快要数到“一”时,万惜放开了手。   宁恒正要继续做题,但万惜却忽然靠得更近了些,而且是换了另一只手来|捏。   原来她并不是放弃作死,只是为了换个更方便的姿|势来作死。   “万,惜。”宁恒喉结微动,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警告。   但不知怎么的,尾音有点软了下去,没想象中硬。   “要放也行,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能再揉|我脑袋。”万惜摆出条件。   宁恒不说话,就像是懒得理会万惜。   但他被她捏住的耳朵,却红得过了分,仿佛在滴血。   万惜忽然放软了声音:“那,这样吧,我答应你,你以后可以随便揉|我脑袋。”   宁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侧眸望着她。   “以后每周可以揉|我脑袋一次。”万惜吞口唾沫,低声道:“宁恒,我决定回体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早更了,明天周四的还是老时间9点更新。感谢在2020-10-20 20:41:39~2020-10-21 08: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天鹅啊、由纪夫1113、225167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天鹅啊 5瓶;两行米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   夜幕低垂,一只灰色的飞蛾,不知何时飞入屋内,只固执地围绕着台灯旋绕。蛾翅扑腾着,不知疼痛地撞|击在台灯光源上,发出微沉的声响。   荧光映照下,它翅膀上的鳞片尘埃纷纷扬扬,散落在空中。   宁恒微侧着脸,那双眼像是毫无情绪,没有冷热。他刚理过发,头发短而干净,映得轮廓更为锋利。此时脸被阴影与光明分割,有种晦暗的禁|忌感。   万惜被他的眼神钉住,一时忘记动弹,仍旧是半跪着,手捏|着他的耳|垂。   飞蛾终究是疲倦了,停在台灯灯源旁,收起了翅膀。   宁恒转过头,双眸看着自己的竞赛题,没再看万惜。但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的手从自己耳垂上取下。   他的手指略为冰冷,触在她手腕上,让万惜整个人一激灵。   在万惜的手离开宁恒耳垂时,他的手也放开了她。宁恒重新返回了小桌边,开始继续做着竞赛题。   万惜觉得气氛有些僵,她也只得返回了小桌边,学着宁恒的样子,做他为自己押出的数学题。   正准备落笔写第一道时,卷子忽然被一双冷峻修长的手给抽走。   万惜那黑色签字笔笔尖因为这一动作而在纸张上划出一道口,“哗”地一声,像在她心上抽了一鞭。   随即,那手将卷子揉成团,准确丢入了垃圾桶。   “既然都做了决定,就别浪费时间了。”宁恒始终没有抬眼望她。   他单脚盘腿,单脚曲着,姿势是漫不经心的,但身体的每根线条似乎都透出了冷淡与疏离。   万惜再迟钝也看得出他在生气。   万惜吸了口气,压住心头的情绪,缓着声道:“那我回去了。”   书桌上摆着一本笔记本,是宁恒专门为她总结出来的期末各科重点知识,万惜决定拿回去复习。   虽说她已经决定去体校,成绩如今似乎也不再重要,可万惜还是想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她不想浪费宁恒的心血。   虽说,似乎已经浪费了。   她手刚伸出,他却比她更快一步,将笔记本拿到手中,也没有任何征兆,作势就要撕。   笔记本是软壳,有一定厚度,他双手用了全力,青筋凸显,竟也有了豁口。   她低呼声,忙扑过去抢。   两人就这样争抢起来,互不相让。其实两人的脾气都不算好,倔得很。   万惜怕再撕到笔记本,便伸手去掰开宁恒的手,但那手却是纹丝不动。好好的笔记本,被扯得不成样子。   拉扯到最后,都是动了真气,两人本来是坐姿,后来竟滚打在了地板上。   为了专心做题,屋内就只开了盏台灯,光圈只能照到桌沿处。   到最后,那笔记本已经是脱了手,不知丢在了何处,就他们俩还在阴影里进行无声的角力。   万惜脾气上来时,脑子总是被气血冲晕,依稀记得是咬了宁恒,也许是咬疼了,他将她双手按在地板上,放置于头两侧。   黑暗里,她胸口起伏,牙根发痒,实在想冲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当眼睛适应了黝黯的光线,万惜看清了宁恒的眼。那双眼,深黑无底,里面有什么在翻滚着。那眼里的温度,竟不知是冰冷,还是滚烫。   万惜忽地怔住。   黑暗被寂静拉扯得格外漫长。   灰色飞蛾再度扑腾着翅膀,开始撞|击着光源,发出了连续的微沉声响。   恍惚听去,像是心跳声。   万惜忽然清醒了,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生气的资格。   确实是她先背弃了宁恒。   就在不知该如何收场时,忽然门外传来宁行处的声音。   “我出去买宵夜,万惜,宁恒,你们想吃点什么?”   宁恒快速放开了万惜,万惜则用更快的速度站起身,打开了门。   “谢谢宁叔叔,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宁行处见两人都没有想吃的意思,便自行出了门。   笔记本就在门边的地板上,万惜离开前低头捡起,眼角顺势看向宁恒。   宁恒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返回了小桌边,继续专注做着奥数题。   眉目冷峻,沉静自若。   仿佛刚才跟她滚地板上打架的是鬼。   狗得毫无人性。   ///////////////////   回家后,万惜洗完澡,躺在床上,烦躁地滚了两分钟,实在挨不住心里那股烦躁,便起身,跟做贼似地来到窗边,偷偷掀开窗帘,看向对面。   但还没到十点半,对面却是窗户紧闭,连灯光也无。   是出去了?还是被她给气晕了?   万惜自己也觉得这场架打得毫无必要,可他们俩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好的时候特别好,坏的时候又恨不得咬死对方。情绪一上来,谁都不肯退让。   其实她能明白宁恒的恼怒,为了帮她提升成绩,他费了不少功夫,可如今她却是中途下车。就她这样的,要是活在港片里,估计早被道上兄弟给砍得七零八落了。   见不到那熟悉的灯光,万惜总觉得心里惘惘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算了,明天去学校里讲和吧。   万惜隔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在学校附近的小店里买了宁恒最爱吃的粢饭团。粢饭团内部是金黄酥脆的油条,裹着香甜糯米,再加一层清香的黄豆粉。大冬天,冒着热气咬上大口,可以支撑整个上午。   粢饭团在冬季是限量爆款早餐,很多学生都喜欢,去晚了根本买不到。万惜的这番道歉,也算是情真意切了。   谁知她低估了宁恒的愤怒值,直到粢饭团热气消散,宁恒也没看上一眼。   不管万惜怎么逗他说话,他也跟没听见似地。   说实话,万惜还真没这么哄过人,实在是心累。   课间时,忘记带物理书的周瑶草跑来找万惜借物理书。   周瑶草火眼金睛,站在教室门口就嗅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和宁恒吵架了?哎,算了,床头吵架床尾和。”   那是夫妻好吗?万惜正要反驳,周瑶草用手肘碰碰她,朝着后方眨巴眨巴眼。顺着周瑶草提示的方向望去,万惜发现黄湘君坐在了宁恒前方的位置上,正拿着一张卷子在询问。   周瑶草悄声道:“看看,你这才刚进冷宫呢,黄湘君就迫不及待要上位了。”   万惜觉得头痛:“你这一天天的,少看些宫斗剧。”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万惜返回座位上给周瑶草拿物理书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宁恒给同学讲题时,向来都是简洁明了,语气平静,却也不会有不耐烦的情绪。   黄湘君听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敲击下自己的脑袋:“对哦,辅助线明明可以这样画的,哎,我太笨了,都没想到。”   万惜这个真正的学渣感到有被内涵到。   此时,万惜忽然想到个问题——要是她转学了,按照黄湘君对宁恒的执念,肯定会占据自己这个宝座。到时候估计每天都会跟宁恒说一车轱辘自己的坏话,年深日久的,难保宁恒不会被受影响。   估计到时候,他们俩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万惜忽然觉得心头膈应。   她的讲题机,不纯洁了。   不想再听他们讲题,万惜拿着物理书和粢饭团来到周瑶草面前。   物理书给了周瑶草,正准备将粢饭团给丢了,周瑶草阻止:“丢了浪费,拿去喂狗。”   万惜正要问学校里哪里有狗,却见周瑶草招手,唤来前方不远处的原初乐。   原初乐不慌不忙走到她们面前,笑得跟一颗招摇的小桃花树似地。   “吃吗?”周瑶草问。   “冷了。”小桃花树回答。   “吃吗?”周瑶草笑容不变,只是唇边的痣似乎更娇俏了。   “好。”这次,小桃花树妥协了。   两个戏精的对决,让万惜看得叹为观止。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老婆要走了,还咬我,不开心。  今天少点,因为下个情节点没写完,不好断,555感谢在2020-10-21 08:39:13~2020-10-22 20: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两行米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江水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   原本以为宁恒生个一两天的气就能缓过来,谁知万惜低估了他的愤怒值,一周过去,宁恒连哼都没哼一声。   狗得人模人样。   令万惜苦恼的不仅是宁恒。   当她说出自己想要转学去体校的愿望时,遭到了家里人强烈的反对。   倒也没被打骂,万于义和夏青玉都是软性子,只喋喋不休地劝导,而万老太太则是冷嘲热讽。   万惜是心如磐石,可毕竟转学手续繁复,还是需要获得大人首肯。见家长态度坚决,陈军学教练在这周日亲自上门拜访。   陈军学教练将万惜夸得上了天:“您不知道,咱们南城体校的宋明鹤教练,看了这丫头射箭后,直夸她有天赋,指名想要让她进射箭队,说是要好好培养她。这丫头刻苦,聪明,将来指定能进国家队。到时候出国比赛,为咱们国家争取几个金牌,您脸上也有光啊。”   万老太太听了什么也没说,只嘴角噙着冷淡的笑,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一个丫头片子,哪有教练你说得这么厉害。我啊,打她生下来就没盼过她能有多大出息,只要长大有个稳定工作,别拖累家里就成。”   陈军学向来是将万惜当自己孩子,立即产生了护崽心理:“老太太,您这话我就得反驳下了。女孩子怎么了?在竞技体育里,咱们中国的女子项目很多都强于男子项目。依我看,万惜这丫头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万老太太听了也不搭话,只垂着眼吹着手中的茶。   此时,夏青玉从外走入,万老太太掀起半寸眼皮,问道:“干嘛去了?”   夏青玉回道:“前面吴家在做香肠,我刚去搭了把手。”   万老太太将茶杯往木桌上一放,“咚”的一声,震得人心头发麻。而随即,万老太太那冷淡的嗓音却又刺了人耳。   “是你家的事吗?你就这么上赶着。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招揽,也不怕讨人嫌?”   万老太太这话,明着是在说自己儿媳妇,暗里却是在斥责陈军学多管闲事。   这番指桑骂槐,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陈军学顿时气血上涌,可碍着万惜,也只能忍住这口气,憋了半晌,面皮紫红,讪讪告辞。   万惜始终坐在角落里,低垂着头,有穿堂风吹来,她睫毛轻颤。   万老太太继续喝着茶,茶水有些凉了,她蹙眉:“好好读书,别异想天开了,什么金牌,哼。”   茶有些涩,还在喉间未来得及咽下,却听见万惜平稳的声线:“我要去体校。”   万老太太横眉怒目:“你翅膀硬了?!”   “妈,小孩子不懂事。”夏青玉忙上前赔着小心劝说,一面又给万惜做眼色,让她快快上楼。   万惜听夏青玉的话,上了楼。   但在走上楼梯前,她再次坚定地重复道。   “我要进体校。”   “啪”的清脆声响,万老太太摔碎了茶杯,碎片顿时在客厅四散开来。   万惜上楼后便坐在了书桌前,拿出那本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笔记本。但眼睛却看着对面窗帘紧闭的房间。自从两人交恶后,宁恒大白天都将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生怕被她给看了去。   实在是傲娇。   不过今天宁恒应该是没在家,因为万惜中午时便看他拿了篮球出门去,估计是找原初乐玩去了。   其实没了她这个学渣拖累,他的生活反而更轻松吧。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人拿了只笔在宁恒的那本笔记本上乱画着。   万惜定睛一看,发现年画娃娃万臻不知何时进了自己房间。   每次万臻进她房间,便是要乱涂乱画,大肆捣乱一番,反正就是不让万惜好过。万惜眼看着宁恒的心血被人涂成这样,当然是立即阻止。可越是阻止,万臻越是得意,甚至还撕扯了一页下来。   万惜气得头晕脑胀,揪起万臻的衣领,将他丢出了房间。万臻顽皮得很,见万惜要关门,忙冲过来要抵住门。   万惜慌着去查看笔记本,关门时没留神到万臻又扑了过来,而且那手还放在了门框边。门关闭时,重重夹住了他的手指。   只听见“哇”的一声尖叫,万臻捂住手,躺在地上嚎啕,哭得死去活来。   万惜呆愣住,血液直接冲上脑子,顿时大脑空白,头皮发麻。   三个大人冲了上来,忙查看万臻伤处,只见那白|嫩的食指和中指被夹出了大块的淤|青红肿,看着触目惊心。   万臻疼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不忘告状:“姐姐关门!夹|到我了!”   万惜抿嘴,动了下麻木的嘴唇,正要解释,却见万老太太走到她面前,猝不及防地伸出手。   “啪”,她被打了记耳光。   //////////////////   晚间时,下起了细雨,天色黯淡,小巷旁的树木枝叶稀疏,更显晦涩。   宁恒抱着篮球返回了小巷,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帽子遮着头,只露出了下半张脸。少年的下颚线条流畅,唇抿着,懒散又清贵。   万家在宁家前面,宁恒回家时会路过。他在巷口时便打好了主意,决定快速通过,以免撞见了万惜。   但人算不如天算,万惜竟就站在万家门口的铁门前。   她打着伞,微垂着头。宁恒看得真切,见他来了,那伞迅速偏了角度,遮住了她的面庞。   是躲避的姿势。   明明是看见了他,却装作没看见。   宁恒心内有窒意,但脚下未停,穿过万惜走回了自己家。   打开门时,宁恒发现桌上有酒瓶,空气里有酒精的味道,宁行处的房间门紧闭着。   又醉了。   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   宁恒返回自己房间,褪下了羽绒服。羽绒服上有雨滴,落在他脚背上,氤开了阵湿冷不适。   宁恒去浴室洗了个澡,折返房间后,站在窗边,掀开窗帘角落看了眼下方。   万家大门前,万惜仍旧撑着伞,像是孩童般在那踩着水玩。   她穿着雪地靴,“啪叽”踩下,地上的水开出了花。   很快,雪地靴前端便被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她却像是没有察觉般,继续踩着。   傻子吗?   宁恒懒得理会她,退回到床边,曲着手肘放置于脑后,就这么睁眼躺着。   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烦躁,就像是脚背上刚浸下的那滴雨水,氤开的湿冷不适也蔓延到了心上。   他闭上眼,用被单捂住自己的头。   五分钟后,被单倏然掀开,宁恒快速披上羽绒服,冲出了房间。   他下楼时,一眼就看见万惜还站在铁门前踩水玩。   “是不是忘带钥匙了?”这是一周来,宁恒对万惜说的第一句话。   万惜却仍旧用雨伞挡住头,脚下继续踩着水。   “没有啊……做题累了,我醒醒脑子。”   宁恒照旧没打伞,只拉起了羽绒服帽子。黑色的羽绒服,衬得他眉目清晰,眼神深邃。   雨滴落在羽绒服上,他耳边有轻微的闷响。   宁恒忽然伸手,掀起了伞。   在掀开的瞬间,他微眯了眼,眼眸深处翻滚过一股情绪,汹涌且锋利。   宁恒看见,万惜的右边面颊微红,有三根明显的指印。   小巷内,路灯昏黄,雨水淋在路灯罩上,积聚成滴,从边缘落下。柔和的黄光折射在水滴内,恍惚看去,像是星星在坠落。   “谁打的?”宁恒声音里有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哑意和冷漠。   “你啊。”万惜眨眨眼。   “想死?”宁恒眉头紧蹙,面部线条更淡薄,更危险了。   “我出门买方便面,结果忘记带钥匙,踩了半天水,雪地靴也湿的。”万惜叹气:“宁恒,我好饿好冷哦。”   怕万臻是手指骨骨折,夏于义与万老太太赶着将万臻送入医院。   夏青玉在家里将万惜安慰了番,劝她不要跟老人见识,心里又担心万臻伤情,随后也赶着去了医院。   万惜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打过,万老太太那巴掌倒是把她给打蒙了。   在书桌前坐了两小时,万惜感觉到饿得不行,便懵着脑袋,去小卖部买了方便面。   小卖部的阿姨看见她的脸,惊呼道:“脸怎么了?”   万惜从阿姨递过来的镜子里才发现自己脸肿了,看着有点吓人。   回到家门口时,万惜又发现自己忘记带钥匙。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踩水玩了。   宁恒回来时,她刻意压低了伞沿,就是不想被他发现自己脸上的异样。   谁知还是被发现了。   万惜那句“宁恒,我好饿好冷哦。”,尾音不由自主有些软绵,有点像小狗被欺负后,回来绕着人的裤腿撒娇。   也许这条巷子里,能护住她的就只有宁恒了。   宁恒本来眼里明明灭灭有暗火,随着这句话,那火逐渐熄灭。   宁恒将万惜带回了家,让她先去他房间开取暖器暖和下,自己则在厨房里给她煮方便面。   水烧开,锅里放了面,放了调料包。宁恒想了想,又加了蛋,火腿和青菜。反正冰箱里有什么,都给她一股脑加了进去。   煮好后,又给她端到了房间里。   学霸煮起方便面也是不含糊,色香味一流。   万惜是饿极了,埋头吃起来。宁恒给她和自己都拿了可乐,打开易拉罐拉扣,正仰头喝着,忽然听见万惜说话。   “我妈发短信说,万臻伤得有点严重,晚上他们要在医院陪着,我能在这睡吗?”   可乐呛入鼻腔,宁恒剧烈咳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老婆别这样,我怂。 这篇也是小短篇,是披着竞技皮的恋爱文。感谢在2020-10-22 20:56:51~2020-10-23 20:5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喜 20瓶;linmushansha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   “别紧张,我睡地板就行。”万惜忙将纸巾递过去。   心想宁恒这倒霉孩子,难不成还以为她要抢他的床?   她有这么不懂事吗?   宁行处此时是醉到深处紧闭着房门,宁家的另一间卧室又堆积着杂物,不能住人,万惜也只能睡宁恒房间。   宁恒咳嗽声渐缓,一句话拍案定板:“我睡地板,你睡床。”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宁恒出门给万惜买了牙刷毛巾,万惜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再度折返房间时,发现宁恒已睡在了地板上。   怕她进来时看不清,房间里开着灯,宁恒用被单捂住头,也不知是否睡着了。   万惜蹑手蹑脚走入房间,关了灯,再躺回床上。   她嗅到,宁恒的枕头与被单里,有属于他的味道。   万惜用被单捂住头,深呼吸,嗅着那熟悉的薄荷气息。嗅完后,又觉得此举离变态差不了多少,忙又将被子掀开。   夜阑人静,落针可闻。小巷外有车驶过,远光灯投入房间,在墙壁上划出白色的光圈。   黝黯的静谧中,万惜忽然开口:“宁恒,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宁恒慵懒应道。   睡着了还能说话?真当她是傻的?完全是隐形的人身攻击。   “我在这过夜的事,要不要跟你爸说一声?”万惜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这点。   “不用,他醉了。”宁恒的声音,清冽明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有质感。   “啊?你爸怎么经常喝醉?”万惜脱口问道。   但这一次,却很久也没听见回应。   万惜怀疑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没敢再开口。   小巷里没有秘密,据说宁恒的母亲在他初中时跟宁行处离婚,去了国外。   看来,每个人心里都是有黑洞的。   就在万惜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时,宁恒忽然开口:“他喝酒,是因为不想清醒地看着理想破灭。”   宁行处是谦谦君子,但南城大学管理层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从不参与派|系斗争的宁行处遭到了排挤,郁郁不得志。   “宁恒……我有点听不懂。”万惜呢喃。   “你还小。”宁恒嘴角扯出个笑。   其实不懂才是最快乐的,他希望万惜永远也不要懂这些。   “你才小,你最小。”万惜跟宁恒平时就爱斗嘴,此时下意识就反驳。   万惜原本以为宁恒会怼上自己两句,谁知她却听见地板上传来道短促的吸气声。   像是生气。   而且生的还是不好言说的气。   万惜当时还觉察不出什么,但几年后,两人发生关|系时,宁恒忽然咬住她耳朵,喘|息的暖热声音里憋着积聚多年的气。   “还敢说我‘小’吗?”   当时万惜被折腾得浑身散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只深悔十六岁的自己天真愚蠢。   当然,十六岁的万惜还不清楚自己几年后会遭那一场罪。   十六岁的万惜躺在宁恒的床|上,继续看着墙上被窗外路灯映出的稀疏树枝黑影。   “宁恒,其实射箭就是我的理想。”   万惜的这句话在如水夜色中浮动。   宁恒没有回答。   万惜继续轻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自己成绩不好,在那个以成绩为准则的班上,我总感觉矮你们一大截,其实挺自卑的。可是那天,在体校里,我拿到反曲弓的那刻,感觉那弓就成了我的脊柱,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站起来了。”   像是战士拿到了刀。   像是大鱼回到了海。   “我也知道自己辜负了你的一番心血,只是射箭就是我的理想,我不能看着它破灭。”   屋里异常寂静,恍惚间,甚至能听见光影投射到墙上的声音。   等了很久,宁恒也始终没有说话。   万惜闭上眼,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睡意来得汹涌,她意识逐渐模糊。   而就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依稀听见有人说了句话。   声音是那么远,又那么近。   像是宁恒,又不像是他。   太疲倦了,万惜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句话是——“好,我等你。”   ////////////////   万惜以前在体校时很早便会起来锻炼,因此身体形成了生物钟,每天六点准时醒。   睁开眼,只见清明曦光从窗帘缝隙透入。窗外依稀有了鸟鸣声,小摊贩的叫卖声,汽车鸣笛声,烟火气渐浓。   睁眼半天,万惜才醒悟自己在宁恒家。   她起身看向地板上的宁恒。   宁恒仍旧沉睡着,那双稍显凛冽的眼紧闭,敛去了攻击性,整张脸显得柔和无害。近距离看去,他的骨相皮相极好,组合在一处,挑不出任何毛病。而且不会如原初乐那种过于精致完美的五官有产生腻味的危险,宁恒反而越看越有味道,似乎每一眼,都会有新的美感出现,就像是酒,越陈越醇。   万惜蹑手蹑脚走到宁恒脑袋旁,先是蹲下,抱住双|腿,盯住他。   蹲了半天,忽然察觉自己这姿势像是只看着地里萝卜的兔子。   想到宁恒醒时从不肯让她碰自己头发,万惜玩心大起,伸出手,开始揉|宁恒的脑袋。   可刚揉|了下,一只骨结干净的手忽然闪电般袭来,握住了她手腕。   万惜吓得屏住呼吸,与此同时,发现宁恒睁开了眼,那双眼里澄明透净,压根没有丝毫睡意。   看来是早醒了。   “听说学数学的,容易头秃,趁你头发还在,我先摸|摸。”万惜老实交代。   可老实人向来得不到好报。   宁恒直接掀起被单,将她蒙头盖住,用力隔着被单揉|她脑袋,进行报复。   万惜视野里又再次只剩下黑暗,而且隔着被单,脑袋还被摇得晕头转向,她忍不住叫起来,急切地想要钻出被子。可被单角却被宁恒用手压着,她跟无头苍蝇似地在里面乱窜,却找不到出路。   也不知疯闹了多久,万惜累得不行,干脆也不再挣扎,就这么盖着棉被坐着喘|息。   棉被里空气稀薄,就在她觉得胸闷气短之际,忽然感觉头顶被碰触了下。   很轻微,很短暂。   隔着那么厚的被单,万惜只觉出了触感,但那触感,总觉得非常陌生。   不像是手。   压住被单角的力消失,万惜反应很快,立即掀开了被子。   光线涌入视线,一时不适,她微眯了下眼,看向面前坐着的宁恒。   少年的眼,明明有勾|人的卧蚕,但那勾子却被冷淡慵懒给压制住,让人不敢生出妄|念。眼尾弧度微微上扬,很干净的一双眼,却并不平静,像是有什么在翻滚。   万惜看着宁恒,紧蹙眉头,问出了句话。   “你刚是不是用脚踹我了?”   不是手就肯定是脚,简直不是人!   眼里翻滚的情绪瞬间消失,宁恒觑她一眼,起身,迈着长腿步出房间门,去向洗手间。   ////////////////   幸而万臻的手经过治疗,没有大碍。   可万老太太却不肯原谅万惜,翻来覆去只一句话:“就是不能惯着她的性子,不能让她去体校。”   万惜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打了一个电话。   隔天,夏老太太坐着班车,从夏镇赶来。   这次,夏老太太没坐进万家客厅,而是端了把小凳子坐在了万家大门前。先抽了管旱烟,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开始在万家门口叫骂起来。   老太太不在乎虚浮的脸面,怎么难听怎么骂。   中心思想就是指责万老太太重儿轻女,虐待孙女,心肠歹毒。   “惜妹儿我养到这么大,我是一个指头没舍得碰她。你是撒子东西?你好意思打?你是谅我拿不起扁担还是拿不起菜刀?万老太婆,给你说,你下次敢再动她一下,嘴巴给你撕烂!”   夏老太太声气足,骂累了便停下,慢悠悠抽几口旱烟,饮几口清茶,歇息好了,又再继续。   整条巷子里就回荡着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万老太太向来是好面子的一个人,这番家丑被左邻右舍听见,顿时觉得自己如同受了万般酷|刑,胸闷气短,只一味吞着速效救心丸,差点没晕过去。   到最后,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只能捶着胸口同意了。   不过万老太太将丑话说得震天响:“行,她要去就去,我再不拦着。   但以后年纪大了,没练出来,浑身伤病找不到工作,也别来找我,就是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管!”   夏老太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临走前,就对万惜说了一句话:“妹儿,自己的命,自己挣。”     经过夏老太太的这一通叫骂,万惜得偿所愿,快速转了学。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棉被吻可还行? 第一二章留言的红包明天晚上统一发哈 爱你们 感谢在2020-10-23 20:55:31~2020-10-24 20:5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羽落扇 10瓶;41029544、月色街道 8瓶;47446852 5瓶;糖水蛋小姐 2瓶;美少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   二月份,过完了年,万惜便去了体校。   去南城体校那天,,万于义和夏青玉本来说是要叫车送她去。可那天下午,万臻贪吃雪糕,闹了肚子,在家里又哭叫起来。   一家子大人兵荒马乱,顿时也顾不上万惜了。   万惜让父母留下照顾万臻,自己拉着行李箱走出了万家。   天气晴好,日光落在砖墙上,映着狭长幽深的巷子,幻出粗粝的光影。   万惜记得自己八岁那年,跟着外婆离开清竹巷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她在离开前,特意朝着宁恒的窗户看了眼。   这些天,宁恒忙着参加奥数培训,时常不在家。   看着那紧闭的窗帘,万惜心头总有些惘然。   也懒得去细细分辨心头情绪,万惜拉着行李箱朝着巷子口走去,她心情不好,始终低垂着头,视线里只有深巷内裹着湿润气息的青石板路。   青石板路间隙里有些青苔,显出些许苍凉,她脚下刻意避开着。   直到,视野里出现了一双运动鞋,万惜停下。   视线再往上,是少年修长匀称的腿,再再往上,便是宁恒那张清越惹眼的面庞。   “你怎么没去补习?”万惜诧异。   “有点不舒服,请了个假。”宁恒双手插入兜内,眉眼低垂,有种懒散的调子。   可万惜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他有半分生病的迹象。   两人相对而立,金黄阳光落下,罩了他们满头满脸。   记忆忽然就泛滥,万惜记起不久前他们还在这为摸脑袋的事打过一架。   记忆呼啸着往前,就是八岁初见那年。   “宁恒,其实我八岁时就见过你,是我去夏镇那天,你刚好搬家,走进屋子,也就看了个后脑勺。我当时想,这小男孩的后脑勺可真好看。”   万惜想起自己还没跟宁恒说过这事,反正都要走了,干脆就一股脑说了出来。   冬日的暖阳,落在了宁恒清晰眉目上,化了凛冽,映出了柔和。   他提起了万惜的行李箱:“我送你去体校。”   万惜虽然很感激,但内心里还是觉得宁恒这孩子有点虚荣。   就夸他一句后脑勺漂亮,他就马上帮自己扛行李箱了。   他还好遇到的是自己,要是遇到其他坏女人,估计骨头都被吞光了。   宁恒拦了辆出租车,将行李箱给抬到后备箱里,全程没让万惜动手。   跟宁恒在一起时,万惜感觉自己有点往废物的方向发展。   宁恒和万惜都坐在车后排,大概有一个小时车程,中途,宁恒始终看向窗外。   他双|腿敞开,手放置于车窗上,懒散地撑着头,侧面轮廓清晰优越。内搭着件毛衣,不是高领,刚好露出了凸显的喉结,有种进攻性。   两人也没说话,只有清透的阳光从窗外落入,随着车的转向,一会抚在她身上,一会抚在宁恒身上,像是无声的安慰与沟通。   终于,车停在了南城体校门口。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大行李箱,他们看着彼此,像是副画。画的背景里,下课铃声响起,清清冷冷罩在校园上空。   “宁恒,我走了。”万惜道。   宁恒没说话,夕阳在他背后,逆着光,少年眉目有些模糊。   万惜拉起了行李箱,行李箱轮子滑动两步,又停下。   “你千万不要让黄湘君当你同桌啊。”万惜嘱咐:“她肯定会说我坏话的。”   万惜怕的就是到时候宁恒不再理自己了。   “恩。”宁恒嘴角似乎是有笑意,但太淡了,万惜看不真切。   不管如何,这是应了。万惜也满意了,她再次拖起了行李箱,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但就在这时,宁恒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万惜被惯性扯动,停下了步子,转过身来。   转动的瞬间,天际的夕阳在她眼内划出了道流光溢彩。   与此同时,宁恒用另一手揉|了她的脑袋。   动作轻柔,而且迅速。   “自己乖点。”他嗓音微沉,清越。   快得万惜还来不及说什么,宁恒便放开了手,随即转身离开。   夕阳拢着他,不紧不慢地,走入前方光明里。   /////////////////   万惜正式开始了体校生涯。   体校是上午上文化课,下午进行专业训练,晚上还有跑步训练。每周日可以回家一次,但宋明鹤教练对万惜要求很严格,周日时也让她去射箭场上进行训练。于是乎,万惜这段时间都没有回家。   万惜原本以为进了射箭队,便可以开始练习射箭,但没想到的是,她头三个月连箭的影子都没挨到。   反曲弓射箭的训练异常枯燥辛苦。   宋明鹤教练根据不同运动员的身高以及臂展,对弓箭的拉距给出专业数值,确定好弓片的磅数。万惜每天做的事,就是拉开宋明鹤教练给的弓后靠位,坚持40秒,不能放手。40秒后,放下,再拉起,再放下。每天不断地训练着拉弓,靠位,放下这三个动作。   记得第一天训练完,万惜手酸软无力,完全抬不起来,在食堂里全靠黄歌歌给自己一口口投食。   黄歌歌安慰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听吗?”   万惜边啃着她手上的鸡腿,边不迭点头。   黄歌歌道:“好消息就是,你的手明天醒来会疼到没有知觉。”   请问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更可怕的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万惜的手臂仍旧有知觉。   是痛觉,剧烈的痛觉。   “你不是说没有知觉吗?!”万惜疼得直叫唤。   “应该是个体差异吧,你运气不太好诶。来,别叫了,吃包子要紧,我特意帮你抢的酱肉味的。”黄歌歌继续给万惜塞着包子,直将她塞成了只小仓鼠。   就算是疼得要死,可该拉的弓还是得拉,贴了膏药,万惜继续奔赴射箭场。   射箭练习都是在户外进行,要经受风吹日晒。万惜和新来的两名队员风雨无阻,站在射箭场内不断地进行拉弓训练,千万次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每天练习完,手臂都像是不再属于自己。而更让他们崩溃的,是枯燥。   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小房间里,不断地转着圈,完全看不见前路。   拉弓练习的第一个星期,除了万惜,其余的两名队员都哭了鼻子。   拉弓练习的第一个月,有一名队员受不了这么枯燥艰苦的训练,退出了射箭队。   拉弓练习的第二个月,剩下一名队员虽然坚持了下来,但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家里父母撒娇抱怨。   剩下的这名队员叫李薇薇,鹅蛋脸,五官清淡。这天刚跟家里人通话完毕,委屈哭了场,鼻头红红的。她看向同宿舍的万惜,忍不住好奇询问:“万惜,怎么从没见你打电话跟你爸妈抱怨?”   万惜刚洗过头,正用吹风机吹着湿发,她的声音在吹风机的嗡鸣中显得有些模糊:“我爸妈比较忙,我都是发短信告诉他们的。”   李薇薇不疑有他,擤擤鼻子,继续问道:“我也没见你哭过,或者说要放弃过,你也太强了吧。”   像是想到什么,万惜拿着吹风机的手忽然停滞了下。   此时,同寝室正边看漫画边吃薯片的黄歌歌抬起头来,抢着道;“你不知道,万惜是特别喜欢射箭,跟家里人闹了好久才能来的。射箭是她真爱,她怎么可能会想要放弃?”   “果然厉害。”李薇薇鼓掌。   万惜笑道:“你别听她胡说,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要帮你们带点什么吗?”   爱哭鼻子的李薇薇要了纸巾,爱薯片的黄歌歌又要了黄瓜味的薯片。   万惜从小卖部出来,路过操场时,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体校的操场,即使在夜晚也是朝气蓬勃的景象,师兄师姐们有的在夜训,有的在跑步放松,空气里满溢着活力与青春。   其实万惜刚对李薇薇撒了谎。   她并没有跟自己父母发过短信,来体校这么长时间,万惜只给夏青玉打过一次电话。   那次万惜其实只是想给夏青玉报个平安,让她不用担心。   但刚说了没几句,万臻便在那边大呼小叫。   夏青玉忙一头答应着,一头匆匆对万惜道:“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零花钱没有了就告诉我们。妈妈下次再给你打电话,你弟弟在叫我了。”   虽说已经习惯了被区别对待,但万惜听着手机被挂断后的嘟嘟声,还是有点难过。   而外婆没配手机,电话是邻居家的,也不好时常联系。   万惜唯一可以说话的人,就是宁恒。   刚来体校时,万惜几乎每天都会跟宁恒发短信。   只是她睡得比较早,发信息过去时,宁恒还在上晚自习或者是补习奥数。再看见宁恒发回的信息,已经是早上了。   他们就这么聊着有时差的天。   万惜打开跟宁恒的聊天信息,一条条查看着,其实内容很简单。   来体校的第一周时。   万惜:【宁恒,我文化课在这边能排前几名,没给你丢脸吧。】   宁恒:【还行吧。】   来体校的第一个月时。   万惜:【我今天拉了上千次的弓,手酸得要命,还给你发短信,宁恒,你感动吗?感动的话下次见面叫声姐姐。】   宁恒:【想死吗?】   上一周。   万惜:【我睡觉了。】   宁恒:【好。】   短信到这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把拿驾照的时间提前,20岁好像太遥远了。 18岁前的篇章不打算写太多,狗作者不喜欢吃青菜。 感谢在2020-10-24 20:50:14~2020-10-25 20:5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526628 16瓶;髦淡 10瓶;离 5瓶;楠木青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   因为上周,周瑶草无意间告诉了万惜,说宁恒最近因为要准备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格外忙碌,每天埋头做着竞赛题,都没什么时间和他们玩了。   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是中国高中数学学科的较高等级数学竞赛,其地位远高于各省自行组织的数学竞赛。   每年四月五月时,各省会进行省级预赛,九月时进行省级复赛。之后各省会在一等奖中挑选成绩最拔尖的几名学生参加中国数学奥林匹克CMO,即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之后通过冬令营考试成绩,挑选60名选手组成参加当年国际数学奥林匹克中国国家集训队。在集训队中,挑选6名成绩最优异的选手进入中国国家代表队,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IMO)。   只要能进入国家集训队,便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基本是等同于拿到清华北大的保送资格,据说是可以亲自感受清华北大现场抢人签约到打起来的火爆场面。   但万惜清楚,宁恒的愿望不仅是获得保送资格。   他想要的,是成为全国顶尖的那六人,代表中国参加IMO,在国际上争金夺银。   他是想要一路冲到最高的那座山峰上。   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万惜没有再给宁恒发短信,她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打扰他。   但是今天,听了李微微的那番话,万惜忽然很想要找人倾诉。   而那个人,就是宁恒。   身随心动,万惜手指竟点击了通话按钮,在对面响了一声后,她忽然醒悟,忙挂断了电话。   马上就是预赛了,这个时间点,宁恒应该是在奋力做题吧,她贸然打去,打断他思路可怎么好?   正当万惜深悔自己冲动时,宁恒打回了电话。   是不是骂她的?万惜只能硬着头皮接听。   “怎么响一声就挂了?”那边传来一把久违的声音。   清越,明晰,还有丝因为倦意引发的低哑。   明明很轻,可落在万惜心上,却像是砸出了痕迹。   并不疼,而是震动。   “万惜?”见万惜没说话,宁恒又喊了声。   万惜回过神来,忙解释:“我怕你在忙,你不是马上要参加预赛了吗?”   宁恒似乎是伸了个懒腰,万惜凭借着回忆,勾勒着他此刻的模样。   台灯莹白光线下,宽肩窄腰的少年伸长手臂,手腕至小臂处露出,肌理分明,隐约的青筋,透出了年轻的荷尔蒙。他每次接电话时,双眸都会低垂,眼尾线条上扬,罩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所以,你这一周就没联系我?”   不知为何,宁恒声音里多了丝上扬的弧度。   就像是和谁赌了长久的气,这一刻,终于通畅了。   “我这不是怕耽误你竞赛吗?”万惜低声解释。   “就发条短信,能耽误多少时间?”宁恒忽然打了个哈欠,很放松的模样,带了些许鼻音,削弱了清冷气息:“发吧,我就当放松。”   “好。”万惜应了。   “现在说吧。”   “说什么?”   清辉落地,映照着窗外的小街长巷,又到了紫藤花开的季节。远远望去,墙面上如同缠绕着紫色瀑布。   香气浮动里,宁恒放缓了声音:“说你想说的。”   他知道,万惜打给自己,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万惜坐在操场看台上,虽然是四五月的天气,可地面仍有些凉意。   “宁恒,刚我室友夸我坚强,说射箭这么枯燥,我却没有放弃的念头。”万惜用手捏着薯片袋子,内部的空气,涨得那么厉害,像是马上要破开:“但不是的,其实,我也有过放弃的念头。”   万惜记得,那是自己来体校的第一个月,她手臂因为拉弓受伤,晚上疼得实在没睡好。隔天拉弓时,精神不济,看在宋明鹤教练眼里,便以为她是在偷懒。   教练对她发了好大一通火,让她当着全体射箭队员的面做俯卧撑。   被当众训斥,万惜窘得面红耳赤。做俯卧撑时,又拉扯到了伤处,疼得冒出了冷汗。   在那瞬间,她真的有过放弃的念头。   但那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马上消失,她因为那个念头而对自己不齿。   不是不惜跟家里人翻脸,也要练习射箭吗?   不是还大言不惭地跟宁恒说射箭是自己的理想吗?   她怎么可以有放弃的念头?   万惜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给了宁恒。   万惜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很丢脸?”   此时,夜色渐深,操场上的学生逐渐稀少,昏黄路灯,天际残星,怎么看怎么有种清冷寂寥气息。   而就在这时,万惜听见了手机对面传来的宁恒的声音。   清冽,却又柔和,像是凛冽又净爽的清酒,回味时,有些微的回甘。   “笨笨,你也是,可以尽情任性的。”   你也可以,不用坚强。   你也是,有人保护的。   从入体校开始,就算是疼出了冷汗,万惜也始终没有哭过。但今晚,听见宁恒这句话时,她却感觉眼睛酸得很。   “恩。”她重重点头。   幸好,世界上有个宁恒。   万惜揉揉眼,站起身来,朝着宿舍走去,路上将最近发生的事絮絮叨叨告诉给了宁恒。   “其实我们教练对我还是挺好的。”   “恩。”   “虽然罚了我,但后来还给我送了药。”   “恩。”   “每年都有“希望杯”射箭比赛,我想努把力,争取明年能拿奖。”   “恩。”   宁恒虽然只回复着“恩”字,但那声音里没有丝毫不耐,反而是种引导。似乎是在由着她,惯着她,宠着她说下去。   万惜正说得尽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万惜。”   万惜下意识转头,看见了身高腿长,五官俊朗,笑起来格外灿烂的一个男生。   他戴着耳机,穿着短袖短裤,一副夜跑装备。肌肉结实饱满,浑身都散发着运动员的蓬勃气息。   是游泳队队员秦元观。   游泳队和射箭队关系比较好,两队经常在食堂一起吃饭。   “你东西掉了。”秦元观举起手里的塑料袋。   万惜这才发现刚顾着跟宁恒聊天,连薯片和纸巾都忘记在操场上了。   “谢谢秦师兄。”万惜忙接过道谢。   秦元观眼尾下垂,笑起来格外亲和:“明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蹄,记得中午早点去食堂,我帮你占位置。”   “好啊,明天见。”   秦元观戴上耳机,继续开始跑步,游泳队员个高,远远望去,跟模特似地。   万惜收回目光,继续跟宁恒聊天。   “对了,我们食堂的红烧猪蹄……”   万惜正要说真好吃,谁知宁恒忽然打断她的话。   “万惜,你给我好好练习射箭,别想一些有的没的。”   不知怎么的,那声音里有了丝气音。隔着手机,万惜再次凭借记忆勾勒出了此时宁恒的模样。   微蹙着眉头,因为眼睑淡薄,每次做这个动作时,眼皮便会被压成三层。额前碎发半掩,显出了懒散不耐的情绪,干净的轮廓散发着冷淡的气息。   万惜觉得纳闷了,射箭和吃红烧猪蹄冲突吗?   不是吃哪补哪吗?   不过毕竟是马上要参加省级初赛的人,万惜怕影响考生心情,也没跟他多辩解了。   不过自从和宁恒聊了几个G流量的天后,万惜心情好了许多,晚上睡觉都香了。   //////////////   隔天,教练准许她们搭上箭,同样按照之前的动作,继续重复着拉弓训练。   其实是一样的动作,但两个小姑娘却因为摸到了真箭而格外兴奋。   仿佛是黑暗的房间里,被打开了窗,透入了丝光亮。   万惜记得,那箭是混碳真羽箭,箭羽是红黑相间,在阳光下闪烁着利光。   拉弓的日子还是照旧。   每天万惜和李薇薇都在射箭场练习,练到手颤抖时,意志会松懈,宋教练便会中气十足地大吼声:“拉回去!”   两人吓到浑身震动,赶紧将弓拉满。   宋教练每次都是一边大声吼着她们,一边又用扇子轻柔挥动着,赶走叮咬她们的蚊子。   一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   虽然拉弓训练很累,可万惜还是坚持着每天都跟宁恒聊着一两句没有营养的天。   这天在食堂吃晚饭时,万惜忽然想起隔天便是省级预赛的日子,忙给宁恒发去了短信。   万惜:【预赛是明天早上是吧,加油啊!】   宁恒:【这么早发加油干嘛?明早发。】   万惜:【请问明早发的要热乎些吗?】   宁恒没有回答。   算了,考生为大,万惜只得应了。   万惜:【好的,祖宗,我明早再给你发一遍。】   宁恒:【很好,终于懂事了。】   懂事你个头,真把她当孙女了?   万惜咬着下唇,正想着如何回怼两句,忽然有人在她面前坐下。   抬眼看去,发现正是秦元观。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又要竞赛,又要预防情敌,我太难了。感谢在2020-10-25 20:50:26~2020-10-26 20:4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香橙味李汭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a 12瓶;菜猫子 8瓶;努力吃很多饭看很多书 4瓶;糖水蛋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   秦元观笑起来,有种温和乖巧的气息,就像是温泉水,常年运动的人,身上总有向阳与活力的味道。   “我下周日生日,想请游泳队和你们射箭队的几个朋友一起吃饭。”   万惜正要说周日她们两个新手需要训练,秦元观却像是能看懂她的想法,马上道:“我问了宋教练,下周日她要去开会,所以那天你们射箭队是不用训练的。”   平时秦元观很照顾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万惜本身也对他印象很好,当即就点头答应。   吃完饭后,万惜跟黄歌歌在体校的林荫道上遛弯消食。   黄歌歌提议道:“要不,我们射箭队几个一起集资给秦师兄买双球鞋吧,我看男生都喜欢。你不是经常和你那个男同学聊天吗?你让他给我们个建议,看买哪种鞋?”   万惜便按照黄歌歌的提议,给宁恒发去了短信。   万惜:【祖宗,你上次那双球鞋是哪里买的?就是你穿去后,原初乐跟小哈巴狗似地围着你转那次。】   宁恒:【问这个干嘛?】   万惜:【我们有个师兄要过生日,想给他买礼物。】   宁恒:【秦师兄?】   万惜愣住,心想这宁恒岂止是学霸,简直是神仙,连这都能掐指算出来。   万惜正准备回复,谁知忽然有人大力撞了她手臂,手机从万惜掌中脱落,重重砸在地上。   万惜忙捡起手机,发现屏幕被摔成黑屏,已无法正常使用。   撞她的是一名短发女生,个头高,肌肉也健壮,看着就不好惹。   万惜依稀记得,她是柔道队的师姐张梦得。   张梦得撞完人后,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挑衅般看向万惜。   体校也是有食物链的,基本柔道队,举重队这种强肌肉队伍是无人敢惹。而田径队,因为打不赢还可以跑赢,属于中层阶级。   反曲弓有危险性,平时都是教练保管,除了训练,其余时刻队员无法拿到。   没有武器的射箭队员打也不能打,跑也跑不快,属于食物链底端。   可泥人也有土性,无端端撞她怎么行?   万惜盘算了下,自己和黄歌歌联手,打一个张梦得应该还是有胜算。   正准备撸袖子干时,旁边又走来三名女子柔道队队员,将她们围住。   万惜瞬间焉了。   于是,万惜和黄歌歌如同两只弱小可怜无助的小鹌鹑,被围在四名柔道队学姐中央,瑟瑟发抖。   张梦得用舌头抵了抵牙根,冷笑道:“师妹,你可得小心点。”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威胁的意思。   放完狠话后,四名柔道队队员放过怂成一堆的两人,嚣张离开。   黄歌歌醒悟过来:“我晓得了,那个张梦得师姐一直在追秦元观师兄。估计她刚看见秦师兄跟你说话,误会你们在暧|昧了。”   此时的万惜根本没心思理会张梦得,她只抱着手机,开始苦恼明早该怎么给宁恒发热乎乎的加油短信。   手机屏幕黑屏,无法使用,联系人号码也都是存在手机上,万惜一个也背不出。   黄歌歌劝道:“算了,明天上午有课,只能中午午休时出去修。修好后,你再跟你同学解释下,他应该能理解的。”   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当天晚上,万惜睡得格外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   万惜梦见自己成为了虚浮的空气,飘在省级预赛的考场上。   她看见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唯独宁恒拿着笔,始终在发呆。他低垂着头,利落干净的眉眼中全是心神不宁与焦灼。   万惜拼命地叫着,想要催促宁恒,可没人能听见她的话。   到最后,结束的铃声响起,宁恒的卷子却是空白。   万惜吓得浑身出了层粘腻冷汗,顿时清醒过来。   睁开眼,只见晨曦微光,脑中残留着刚才的梦,万惜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   省级预赛的考场安排在十八中,在进考场前,所有考生需要将手机集中放置于考场外。   宁恒早已到达指定教室,但却没有进去,他单手插兜,单手拿着手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上次在跟万惜通话时,宁恒听见她跟一个秦师兄的对话,虽然只得两三话,但听着关系挺亲密。   于是昨晚宁恒便询问万惜要送礼物的对象是不是秦师兄,可万惜却始终没有回答。   难道是心虚?   等了一早上,说好的加油短信也没到。   真是出息了。   监考老师朝着教室门口望去,只见那个穿着连帽衫的少年,低垂着眉眼,整个人蕴着懒散和冷淡。   “那位同学,可以进来了,考试要开始了。”监考老师出声提醒。   宁恒应了声,最后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仍旧没有任何信息。   他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双眸却更为深黑,整个轮廓也显得削薄。   骨结分明的手,“咚”一声将手机掷入包里。   声音并不算大,但却有点生人勿近的冷峻。   就在他要转身入教室时,包内传来了急促的几道短信声。   宁恒并没有立即将手机取出,他双手插兜,懒散地站着,低低地笑了两声。走廊没开灯,他高挺身影浸在微暗内。可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又再度回返了他身上。   随后,宁恒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是三条来自万惜的信息。   万惜:【宁恒,我手机昨晚摔坏了,今早请假跑出学校来修好的。】   万惜;【今天运气真的好,刚好赶在你考试前修好。】   万惜:【我把今天的好运气传给你,加油!】   监控老师再度看向教室外的宁恒。   少年长相优越,只是有些凛冽锐利。但此时,他看着手机,嘴角蕴着淡笑,眼下卧蚕显露,整个人显出了冷淡的柔和。   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被允许。   只要能留住他那一丝笑。   /////////////////   此时的万惜,发完了三条短信,抹去额头热汗,这才放松下来。   站在她对面的手机修理店老板叼着烟,笑着摇摇头。   这小姑娘在早上七点多就蹲在他店外守着,他八点来开门时,她双眼亮晶晶地,跟看见救星似地,立即掏出手机求他赶紧帮忙修理。   手机摔得挺严重,修理时间较长,小姑娘急得跟热火上的蚂蚁似地,不住求他抓紧。   终于,他修理完毕,小姑娘立即接过手机,却只是连发了几条短信。   手机修理店老板叼着烟望天。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   当天晚上,万惜再次跟宁恒发着短信。   万惜:【祖宗,你考得怎么样?】   宁恒:【正常发挥。】   万惜知道,宁恒这种学霸的正常发挥,就是可怕的大魔王级别,顿时放下心来。   宁恒:【你昨晚的问题还没回答。】   昨晚什么问题?万惜翻了好一阵之前的聊天记录,思路这才接上。   宁恒是问她,是不是想给秦师兄买礼物。   万惜:【是秦师兄,你怎么知道的?不过没事了,我们决定送他蛋糕。】   宁恒;【他哪天生日呢?】   万惜:【就是这个周日,怎么了?】   宁恒没有再说话。   不过万惜也习惯了宁恒经常性断线,并没在意。   ///////////////////   接下来的整个星期,教练终于开始准许万惜练习射箭。   正规比赛中,运动员与靶面距离为70米,但对于新手而言,得先从5米开始练习。根据练习效果,不断再进行距离的增加。   万惜每天到达射箭馆,根据教练的命令,进行着针对自己优弱势的各种专项训练。随后戴上护指,护臂,护胸,将箭壶通过调节带扣在腰上。   然后,开始跟着教练的话进行撒放训练。   宋教练脸色严肃,声音洪亮:“姿势一定要准确,首先是站位,重心必须要均匀落在双脚上。”   万惜站在起射线上,双|腿分开站立,与肩同宽,左手持弓,肩部面对靶位,身体微往前倾。   “第二步是搭箭,要注意箭的主羽方向,需要在弓把的外侧,因为朝向弓把方向箭羽刮弓把,会影响箭的飞行方向。注意虎口垂直,要放松腕关节,手腕前端受力,不要使劲握弓。”   万惜将箭搭在箭台上,将单色主羽毛对向自己,箭尾槽扣在弓弦箭扣上。   “第三步是勾弦,要注意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这三指的第一指关节勾弦,第二指关节用力,第三指关节则进行放松。加力时,要注意后背肌用力,手腕不需要用力。”   万惜右手用食指,中指及无名指三指进行扣弦,食指置于箭尾上方,中指及无名指置于箭尾下方。   “第四步是举弓,要注意此时右肘必须要略高于肩,推弓手和勾弦手形成对称力。”   万惜身体保持正直状态,头转向靶面,右手勾弦,将弓拉起,左臂将弓撑起,以肩关节为轴,将弓推向靶面。   “第五步是推弓,要注意推弓手的力量不能改变。如果推弓力点偏高,箭低。如果推弓力点偏低,箭高。如果力点偏左,会产生右箭。如果力点偏右,箭会偏左。”   万惜用持弓手的虎口稍下位置,把弓撑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这一周入v 在存稿 入v有肥章 明天可能会改下第一章的楔子 不影响后续 宁哥:考试完了,该去管管老婆了。感谢在2020-10-26 20:45:48~2020-10-27 20:52: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微溶 18瓶;楠木青城 3瓶;十二月逢春 2瓶;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   “第六步是开弓,注意利用后背肌的力量带动后肘,后手自上而下向后将弓弦拉到靠点。”   万惜以左肩推右肩拉力将弓拉开。   “第七步是靠弦,需要注意开弓用力要均匀,靠弦要一致。”   万惜将弓弦接触在鼻尖正中,前下颌的右侧,手贴在下颌上。   “第八步是瞄准,注意弓弦与准星的关系,每次瞄准时需要做到一致,时间不宜过长。”   万惜将眼,准星和靶上的瞄点,连接成线。   “第九步是继续加力,要通过后背肌,带动前后臂舒展的力量,实现前后直线作用的对称力。”   万惜在开弓过程中,后背肌用力,不停顿。前撑后拉,使身体正直舒展。   “第十步是撒放,要注意,这个阶段,勾弦手指的释放力需要保持一致,如果内扣,会产生左箭,如果外扬,会产生右箭。另外,身体力量不能放松,否则箭会偏右下。”   万惜勾弦手的三根手指,同时放松,于后肘的带动下自然沿下颌向后滑行。   “最后是收势放松,目的是对动作加深印象。撒放结束后,手不要立刻放下,避免产生多余扭力。”   万惜于箭射出后,保持原姿势不变,反曲弓在惯性下,于手中倾倒,在空中划出弧度。   每个姿势,宋教练都会严格观察,稍有不规范,立即会拿箭抽在她们屁|股上,疼得万惜和李薇薇龇牙咧嘴。   每天,她们都会射上几百支箭,不断进行着近距离的射箭训练。   日子就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中滑过,转眼就到了周日。   好不容易能有个休息日,万惜睡到中午才起,跟着黄歌歌出门吃了炸鸡,悠悠闲闲走去蛋糕店提了预定好的蛋糕,再返回体校篮球馆看秦云观他们打篮球。   秦云观这天约的生日聚会朋友大部分是体校游泳队的男生,见离饭点还有几小时时间,一群人便先在篮球馆进行篮球比赛。   一看见万惜,秦云观立即朝她跑了过去。他穿着篮球服,短裤,肌肉紧实有力,头发刚剪过,整个人显得干净又清爽。   “万惜,麻烦你帮我注意下手机,如果有人打来,提醒下我。”   万惜忙点头,接过秦云观的手机,拉着黄歌歌坐在看台观众席上。   这屁|股还没坐热,万惜自己的手机上便接到了周瑶草的信息。   周瑶草:【你在哪?】   万惜:【体校啊。】   周瑶草:【体校这么大,哪啊?】   万惜:【篮球馆。】   周瑶草:【ok!】   此时,似乎是有人进球了,场上响起了欢呼声。   黄歌歌忽然用手肘碰碰万惜:“是秦师兄进球了,人家在看我们,你快鼓个掌啊!”   万惜忙放下了手机,用力鼓掌。抬头,刚好对上了秦云观那如春日暖阳的笑容。   比赛继续进行,秦云观身手敏捷,爆发力强,不断获得众人喝彩。   黄歌歌继续在万惜耳边道:“我觉得秦师兄应该是我们体校里长得最好看的,你觉得呢?”   万惜仔细回忆了下,点头赞成。   黄歌歌好奇:“对了,你之前读的那所一中,有长得比秦师兄还好看的男的吗?”   还真有。   跟秦师兄的亲和相反,那人总是懒散地低垂眼眸,敛着不耐与清冷。他从不肯好好坐着,长腿永远喜欢触着她的凳子,入侵着她的空间。思考问题时,清瘦修长的手有节奏地转着笔,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凸显。   明明是凉薄气质,却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万惜正思考着如何回答时,黄歌歌捂住肚子:“糟糕,刚可乐喝多了,我去个厕所。”   待黄歌歌离开,万惜忽然想起刚和周瑶草的对话,越想越觉得奇怪,便又发去信息询问。   万惜;【你问我在哪干嘛啊?】   万惜:【哈喽?】   万惜:【?】   连发了三条,周瑶草才回复。   周瑶草:【有惊喜。】   惊喜?万惜蹙眉,正打算继续询问,结果秦云观的手机响起。   正好此时是第一节与第二节之间的休息时间,万惜忙将秦云观唤了过来,将手机递给他。   似乎是秦云观的父母打来的,秦云观说了两句,便挂上了。   万惜自动伸手,再次接过手机,做好手机保管员的工作。   秦云观看着万惜,笑容一如既往,如同冬日里的温泉水,让人觉得舒适熨帖。随即,他伸出大掌,揉|了下万惜的头发。   “谢啦。”   万惜顿时愣住,心头涌出股奇怪的感觉。   宁恒揉|她脑袋时,她觉得很正常,虽然会因此跟他打闹,但其实心里并不反感。   然而当秦师兄做这个动作时,她却觉得,浑身不舒坦。   反正,就是,不喜欢。   万惜决定,如果秦师兄下次再这么做,她必须得跟他交涉下。   心头正盘算着呢,忽然手机上又传来了周瑶草的连续三条信息。   周瑶草:【原以为是惊喜,结果是惊吓。】   周瑶草:【万惜你出息了,这么快就有新人了。】   周瑶草:【今天我救不了你了,自行多福吧。】   万惜正一头雾水,忽然感觉有道锐利视线攫住了自己。   抬头,万惜看见了篮球馆门口站着三个人。   一女两男。   周瑶草,原初乐以及……宁恒。   结合短信信息一琢磨,万惜明白了,刚秦云观摸|她脑袋的画面,被这三个人给看见了。   隔得远,万惜看不清宁恒的神色,只是觉得他周身蕴着层冷意。   说实话,万惜很慌。   之前每次宁恒揉|她脑袋时,她都要跳起来跟他干一架。如今秦师兄揉|她脑袋,她却跟一只正在撸猫馆里营业的猫似地乖顺。   太区别对待了。   万惜背脊生出了冷汗,开始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跟宁恒解释。   可没料到,这解释的机会还不容易得。   原初乐这种小桃花树,交际能力极强,哪个学校都有他的熟人,场上当即有人围了上来邀他们加入比赛。   于是,万惜一句话都还没说上,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宁恒上场,加入战局。   也不知是否是巧合,宁恒与秦云观分属两队,比赛继续如火如荼进行着。   此时,披着一头长直发,穿着短裙,典型清纯校花装扮的周瑶草站到了观众席下方,万惜忙跑过去询问:“你们怎么想到今天来我们学校的?”   周日时,南城体校大部分学生都返家了。学校为了创收,这天允许外人进入。只需要缴纳一定费用,便可以使用学校内部的各种体育设施和馆所。   因此周瑶草他们不是体校学生,也可以进入。   “来看看你有没有乖啊。”周瑶草笑起来,挺翘鼻梁微皱,更为娇媚:“不过,结果很让我们失望哦。”   万惜正想问自己怎么了,此时,黄歌歌从洗手间回来,看见了场上的宁恒与原初乐,顿时双目发光:“哇,那两只好帅啊!哪里冒出来的?……不过那个穿黑衣服的大帅|逼是跟秦师兄有仇吗?感觉总在抢秦师兄的球?活脱脱像是秦师兄抢了她女朋友似地。”   万惜定睛看去,发现场上气氛格外紧张。   宁恒和秦云观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荷尔蒙充足,在场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秦云观运球突破防守,来到篮下,正准备投掷,却被宁恒劈手截住。随后,宁恒快速回冲,闪电般跃过防守队员,直接奔至对方篮板前,轻松一跃,篮球稳稳落入篮筐。   果然是如同黄歌歌所言,宁恒似乎是专注于拦截秦云观的球,对抗情绪汹涌如潮,看得万惜忍不住捏把冷汗。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中场休息时间,队员的女朋友和倾慕者开始给队员递水。   周瑶草又是常规操作,打开自己的双肩背包拿水。   可不同往常的是,她这次掏出的并非是普通的500ml的常规装,而是一瓶1.5L的大瓶装。 作者有话要说:  1 修改了第一章的楔子 楔子内容是两人23岁之后的事 应该是你们喜欢的。 2 周五入v 是肥章哦 3 快了,快了,马上长大了。 我是想到年纪就拿驾照。 so,前期感情铺垫也不能少,其实对两小只而言,现在就是恋爱中。 狗作者和你们一样,急得很,哈哈哈。  下一本《低等动物》是首章就通过驾校考试,喜欢的小仙女可以在专栏收藏。 感谢在2020-10-27 20:52:20~2020-10-28 20:5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丁兔喵 78瓶;豆子就爱喝豆浆、离 10瓶;xrw、陈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5   周瑶草将那1·5L矿泉水往万惜手中一塞,笑道:“本来我是想灌给原初乐的,但是现在看来,可能给你更适合呢。”   万惜是看出来了,就连周瑶草脸上那颗小黑痣都透露出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气息。   正想将水退给周瑶草时,秦云观小跑着过来了,一身肌|肉紧实有弹性,笑起来柔和又精神,就像是一只等待着主人喂水的大金毛犬。   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宁恒也不紧不慢朝着她走来,整个人疏懒又清冷,黑眸深邃,几个月没见,他轮廓似乎更为清晰凛冽。   就像是只脾气很不好的小藏獒。   他们将万惜围住,刚在场上打过一场球,两人额间颈间全是汗珠,少年的荷|尔|蒙清晰可见。他们谁也不说话,只微喘着气,盯着万惜手里的水。   此时此刻,万惜感觉自己手里拿的,压根就不是矿泉水,而是定时炸||弹。   看秦云观跟宁恒刚在场上差点打起来的样子,万惜清楚,两人是绝对不可能喝同一瓶水。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们脑子抽了,愿意共饮一桶水,可她首先递给谁,这是个问题。   而且还是道送命题。   秦云观是师兄,平时也帮过她不少忙,今天还是寿星,理应递给他。   但万惜不敢,要是她真这么做了,宁恒得把她大卸八块。   面对着大金毛和小藏獒越发逼近的眼神,万惜额角落下冷汗。   万惜能怎么办?   她只能将心一横,扛起了那瓶1·5L的矿泉水,仰着小脖子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   秦云观没料到小师妹会有这般神操作,脸上满是惊诧。   反观宁恒,则是双手抱胸,微眯着眼,唇角上扬,似笑非笑:“没事,你慢慢喝,喝剩下的再给我。”   很好,又回到了送命题上。   狠还是宁恒狠。   人被逼到绝路上时,是可以爆发潜力的。   为了绕开送命题,万惜闭目咬牙,毫不停歇,直接将那1·5L矿泉水喝了个底朝天。   一滴不剩。   1·5L的容量,她差点喝到水中毒,走起路来如同哐哐作响的人形水壶。   万惜想哭,她太难了。   喝完后,放下空瓶,万惜还得撑着笑容解释:“刚吃了炸鸡,好咸。”   宁恒没说什么,只是眼眸半敛,眉目更显淡薄和凉意。   中场休息结束,宁恒和秦云观再次返回篮球场上。   “刚被他们俩围住的瞬间,感觉你很像偶像剧女主角啊。”黄歌歌少女心再次泛滥。   万惜扶住墙,只想痛哭。   请问哪家偶像剧的女主角会在男一和男二面前自灌1·5L的矿泉水?   不要收视率了吗?   篮球场上,下半场的气氛更是剑拔弩张,宁恒与秦云观彼此都扛上了,两人你争我夺,整个篮球馆仿佛如一锅烧沸的油,只消落入滴水便会炸裂开来。   终于,比赛结束,宁恒所在的队伍以2分的优势获胜。   宁恒与秦云观经过激烈厮杀,此时皆是精疲力竭,气喘吁吁,汗珠大颗大颗落下。   再不喝水,这俩个大兄弟至少得死一个在场上。万惜赶紧出门右转,在小卖部买了两瓶正常容量的矿泉水。   返回后,万惜先拿去递给了秦云观。   秦云观满额是汗,却笑得格外灿烂,跟洒了阳光似地。   不敢耽误时间,万惜又拿着另一瓶去递给了宁恒。   可宁恒却不接,汗珠从他鬓角落下,滑过流畅分明的下颚线。   “现在舍得给我了?”声音像是碎雪,冷且刺。   听得万惜是背脊发毛,头皮发麻。   祖宗得好好哄,万惜拧开瓶盖,双手递了过去,态度虔诚得跟清明上香似地:“哎呀,人家师兄今天是寿星。”   那汗珠从宁恒下颚线滴落,蜿蜒至喉结,清晰明显的喉结,微而缓地滚动了下,似乎是无声的冷笑。   万惜再放软了声音:“不是,人家平时对我挺照顾的。”   宁恒照旧没理会,只在旁边的休息位上坐下,长腿敞着,双手闲散搭在膝盖上。少年张扬又清冷,像是个低调的发光体。   哄到现在,万惜也忍不住动了气:“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啊,我和你总不能联合起来,欺负人家一外人吧?”   也太没江湖道义了。   宁恒低垂着眉目,万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依稀觉得,他听见最后那句话时,眼梢弧度有些许上扬。   终于,那双骨结干净的手伸来,接过了矿泉水。   万惜松口气,总算是哄好了。   //////////////////   算了算时间,也到了饭点,大家决定出校门吃饭。   因为都是体校学生,食量惊人,在外聚餐活动都是选择自助餐,否则凭借他们的饭量,请客那人轻则当掉内|裤,重则倾家荡产。   万惜正在苦恼怎么安排宁恒他们三人,结果原初乐提议:“我们三个也去,反正是自助餐,我们自己付自己的钱,凑个热闹。”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南城体校外的一家海鲜烤肉自助餐餐厅。   餐厅菜品丰富,各式海鲜,烤肉,牛羊排,刺身,寿司,应有尽有,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万惜正准备拿烤肉,结果被黄歌歌给拦住:“住手!”   此时的黄歌歌中二魂开始燃烧,给万惜讲解了自助餐的用餐顺序。   “吃自助餐的顺序,一定要记住。首先是少量开胃水果,然后是贵的海鲜,龙虾牡丹虾海胆,之后再是重头戏烤肉,最后呢,再来点沙拉和冰淇淋,甜品。”   黄歌歌边说,边将两盘堆积成小山般的海鲜递给了万惜,让她先端回去占座位,而黄歌歌自己则掉头投入抢龙虾的行列队伍里。   自助餐的每张桌子上,都摆着火锅炉以及烤肉炉,万惜挑选了张八人座的位置。   原本她是打算让周瑶草和黄歌歌坐自己两边,结果周瑶草坐在她对面,旁边坐了位游泳队的高大男生,男生正殷勤地给周瑶草烤着海苔豆腐。周瑶草单手撑着下巴,莹白皮肤,眼波流转,娇俏得很。   而原初乐和一名游泳队的女生也坐在他们对面,原初乐正气定神闲给女生烤着虾,那双桃花眼,如同一泓湖水,荡得很。   两戏精又开始飙戏了。   万惜感觉到脑阔痛。   但让她脑阔更痛的还在后头。   没多久,秦元观端着盘子,在万惜左手边坐下:“拿了你喜欢的抹茶冰淇淋,吃吧。”   照旧笑得够灿烂,如同温泉水般温柔。   万惜接过,刚道完谢,结果右手边又是一道人影坐下。   说都不用说,肯定是宁恒老祖宗。   秦元观一共拿了两盒抹茶味的冰淇淋,虽然和宁恒不对付,但还是礼节上问了句:“这还有,你要吗?”   宁恒清清淡淡道:“谢谢,我不喜欢绿色的东西。”   万惜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似乎有深意。   也不知什么原因,万惜总感觉这两人就是不对盘。她夹在中间,也只能努力调解。   原本以为黄歌歌坐回来后状况会好些,但没料到黄歌歌是个吃货,只专注于抢菜跟吃菜,完全不管她死活。   唯一的作用就是不断给他们这一桌端回丰盛菜肴。   秦元观是寿星,又给她拿了冰淇淋,礼尚往来,万惜便给秦云观拿了芝士焗龙虾,算是借花献佛。   这边厢万惜刚给秦云观献完龙虾,旁边的宁恒便开始睨着她,嘴唇没什么情绪地抿着。   万惜忙将桌上的一小盅汤给宁恒端去,想着汤补人,最适合他这种近期刚参加完竞赛的考生。   也许是汤味道还行,宁恒眉目逐渐舒缓。   万惜一颗小心肝刚放下来,就听端着两大盘食物返回的黄歌歌疑惑问道:“咦,我刚端来的那盅王八汤呢?”   万惜那可怜的小心肝又悬在了半空。   原来刚递给宁恒,并且被他喝完的那盅汤是王八汤。   宁恒没说话,只看着万惜,眼神幽深又凌厉。   很好,秦云观可以吃龙虾,他就只配吃王八。   万惜觉得自己也挺冤枉的,她确实没有内涵的意思。   真的,她太难了。   万惜觉得自己是处于水深火热中,可落在旁边的秦云观眼里,却有另一番滋味。   秦云观觉得,万惜和宁恒之间虽然没说话,但有种无声的默契在涌动。   他定了定神,笑着唤住万惜:“对了,万惜,你有没有想过之后的计划?”   果然,万惜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偏转过头来。   “宋教练一直觉得你资质很好,所以只要你这两年好好训练,可以让教练推荐去省队,或者是在大型比赛中获得优秀名次,省队也会青睐你。如果在省队里表现优异,就能有机会进入国家队。像我们学校的好几名师兄师姐,现在都是国家队的队员。”   秦云观是故意提起了专业领域的话题,如此一来,宁恒便没办法插嘴。   秦云观原本以为宁恒会动怒或者是焦灼,但侧眸望去,宁恒那骨相优越的脸上却只有慵懒。他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聊着体育方面的话题,那冷白的手却拿起了桌上万惜吃剩下的那盒抹茶冰淇淋,就着她放置在里面的小勺,舀了勺淡绿色的冰淇淋,放入嘴里。   他吃得缓慢,将那乳白色的小勺放置于唇|舌之间,细细舔|舐。   仿佛要化开的并不是冰激凌,而是那小勺。   那小勺明明是万惜用过的,他却做出如此姿态,意味不言而喻。   秦云观看见,眉头微蹙,一时愣住,中断了说话。   万惜顺着秦云观的眼神回首望去,也睹见了这幕,不由得发问:“你不是不喜欢吃绿色的东西吗?”   宁恒只将勺放置于唇中吮|着,却不说话,他吃东西时,姿态清贵又懒散。   “怎么样?喜欢吗?”万惜继续好奇问道。   这抹茶味道的冰淇淋,喜欢吗?   宁恒右手撑着头,侧首望着万惜,左手将勺从唇中取出,眉梢眼角像是有勾子,勾着人心。   “很喜欢。”他缓声道。   他是对着万惜说的,眼神有一半却是落在了秦云观身上。   万惜或许不懂宁恒在说什么,但同样作为男人的秦云观却很懂。   懂他所说的喜欢,到底是喜欢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会有肥章,谢谢大家支持。 宁哥: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上抢走金牌和女朋友。感谢在2020-10-28 20:55:54~2020-10-29 07:1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子就爱喝豆浆 28瓶;猪猪乾坤屁 10瓶;SeeYure、老天鹅啊 5瓶;月色街道 4瓶;28721307 2瓶;嗷呜、emmmm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6   在篮球场上对抗时, 秦云观便知道宁恒对万惜的心思。   所以宁恒做出这番操作,倒也不算出乎意料。   可令秦云观惊讶的是,万惜竟对宁恒动用她勺子这件事毫无反应, 看上去似乎是习以为常。   万惜确实是习以为常。   以前下晚自习后,她跟宁恒回家路上饿了就会买烧烤吃,她为了好玩, 也会抢宁恒吃过一半的烤串。   所以宁恒吃她剩下的冰淇淋这件事,对万惜而言,并没有任何突兀之处。   此刻的万惜细细盯着宁恒的笑颜, 倏然伸出手指,摸着他嘴边的一个小梨涡, 好奇道:“这个梨涡好像更深了, 你是不是没事就用牙签或者钢笔去戳啊?”   宁恒笑起来时, 左唇边会现出个小梨涡,之前浅浅的, 不太明显,可几个月没见, 那梨涡竟深了不少。   “手擦干净了吗,就往我脸上凑。”宁恒边说边握住了万惜的手,将那莹润的手指从自己梨涡边扯离。   他嘴里是说着嫌弃的话, 但手掌却裹住万惜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帮你再戳深些。”万惜就是小孩心性,越是不让她干什么, 她偏要干什么。   再加上两人这么几个月没见,万惜也格外想念当初和宁恒玩闹的日子,干脆跟他对抗起来,那手指硬是要往他梨涡上凑。   宁恒的右手继续撑着头, 左手则握住万惜的手,他神态散漫,梨涡里盛着点宠,就像是在和家里的小猫玩闹般。   他永远让万惜的手指与自己脸颊保持着一段距离,让她既没办法真的碰触到进而得了逞,又不会因为太远而失了兴致。   精心计算的一段距离。   对面的原初乐和周瑶草正在演自己的大戏,没空理会他们,黄歌歌早已端着盘子继续去抢菜。   万惜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宁恒家的房间里,那个他们可以随意玩闹无人打扰的地方。   万惜正闹到兴头上,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餐盘碎裂声。突如其来的声响令她浑身微震,忙从宁恒掌中抽回手,回转身去查看。   只见秦云观微垂着头,笑着解释:“没留意,摔了个盘子。”   也许是灯光原因,他的笑容比之前暗淡了些。   三人暂时起身,让工作人员上前来收拾整理,待重新坐回座位上时,宁恒忽然伸手环住万惜颈脖,将她往自己方向拖曳了下。   “你给别人留点位置。”他声音疏懒,比往常缓了三分,也重了三分。   “哦。”   万惜虽然觉得自己没怎么占据秦云观的空间,不过她向来对宁恒有种信任感,总觉得他的话怎么都是对的。   万惜边往宁恒方向靠近,边指挥着。   “宁恒,帮我烤五花肉。”   “多吃点鱼吧,还没满十八,脑子还能拯救下。”   “你一天不损我就不舒坦是吧?”   “你这句话倒是挺聪明的。”   宁恒嘴里是不住损着,但手上却不停,给万惜翻烤着五花肉。   秦云观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抬眸看着靠得紧密的两人,最终将话咽下。   万惜将五花肉裹上甜辣烤肉酱,又用生菜包裹住,塞入嘴里。五花肉香浓不腻,搭配着清爽生菜,回味无穷。   不愧是学霸,烤的五花肉都比别人烤的好吃。   毕竟是刚喝了1·5L矿泉水的人,万惜忽然觉得尿急,便起身去洗手间。刚好遇上了又端了两盘小山般食物回来的黄歌歌,两人便约着一同前往。   结果女厕所里排起了长龙,万惜正觉得尿意澎湃,却听黄歌歌忽然问道:“万惜,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宁恒?”   万惜差点就吓尿了:“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好朋友!”   黄歌歌一语中的:“那个原什么乐的,也是你朋友吧,我怎么没看你跟他有这么亲近?”   万惜忙捂住肚子解释:“宁恒和他不同啊,宁恒帮过我挺多忙的。”   黄歌歌又戳中一刀:“那秦师兄不也挺照顾你的吗?可你对待秦师兄和对待宁恒可完全不一样。”   万惜不解:“哪里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就是你看着那个宁恒时吧,”黄歌歌努力寻找着词汇:“眼里有星星。”   黄歌歌虽然对男|女方面的问题并不太敏|感,但毕竟万惜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所以黄歌歌明显看出,万惜对待宁恒的态度与对待其他男生不同。   万惜微张嘴,愣住,半晌说不出话。   此时面前隔间门打开,正好轮到她的位置。   万惜冲了进去,先解决了三急问题。   身体空了,脑袋也空了,全世界仿佛就只剩下黄歌歌的那番话,不住在她面前晃悠。   “你看着那个宁恒时吧,眼里有星星。”   此时,黄歌歌用力敲门打断她的思路:“那个,万惜你快点,我好像要拉肚子了。”   万惜忙走出了隔间,黄歌歌果然是拉了肚子,虚弱出声,让万惜先回去。   万惜只得空着脑袋,走出了洗手间。   一路上,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长满了荒草,漫天混乱。   她喜欢宁恒?怎么可能呢?   她和宁恒关系亲密,只是因为他们是同学,是邻居,是同桌,他帮过自己那么多,和他关系好不是正常的吗?   没错,她干嘛要听黄歌歌的?黄歌歌和她一样,都没谈过恋爱,她懂什么星星月亮太阳?   完全是胡说八道。   万惜就这么一路摇摇晃晃的,竟走岔了道,再抬头看时,发现自己竟站在了楼梯间门口。   万惜拍了下自己的头,想清醒点,正准备转身回去,忽然听见楼梯间传来了周瑶草的声音。   “你干什么?”   声音里似乎是有情绪。   万惜怕周瑶草遇到了什么事,赶紧走进了楼梯间里。   自助餐厅在五楼,而声音似乎是从四楼楼梯间发出的。楼梯间没开灯,晦暗不明中,似乎有什么在滋长。   四楼楼梯间的黑暗里,又传来了周瑶草刻意压低的声音:“放手!”   怎么还动起手了?   万惜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即下意识想要出声喝止,谁知身后倏然伸出一只大掌,从后将她的嘴给严实捂住。   万惜之前在体校时,跟跆拳道师姐学过几招,当即屈肘,朝身后那人的腹部用力撞去。但那人却像是非常熟悉她的套路,抢先便将她的手臂制住。   万惜惊慌的情绪刚要升起,却嗅到了一股淡而清爽的薄荷香气,当即察觉身后那人是宁恒。   而与此同时,四楼的楼梯间里,传来了一种有热度的声响。   嘬|嘬的亲|吻声,时而密集,时而轻微,挟带着若有似无的紊|乱喘|息。   迷离的光影里,暧|昧的气息涌动如潮。   毕竟也是看过那么多少女漫画和小说的人,万惜顿时醒悟过来。   原初乐和周瑶草两个戏精终于是修成正果了。   刚万惜的注意力全放在平衡秦云观和宁恒身上,没留神原初乐和周瑶草两人到底是触发了哪个情节点,也不知是谁主动,终于打破了僵局。   万惜也总算能理解宁恒捂住她的嘴,是为了不让原周两人被打扰。   毕竟,天天看他们俩这么演下去,观众也挺累的。   可没料到,那对戏精组警惕性还挺高,万惜和宁恒根本没发出什么响动,却听见四楼楼梯间忽然传来了原初乐的质问声:“谁?”   与此同时,四楼楼梯间里传来了向上的脚步声。   原初乐上来查看了。   万惜做贼心虚,当即皮肤都缩紧,脸皮也发麻。而宁恒则反应迅速,将她一把推到了旁边的凹型空间内。   宁恒将万惜抵|在了墙上,手仍旧严密捂住她的嘴。   宁恒的掌心干燥而温和,万惜心下微诧,觉得也不过才短短几个月没见,他似乎又长高了。   因为怕被发现,他们贴|得很近,晦涩光线里,宁恒的气息更盛,更有进|攻性。   万惜平视着前方,视线刚好对上宁恒线条流畅的下颚,锋利的喉结,以及那时常抿着的唇。那唇,平日里总是噙着懒散不耐的情绪。然而此刻离得近了,万惜却发觉那薄唇也是柔|软的。   宁恒身上的每一寸,似乎都从少年朝着男人的方向,更近了一步。   幽暗浮动里,万惜似乎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仿佛下一刻那心便要蹦出胸腔。   而宁恒也并没有好到哪去。   少女那柔|软水|润的唇,触碰在他的掌心上,像是生出了火焰,烫得他周身发热。而她的呼吸,轻弱落在他喉结上,却像是有了生命般,不管不顾地跃|入他体内,痒|得挠|心。   那凸出的墙壁,挡住了原初乐的视线。很快,原初乐折返下楼。   “没人。”四楼楼梯间里,传来了原初乐的安慰声。   而随即,安静的黑暗中,又响起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啄|吻声。   万惜紧闭着嘴,只觉得浑身都发红,跟煮熟的虾似地,难受得紧。再这么待下去,她这条小命肯定没了。因此等宁恒稍放松时,她忙将其拉出了楼梯间。   奔出楼梯间的刹那,光明如水泼来,淋了万惜满头满脸,她打了个寒颤,人也彻底清醒了。   脑袋上又传来了熟悉的手|掌触|感,宁恒揉|着她的头发,轻咳声,似乎也在掩饰着尚未消|退的尴尬:“以后别乱跑,瞎凑热闹。”   撸|完自家的猫后,宁恒继续往前走,灯光罩着他高挺身影,整个人又开始发光。   万惜呆了半晌,忽然加快脚步,跑上前去拖住他的手臂。   宁恒挑眉回首,黑眸内闪过诧异,随即,他唇角向上,蕴出抹颇有兴味的笑。   万惜直视着他的眼,她有一双标准的杏眼,睫毛浓长,清澈透净。   “宁恒,我眼里有星星吗?”她问。   当时是饭点,周围人来人往。可在这一刻,所有的喧闹嘈杂都成了虚化的背景。   整个场景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身处画面的中心,清晰鲜活。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衡量的标准,万惜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宁恒眉眼松动。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清冽。   “我早劝过你,要多吃点鱼。”   看吧,脑子果然坏了。   /////////////////////   接下来的时间,大伙一起给秦元观唱生日歌,切蛋糕,又是好一番热闹。   秦元观也不知怎么回事,兴致始终不算高。   大家酒足饭饱,留下因为亏本而默默流泪的自助餐店老板,打道回府。   黄歌歌因为吃坏了肚子,先返回学校宿舍去休息了。所以万惜便送宁恒,原初乐,周瑶草三人去出租车站搭车。   此时天已全黑,路边霓虹灯大亮,夜景繁华。   原初乐和周瑶草走在前面,两人正紧挨着,喁喁私语,状态亲|密。   宁恒和万惜则在后方跟着。   此刻的万惜整个脑子跟锅正在沸腾的粥似地,咕噜咕噜冒着小泡,黏黏糊糊,都没个完形。   她之前刚在心里反驳完黄歌歌的话,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对宁恒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转眼,当她被宁恒抵|在角落时,那种心脏剧烈跳动的悸|动感又是真实存在的。   万惜体内像是被两个灵魂占据。   一个在尖叫:“你和宁恒就是正正经经的好友关系,别想那么复杂龌|龊!”   一个在咆哮:“别装了,你就是对宁恒心怀叵测,目的不纯!”   她被体内这种无声的争执撕扯弄得头晕目眩。   路上,宁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万惜只恹恹地应着。   “暑假时会回家吗?”   “今年恐怕不行,射箭队会进行集训。”   “我也要参加数学奥数的暑假班,那下次见面,得是过年了。”   “哦。”   “自己抓紧时间训练,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万惜做贼心虚,声音抖了两抖:“什么叫乱七八糟?”   “除了射箭得金牌之外的事,都是乱七八糟。”   万惜抓住一切机会反怼:“哦,你也是属于乱七八糟?”   此时,他们走到了出租车站台。站台上的广告灯莹白明亮,宁恒的眉眼被映得更加明晰夺目。   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调侃:“哦,你想我?”   声音轻悠,有点坏。那笑容也是,有点坏。   但坏得勾人,坏得恰到好处。   万惜心头那道“咯噔”响得很大声。   完蛋,失策了,被反将一军。   幸好此时并非高峰期,空车很多,原初乐与周瑶草很快便拦截到一辆出租车,并招呼着宁恒过去。   “快去吧,过年时再约。”万惜赶紧催促,并伸手推了宁恒后背一把。   几个月没见,少年的背脊似乎更宽厚了几分。   宁恒本是背对着万惜,但不知想到什么,倏地转身,弯腰垂首,直视着她。   他靠得那样近,有瞬间,万惜似乎以为他会吻上来。   但宁恒没有,他只是贴近着她,近到两人鼻息交|缠,视线交|融。   他用黑眸攫住她的眼,眼尾的双眼皮褶皱干净而淡薄,下眼睑有卧蚕,盛着笑意。   那一刻,万惜的心脏再次慌乱跳起,快得她无法呼吸。   广告牌的灯光有种柔和感,映着宁恒的左半张脸,他嘴角的梨涡里,装着她看不清的情绪。   和灯光一样柔。   “别说,你眼里还真有星星。”他笑。   出租车司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开始按喇叭催促。   宁恒不慌不忙,双手插兜,迈着长腿朝出租车走去。   看着那清朗月色下的高挺身影,万惜确定了一件事。   她对宁恒,果然是心怀不轨。   /////////////////   出租车里,宁恒坐在前排,车匀速行驶着,街边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映出了流光溢彩。   宁恒单手撑在副驾驶车门上,食指指尖揉|着梨涡的位置,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似笑非笑。   原初乐用脚踢了下他座位后背,问道:“那个男的,搞定了吗?”   宁恒反问:“你觉得呢?”   声音里是特有的沉稳飞扬。   原初乐鄙视:“你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跟小狗去电线杆上撒|尿宣布地盘是一样的吗?”   周瑶草顺势补刀:“你骂他是小狗吗?”   原初乐调侃:“不会吧,他听得出来吗?”   眼瞅着刚组团的还热乎的情侣在这一唱一和,宁恒倒也没动怒,只慢悠悠道了句:“哦,电线杆总比楼梯间好吧。”   后座两人瞬间不说话,保持沉默。   算了,活着不好吗,别惹不该惹的人了。   ///////////////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南城体校射箭场上,不断有箭呼啸着射向箭靶。   万惜双脚跨过起射线,平行站立,背脊挺立如松。她举弓,右手虎口找好推弓位置,左手勾住弓弦箭口,双目直视前方。随后拉弓,力量转到后背肌,持续不间断。接着靠位,手贴合下颚,弓弦靠在嘴鼻中间。再瞄准,将准星挪到视线内,锁定好瞄区。   箭破空而出,准确击中十环。   经过几个月的高强度训练,万惜从10米,30米,50米,最终升到如今的70米远距离射箭。   每次训练结束,下颚处靠位时留下的弓弦勒痕,都是深红,远远望去,像是被人抽了一鞭。   每天射箭队的成员都要射出几百支箭,因此她没有停歇,继续不断瞄准,撒放。   靠位,瞄准,撒放,又是同样的动作,但这一次,箭击中的,却只得五环。   宋明鹤紧蹙眉头,将万惜叫到一旁,语气严厉。   “我说过,射箭这项运动比到最后,并不是比技巧,而是拼心理。一定要精神高度集中,心无杂念。我观察到,你刚射出这支箭时,身体姿势和表情都是异常,完全是在想其他的事。明年的“希望杯”的比赛,我把你的名字推荐上去了,现在开始,必须要静下心来,千万别给我们丢脸,听清楚了吗?”   万惜自知理亏,只垂头应诺。宋明鹤要求向来严格,立即罚万惜去操场跑10圈。   万惜跑下来后,汗出如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地。   黄歌歌忙上前给她递水递毛巾,一边劝道:“你平时不都挺认真的吗?今天是怎么了,连教练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万惜此时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压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等喝了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今天是……他复赛的日子。”   黄歌歌促狭地眨眨眼:“哦,原来是想你们家宁哥哥了。”   “是担心。”万惜纠正。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黄歌歌翻个眼。   自从四个月前,在出租车站台上,宁恒弯腰靠近她那刻起,万惜便看懂了自己对宁恒的心意。   万惜的心理调节能力比较强,经过最开始的震惊阶段,很快便冷静下来。   宁恒这样的少年,虽然性格不好,但其他方面都很优秀,她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就算是再大大咧咧,万惜也忍不住问出了暗恋中的女生都会问的问题。   “你觉得他喜不喜欢我?”   这题超纲,黄歌歌没办法回答。   母胎单身的黄歌歌只能看出女的喜不喜欢一个男的,但男的是否喜欢女的,这就不是她能看懂的范畴了。   万惜自我安慰:“我觉得,他脾气那么坏,应该也只有我能受得了他了。”   “他脾气坏吗?上次跟你在一起时,不还有说有笑吗?”   “那是你没看见过他发火,他发起火来,能吓得人半死。”   “不过万惜,你也得注意啊,他长这么好看,外面妖精很多的。”   黄歌歌这话,倒是让万惜想起了黄湘君。   如果妖精都是黄湘君那样的,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对了,他复赛不是应该中午就结束了吗?怎么,一直没给你回复吗?”黄歌歌忽然意识到万惜为何心神不宁。   万惜按照约定,今早又给宁恒发去了加油短信。   万惜:【祖宗加油!】   万惜:【记得出了考场就给我发短信报平安。】   万惜:【听见没?】   宁恒:【恩。】   虽然只是个高冷的“恩”字,但万惜清楚宁恒的个性,只要答应了便会办到。   高中数学联赛省级复赛分一试和二试,都在同一天上午举行,12点10分便结束考试。可如今都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宁恒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万惜一会担心宁恒是考差了,一会又担心他是不是回家路上遇到了车祸。   想要打过去,却又害怕遇到他考试失利,打扰他冷静。   正焦灼着呢,忽然一个大高个师兄朝着她跑来:“万惜?可算找到你了。”   万惜定睛一瞅,发现师兄挺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大高个师兄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解释道:“你手机是不是坏了,都打不进电话。你朋友联系不到你,挺着急的,就从原初乐那要了我的电话,快,你来接听吧。”   万惜这才记起,大高个师兄是游泳队的,就是原初乐那棵小桃花树的朋友。   万惜忙道谢,并接听:“喂?”   她刚发了一个音,那边就传来了宁恒的责骂声:“你知道我给你打多少个电话吗?你今天跟谁在一起呢?就没时间看下手机吗?你这一天天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宁恒是真动了气。   他考试完后,便给万惜发去了短信,可那边却始终没有回复。下午他蹲房间里刷题,手里虽然握着笔,可习题册上却只字未写。   到最后实在是心烦,他直接拨通了万惜的手机,却发现那边无法接通。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因为原生家庭原因,宁恒比较早熟,平时真遇上什么事能比大人还镇定。可一旦涉及到万惜,他性子就有些不稳。   宁恒当即找原初乐要了那位体校朋友的手机号码,他向来不求人,这次倒是去了清傲的性子,摆出了求人的姿态,给高个子师兄说明了情况。   高个子师兄也挺仗义,当即答应帮他去体校里找人。   又等了好半天,高个子师兄打来电话告诉宁恒,说找到了,万惜正在操场上遛弯。   他担心了大半天,她却在操场遛弯?   宁恒气得指尖发凉,在万惜接电话的同时便没按捺住情绪。   可万惜也并非是故意的,她的手机自从上次被柔道队的师姐撞到,砸地上后,确实三天两头出问题。万惜不想跟家里伸手拿钱换手机,便想着将就用。确实也没料到,手机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居然就走得如此安详。   万惜刚因为担心宁恒才被罚跑了十圈,本来就累到半死,结果现在还被一通吼,顿时也委屈得不行,马上反吼回去:“我怎么知道手机坏了?   你这么大声干嘛?!你要是觉得麻烦,以后就别联系了啊!”   大高个师兄和黄歌歌不约而同后退到五米之外,瑟瑟发抖,就怕殃及他们两条小池鱼。   电话那头的宁恒深深吸了口气,隔着电流,万惜都能感觉到他在憋气。   过了半晌,宁恒那边缓下声音:“我是怕你出事。”   万惜低着头,用脚尖踩着操场上的草坪,将语气缓了下来:“哦。”   上一秒感觉像是要扑过去咬死对方,下一秒却忽然又毫无征兆地偃旗息鼓。   高个子师兄用手指在太阳穴转了个圈,黄歌歌点头赞同。   两人对视的眼神中透露出同一个信息——“是的,打电话的两个都是神经病。”   这场架就吵了不到一分钟,事情的结尾是宁恒隔天便让同城快递寄来了个最新款手机给万惜。   黄歌歌摸着那最新款的手机,下了结论:“我觉得吧,宁哥哥至少对你还是有好感的,你要不要主动告白把他拿下?”   李薇薇忙阻止:“千万别,女的追男的,就算追到手了,男的也不会珍惜的。”   万惜沉思了下,做了决定:“算了,他明年七月之前,都得准备竞赛,再说吧,现在也挺好的。”   //////////////////   十月时,各省公布了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获奖名单,不出意外,宁恒获得了一等奖,并且被选入参加年末的全国中学生数学冬令营。   十一月底,冬令营在杭城举行,第一天报到,第二天便是开幕式以及看考场,第三天和第四天进行两场考试。   冬令营成员都被安排在考场附近的酒店里。   晚上,宁恒照旧和万惜发着短信。   万惜:【杭城冷不冷?】   宁恒:【还好。】   万惜:【射箭队马上集训,我估计要过年时才能回家了。】   宁恒:【大年二十九能回吗?】   万惜:【怎么了?】   宁恒:【大年二十九,是我生日。】   万惜:【哦。】   宁恒:【你给我解释下‘哦’是什么意思?】   万惜:【你想要什么?】   宁恒挑眉,手指下的字句有了调侃和暧|昧的意味。   宁恒:【我要什么你都给?】   那边半晌没信息,宁恒用舌尖抵着牙根。   宁恒:【掉厕所了?】   万惜:【行吧,但必须要是我买得起的。】   宁恒住的双人间,同屋的是宁城一等奖得主张清平。   张清平就读高二,性格开朗,经常主动找宁恒说话。   张清平发觉宁恒平时都是高冷状态,可是每晚发短信时,眉目会柔和许多,身上蕴着的冷淡气息也会消散。   张清平忍不住好奇:“给女朋友发短信?”   宁恒摇头:“还不是。”   张清平恨铁不成钢:“怎么还不出手拿下?”   张清平是宁恒的迷弟,认为只要宁恒出手,别说女的,就连男的也别想逃过。   此时,万惜已休息了,两人并没再发短信,但宁恒还是将双眸看着屏幕。   屏幕自动锁上,变为黑色,映出了他那无可挑剔的眉眼五官。   “再养养。”他微笑。   ////////////////////   冬令营考试共分两天进行,每天四小时,解出三道解答题,每题21分,两天满分126分,题型有代数,几何,组合,数论。   参赛的是各省最拔尖的学生,整个考场是场没有硝烟的厮杀。   题目晦涩,难度高,即使是宁恒,也会出现思路暂时阻断的情况,不免也会生出焦灼。   宁恒的考试位置在窗边,此时清透阳光洒入,落在他手掌上,有金色暖意。   他忽然就想起了和万惜同桌时的事。   那次,他们的座位也搬到了窗边,午后的阳光落入,她双手做着动物的姿势,看着桌上的影子,兴奋道:“宁恒,宁恒,你看像兔子吗?”   他瞥她眼:“像耗子。”   她气得咬牙,他却低低地笑了。   不知为何,想到万惜后,心情忽然舒畅不少,宁恒深吸口气,开始继续做题。   ////////////////////   两天后,冬令营的闭幕式在杭城一中举行,   国际数学奥林匹克中国国家队领队、华城大学教授严长明宣布了冬令营的获奖名单,考试总分前60名营员进入CMO国家集训队。   500多名学生中,有一名获得了满分126分。   严长明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南城一中,宁恒。”   //////////////////////   宁恒在冬令营结束的当天,便给万惜发去了短信,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万惜。   万惜只来得及回复条【你终于出息了!】,随即手机就被宋教练没收。   因为一月时便要举行“希望杯”射箭比赛,这是南城最高等级的射箭比赛,省队领导也会前去。宋教练对此很重视,没收了射箭队队员的手机,每天从早到晚盯着他们训练。   万惜每天看的是箭,听的是箭,射的是箭,做噩梦都梦见自己成了一只箭,“嗖”一声扎箭靶上,拔都拔不下来。   终于,到了比赛当天,体校租了大巴带着射箭队参赛成员去了南城体育中心射箭馆。   走进去,万惜发现里面人山人海,汇聚了南城各个体校的射箭队精英。   射箭比赛都是在户外进行,但向来都有“十赛九雨”的“魔咒”,只要比赛便会下雨。   果不其然,这几天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   为了尽量除去外界因素对成绩的影响,保证比赛公平性,射箭比赛规则相对复杂。   万惜参加的是女子反曲弓70米比赛,比赛分三天进行。   第一天时,先进行了排名赛。   在排名赛中,选手每人需要射6组箭,每组6支,共36支箭。在15分钟的休息之后,又再次重复程序,一共射出72支箭排出名次。   毕竟是第一次比赛,万惜上场时格外紧张,感觉手心都在出汗。   有好几箭,都射得不太理想。   最终,她总成绩排名第六。   第二天时,进行的是淘汰赛。   淘汰赛按照排名赛的顺序进行配对,第1名对第64名,第2名对第63名,以此类推,   淘汰赛每名运动员射12支箭,分4组进行,每组3支箭,每箭30秒,采用一对一交替发射的方式。   最终决出八名胜者,进入下一轮决赛。   万惜吸取了头天的教训,稳住了心神,成为了八名胜者中的一员。   跟她同时进入决赛的,还有黄歌歌以及南城体校射箭队的一名师姐。   三天比赛期间,所有参赛成员都在体育中心宿舍借住。决赛前一晚时,万惜和黄歌歌在公共洗手间洗漱。   见公共洗手间里没人,黄歌歌站在水槽旁,边刷牙边给万惜加油:“记住,别紧张,明天一定要拿个第一名回来。”   万惜用洗面奶用力搓着脸:“第一名?你怎么不让我上天呢?咱们能不能先设定好小目标?”   “你怕什么啊?我告诉你啊,我昨天偷听到宋教练跟省队领导在推荐你,说你资质很好,宋教练看人从没差过眼,这次第一绝对是你的,到时候进了省队,苟富贵,莫相忘。”   黄歌歌是属于运气型选手,平时表现并不出众,但因为性格开朗,每次比赛时心态特别稳,所以总能进入决赛。运气实在好的时候,可以得个铜奖。黄歌歌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对第一名是从不指望,只将希望放在了万惜身上。   万惜正想让她少异想天开,谁知忽然有人从外面进来。   来人身材高挑,长相秀丽,只是五官都偏薄,神色之间自带矜贵,看着不易相处。   万惜记得,这是永清体校的贺成霜,在排名赛中总分是第一。   见贺成霜进来,黄歌歌以及万惜都不再说话。一时之间,洗手间里只有水流哗哗声。   贺成霜似乎只是进来洗手,她将那双手洗了几遍,最终将水龙头关闭。   随即,贺成霜抬起眼眸,用手指骨结敲击了下镜子。   万惜下意识抬头,在镜中与贺成霜的双眸进行对视。   她手上沾了水,水滴在洁净镜面上蜿蜒而下。   “这不是有镜子吗?多照照吧。”贺成霜说。   ///////////////////   “她刚一定在厕所外面偷听我们说话了,不要脸!让你照镜子,就是内涵我们没有自知之明?怎么着,第一名是她预定了吗?”黄歌歌在双人宿舍里叉腰大吼:“要不是她长得是一副,我打不过的样子,我肯定要上去打她。”   万惜被黄歌歌这话的逻辑搅得脑子有点乱,一时没说话。   黄歌歌骂完后就冲出了宿舍,也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被贺成霜这么一讽刺,万惜心里难免有些波动。   此时的她很想和宁恒发短信,但宋教授将全射箭队的手机都给没收了,她有心无力。   正在叹气时,黄歌歌又冲回了宿舍,手上还拿了个手机。   “这是我找别的体校射箭队借的,你快抓紧跟你们家宁哥哥发短信,吐槽下,不然你今晚肯定睡不着,明天怎么干得过那个贺成霜?”   万惜表示感动,想要拥抱黄歌歌,却被她无情推开。   自从经过上次的手机事件后,万惜便将宁恒的手机号码牢记于心。   只是在手机被没收前,她便和宁恒约定比赛完后才会联系,所以这时忽然要发消息过去,反倒不知该发什么。   想来想去,万惜打过去了一行字。   万惜:【因酒店KTV发展需要,现招聘公|关先生,工作时间晚七点到凌晨三点,只要肯努力,每月工资超过万元,有意者请速速拨打本机。】   万惜其实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料到刚发完没多久,宁恒还真打回了电话。   万惜彻底惊了,看不出来,宁恒志向居然如此远大。   半夜里一小时上两次洗手间的孩子,迫不及待想投入男|公|关行业,简直是身残志坚。   万惜接通了电话,结果那边传来熟悉的清冽声音:“好玩吗?”   隔着手机,万惜也能想象出宁恒此时的模样。   懒散坐着,微垂着眼,指尖转着笔。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全程mmp 今天肥吗,求夸奖。 感谢在2020-10-29 07:18:32~2020-10-30 20:4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由纪夫111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持正有道 10瓶;2251670 7瓶;废废一只、楠木青城 2瓶;糖水蛋小姐、嗷呜、美少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7   “你怎么知道是我?”万惜惊了。   “只有你才这么无聊。”电话那头的宁恒声音清越, 有种奇异的穿透力。   万惜边拿着手机,边走到了宿舍外的走廊上。   冬夜里,寒风渐起, 冻得她缩紧了脖子。宿舍外是疏朗树林,清辉洒落。远处有青山,笼在夜色里, 寂寞而辽阔。   “说吧,出什么事了?”宁恒放低了声音。   那声音似乎也是浸了同一个月亮的光,有轻而柔的质感。   “没事啊。”   “没出什么事, 你会在比赛还没结束时,就拿别人的手机给我发短信?”   万惜再次惊了。   不愧是CMO里拿满分的人, 果然聪明。   夜色更沉了, 星空却只得暗淡的光, 寒意料峭,透过衣领袖口侵袭着她。   万惜打了个寒噤, 忽然道:“宁恒,我要是这次得不到金牌怎么办?”   没有不想拿金牌的运动员。   只是离金牌越近, 得失心会越重。   “我怕让教练失望,让朋友失望,还有……”万惜声音越来越低, 近乎要消散在夜色里:“让你失望。”   从开始练箭时起,每个人都夸她资质好,似乎所有人都对她寄予了厚望。   但其实每一句夸奖, 也是压力,重重落在万惜心上。   在他们的设想中,她是蒙尘的钻石,洗净便可以发光。可如果, 洗净后他们才发现,她不过是块普通的碎玻璃该怎么办?   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被人忽视,而是令人失望。   万惜低垂着眉眼。   夜雨毫无征兆落下,轻砸在稀疏树叶上,发出了沙沙声响。视线所及,有了模糊的雾气,走廊的光也照不透的迷茫。   而在这混沌人间里,宁恒清冽的声音穿山越水而来。   “他们会不会失望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失望。”   “因为你本来就已经做得够好了,所以,就算是没得到金牌也不要紧。”   “不就是金牌吗,想要是吧?等着吧,我去夺来送你。”   在那个夜晚,少年意气风发,心内有千万星辰与无边山海。   万惜握着手机,望着远处的山,近处的雨,唇边是久久不散的笑。   /////////////////   和宁恒通话之后,万惜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   隔天便是决赛,照旧还是连绵细雨不断。   女子射箭比赛个人决赛规则,先是八名选手两两对决,选出四名胜者,之后再两两对决,进行冠亚军决赛。   黄歌歌在四分之一决赛中不幸遇上了贺成霜,被虐了个彻底,最终败下阵来,嗷了两嗓子,捂脸逃走。   万惜凭借着稳定的心态,最终来到了冠亚军的决赛中。   果不其然,对手便是贺成霜。   射箭的个人赛规则是,每名参赛者射12支箭,分4组进行,每组3支箭,每箭时限30秒。   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组时,贺成霜首先射出第1支箭。   贺成霜身材高挑,背脊挺直,颈脖纤长如同天鹅。   举弓,靠位,瞄准,撒放。   利箭呼啸着朝箭靶射去,正中10环,场边贺成霜所在射箭队立即爆发出欢呼声。   贺成霜的箭和她的人一样,都散发着冷傲气息,犀利精准。   接着,万惜举弓,靠位,瞄准,撒放,射出了自己的第1支箭。   她此时心平气和,箭的气息与贺成霜相比,温和不少,只中了8环。   贺成霜嘴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比赛继续进行。   第2支箭,贺成霜照旧是10环,万惜则是9环。   第3支箭,贺成霜第三次射出了10环,万惜仍旧是9环。   第一组比赛结束,贺成霜总环数领先万惜4环。   贺成霜冷眼瞥向万惜,目光里是对胜利的胸有成竹。   看台边,省队射箭队教练高秋也在专注观察这场比赛,并与旁边的宋明鹤低语讨论着。   “贺成霜从小就练习射箭,她父母是经商的,家庭环境比较好,经济上很支持,她本人性格也要强,我看了下,她应该算是这一批孩子里最拔尖的一个。”高秋评价。   宋明鹤笑容淡淡的:“那孩子的箭,太犀利了,过刚易折。”   宋明鹤说完,看向万惜的方向。   虽然隔得比较远,但宋明鹤还是清楚地看见,环数落后的万惜脸上,是波澜不惊。   第二组射箭比赛开始。   这一组,轮到万惜先进行射箭。   第4支箭,万惜松弦,箭如闪电,稳稳射中了10环。   贺成霜眉心微跳,但努力安慰着自己——不过就是一次10环,没什么大不了。   虽是这么想着,但贺成霜第4支箭却射出了9环。   第5支箭,万惜再次射出了10环。   贺成霜心绪不平,额角渗出汗珠,用力不稳,箭射中了8环。   第6支箭,万惜射出了9环,贺成霜则是8环。   分数追平。   看台上,宋明鹤拍拍高秋的肩膀:“不用看了,万惜赢定了。”   高秋挑眉:“你就对那孩子这么有信心?”   宋明鹤微笑:“一个稳重,一个浮躁,你觉得这比赛还有悬念吗?”   果然,从第三组比赛开始,贺成霜发挥越发不稳,多次失误。   其实她的水平本不至于如此,但就是昨晚在公共洗手间里,跟万惜之间结了梁子,发了狠话,当稍有失误时,心态便全线崩溃。   而万惜面色始终平稳,处于弱势时,没有焦灼,处于优势时,也没有自得。   她将比赛就当成了平时的练习。   12支箭全部射出后,比赛结束。   万惜以9环的优势,赢了贺成霜。   一个刚学箭不到一年的孩子,成为了“希望杯”射箭比赛的金牌得主,完全是一匹货真价实的黑马。   站在领奖台上时,万惜摸着自己胸|前的金牌,只觉得触手微凉。   比赛结束的那刻,细雨停歇,金色暖阳斜照,天际有隐约彩虹,远远望去,像是童话世界。   万惜看着那缱绻暖光,忽然笑了。   有光照耀,理想滚烫。   有爱相随,所向披靡。   ///////////////////   南城体校放假时间比较晚,大年二十八号才能离校。   最后两天,大家也无心训练,归心似箭。   这天万惜在食堂吃饭时,忽然收到了周瑶草发来的链接,是关于中学生数学冬令营的报道,上面对宁恒这个满分获得者进行了大肆褒扬,评价其为国之栋梁,未来可期。   进入集训队后,宁恒其实已获得了北大数学系的保送资格。   宁恒给自己设定的计划便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全副精力放在集训队的培训中,进入中国国家代表队,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IMO)。   万惜边啃着糖醋排骨边看着媒体对宁恒的溢美之词,越看越觉得香。   排骨和宁恒,都香。   这时,万惜忽然发现网页上有张南城代表队12名冬令营成员的合照。   万惜忙点开查看,老师们拍的照片,都是选择死亡角度,死亡打光,但即使如此,照片中的宁恒却仍旧是眉目清晰,格外出众。   可万惜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到最后别说宁恒,就连糖醋排骨也不香了。   她看见照片中,宁恒的身旁站着一位女生,五官秀丽,白皙纤弱。   而且,脑袋还微微往宁恒方向倾倒。   万惜当即将这张照片发给了周瑶草。   万惜:【这是谁啊?】   周瑶草:【哦,是宁恒奥赛班的同桌,赵笑语,这次也去参加了冬令营。】   高一下学期,一中便开办了奥赛班,里面全是要参加竞赛的尖子生,宁恒自然也转去了奥赛班就读。   只是万惜倒没想到,他同桌居然是位女生。   虽然她从没问过,但宁恒也没主动提过。   万惜正看着照片发呆,忽然有人坐在了她对面。万惜抬眸,对上了一张灿烂笑颜。   是秦云观。   自从去年生日后,秦云观忙着参加集训,万惜也忙着参加比赛,两人在体校里竟没怎么见过面。   秦云观这次在省级游泳比赛中表现优异,被省队教练看中,获得了进入省队的资格。   万惜忙祝贺:“师兄,听说你要进省队了,还没恭喜你呢。”   秦云观微笑:“你也不远了,听说开春后,省队射箭队就会来我们体校选人。你这个金牌得主,肯定能入选。”   万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不还没准吗。”   此时,秦云观看见了万惜的手机,上面有宁恒放大的照片,眼神顿时黯淡了些许。   他开口,声音稍有些哑:“那个宁恒,是你男朋友?”   万惜忙摇头,但紧接着,她开口:“可是我喜欢他。”   说这话时,她双眸黑亮,眼里有光。   秦云观苦笑,这丫头,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其实,上次在秦云观生日那天,宁恒做出了那样的姿态,明显就是宣布了他对万惜的心思,而万惜对宁恒各种亲近行为的默许,也是因为喜欢他。   人家都两情相悦了,他挤在中间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秦云观逼着自己放弃了。   此时,秦云观与万惜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洁净玻璃上有他们毛绒的倒影,隔得那样近,又那样远。   秦云观思考片刻,最终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宁恒确实很优秀,但他在普通学校,应该也有很多追求者吧。万惜,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运动员如果进了省队,训练辛苦,假期很少。而之后倘若有幸进了国家队,很可能就被关在训练中心里,全年无休。而且我们因为全身心投入训练,跟外界接触很少,和普通人之间,很容易产生代沟。运动员在役期间,和普通人恋爱,障碍太大了。”   运动员要经历思念的煎熬,而对方也要抵御外界的诱惑。   另外,双方逐渐拉大的生活上的差距。   秦云观这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他也许没办法和万惜在一起,但也不想看着万惜受伤。   如果是平时,万惜听了这话可能觉得遥远,或者一笑而过。   可是今天,刚看了那张赵笑语跟宁恒的合照,万惜觉得这番话像是道影子,牢牢笼在她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哥:下面请看我如何花式哄老婆。 因为要上一个榜单,所以明天(11·1号)那更会很早,大概明天早上就会更新。大家可以早点来看。 后天(11·2号)那更会在晚上11点更新。 感谢在2020-10-30 20:46:39~2020-10-31 20:1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393225 30瓶;易三斤 27瓶;豆子就爱喝豆浆 20瓶;喜欢改名字本名 3瓶;12330034、我爱看小说 2瓶;糖水蛋小姐、两行米豆、emmmm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8   宁恒的生日虽然是大年二十九, 但大年二十八这晚,竞赛班和之前重点班的几个好友为了庆祝宁恒进入集训队,闹着让他请客, 约在了KTV帮他提前庆生。   宁恒自然是叫上了万惜,万惜计算了下时间,觉得赶着回家放了行李, 梳洗打扮番过去时间刚好,便应了。   万惜本来行李就不太多,便懒得拉行李箱, 直接背了个大包,从李薇薇那拿了个运动品牌礼品袋, 装了大袋日用品, 匆忙往校门口跑去。   结果刚到半路, 就被黄歌歌给用力拉了回来:“有埋伏,别去送死!”   原来柔道队的张梦得在秦云观离校前, 特意去告了番白,可惜遭到了秦云观的婉拒。张梦得根据线报, 得知秦云观还是对万惜有意,便将一腔怒火撒在万惜身上,决定趁她回校之前, 先揍她一顿,所以这天早上起就带着几个女子柔道队队员在校门口候着。   毕竟是柔道队,万惜不敢惹, 在宿舍里蹲了两小时,正考虑着要不要忍辱去钻下校园后门的小狗洞躲过这一劫时,射箭队大师姐马阳听说了这事,挺身而出。   “怎么的?当我们射箭队没大人了是吧?这么明着欺负你们这群小孩子?走, 我带你们去理论!”   万惜和黄歌歌感动不已,忙跟在大师姐身后。   有人撑腰就是不同,走路都嘚瑟了。   结果到了校门口,张梦得看见马阳,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双目冒火,跟要吃人似地,“嗷”了嗓子就冲了过来。   万惜和黄歌歌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大师姐飞快转身。   确认过姿势,是逃跑的意思。   刚才威风凛凛的气势完全不复存在。   飞扬的尘土里只剩下大师姐的惨叫:“怎么是张梦得?实不相瞒,我是真抢过她男朋友!”   这下彻底完犊子,三只射箭队的弱鸡被柔道队给撵得满校园跑。   最后万惜还是得从校园后门的小狗洞里钻了出去,整个人狼狈得不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路上又遭遇堵车,回家放行李肯定来不及了,万惜只能背着大包,提着日用品直接往KTV冲。   紧赶慢赶来到KTV时,宁恒已在电话里催了好几遍。   包房在五楼,电梯人满为患,万惜被催得只能走楼梯。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爬上了五楼,迎面就看见走廊边上站着正准备再次给她打电话的宁恒。   掐指一算,他们已是大半年没见面。   宁恒似乎又长高了,他后背靠着墙,仍旧是那副懒散做派。走廊灯光幽暗,在他高挺身姿上笼出了虚幻光影。   KTV内有空调暖气,他脱了羽绒服,单只着浅灰色卫衣。眼尾弧度略向下,露出清冷神色。   似乎是感觉到了万惜的视线,他抬眸,对上了她。眼内的凛冽,眉目的锐利都像是浸了光华,瞬间柔和下来。   宁恒朝着万惜走来,在她面前站定。高大身影落下阴影,罩在她身上,连影子都是有重量的。他忽然伸出那修长干净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那一刻,静谧昏黄的灯光落下,如轻纱将他们笼着。   万惜只觉得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血液乱窜,脸红耳热。   只是,那手指并不是想象中那般柔情蜜意地轻|抚,而是用力在她面颊上擦拭着。   “你脸上怎么这么大块灰,是钻了狗洞吗?”宁恒笑得有点子痞。   这一刻,万惜宣布,自己的少女心已经死得透透的。   万惜深吸口气,决定看在马上就是宁恒生日的份上,不和他计较。   原本以为宁恒刚才的操作已经足够没有求生欲了,可进入包房后,万惜才发觉宁恒是真的不想好好活着。   包房正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纤瘦白皙的少女。   不是赵笑语又是谁。   宁恒拉着万惜在沙发中间位置坐下,此时,宁恒左手边是万惜,右手边则是赵笑语。   赵笑语点头,算是和万惜打了个招呼。万惜隔近了看去,发现她五官秀丽,看着就有学霸的文气。   相比之下,万惜觉得自己扛着个大包的模样,真的很挫。   刚坐下没多久,周瑶草和原初乐也进了包厢。但两人似乎是刚吵完架,都黑着脸。周瑶草一屁|股坐在了万惜身旁,而原初乐则坐在了角落,两人恨不得相隔十万八千里。   包厢内有人正在唱着摇滚乐曲,魔音滚滚,恣意狂响。   万惜刚想要问周瑶草怎么回事,结果宁恒凑到她面前,大声问道:“   我生日礼物呢?”   “等会给你。”万惜也用了同样的音量。   可宁恒却像是没听清,将耳朵凑近了她嘴边,他靠得那样近而迅速,她的唇竟直直贴上了他的耳廓。宁恒的耳廓外翻,相书上说,是固执而叛逆的迹象。   万惜忙退后了半寸,用双手笼住宁恒耳朵,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之后,万惜便放开手,准备转身继续询问周瑶草。   可宁恒却倏然伸出手臂,环住万惜颈脖,将她拉向自己。   包房的沙发有些软,万惜重心不稳,几乎是靠在了宁恒胸|前。   他看着清瘦,可贴近了,她却切实感觉到了那胸|膛的紧|实,少年的青涩逐渐褪|去,男人的气息更盛烈。   而他的唇,则挨着她的耳廓,热气喷在耳上,钻入脑内,搅得她神志晕晕。   “好。”他回应。   隔得这样近,他的声音竟有些失真,染着磁性和慵懒。   说完后,他也不放手,就像是话还没说完似地,照旧用手臂环着她颈脖,将她锢在身前。   万惜等了许久,却并没听见宁恒再开口,耳边只有轻缓的呼吸声,还有清淡的酒精气息。   因为高兴,在场男生都喝了两杯啤酒,桌上有少量空酒瓶。   包房内,摇滚乐曲继续演奏着,声响震天。   明明应该什么都听不见,可万惜却在这样的嘈杂里,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如雷的声响。   那一刻,万惜感觉自己和宁恒像是藏在了泡沫里。   是那种小时候用肥皂水吹出的泡沫,鼓鼓囊囊,透明薄弱,在阳光下有彩虹的色泽。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个清丽女声插入,戳破了这个泡沫。   “宁恒,小吃快没了,要不要再叫点!”   是赵笑语在大声提醒着。   万惜下意识将宁恒的手臂从自己颈脖上拉下,立即在沙发上坐了个端端正正。   宁恒似乎是轻咳了声,正要起身,但赵笑语却抢先一步,去门口叫来了服务员,利落地招呼着,看着颇有点掌控全局的意味。   此时,周瑶草凑近万惜耳边,低声道:“宁恒的生日,要张罗也是你去张罗啊,怎么她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万惜没说什么,只是拿起了果盘中的一颗圣女果,放入嘴里,“嚓”一声咬成两半。   味道吧,有点酸。   服务员在端来小吃拼盘的同时,也将生日蛋糕给推来了。此时众人切断了歌,全围拢上来。   照旧还是赵笑语全程帮着插蜡烛,待宁恒吹完蜡烛,许完生日愿望后,又帮着切蛋糕,一块块递给众人。   万惜本来想要帮忙,但赵笑语却连叉子都不让她递。   万惜似乎能想象到,在学校时,赵笑语估摸着也是这么周全照顾宁恒的。   宁恒打篮球时,她绝逼会去送水。   送的还是枸杞泡的养生水。   简直是贤妻良母得可以。   此刻的万惜只觉得那颗圣女果在胃里似乎发酵得更酸了。   吹完蜡烛,便是派送礼物的时刻。大家各自将礼物拿出,其中最贵重的,便是赵笑语送出的一双球鞋。   万惜认得,那是宁恒最喜欢的牌子。   旁边有来自竞赛班的一个满脸痘痘的男生在起哄:“哇哦,真有心啊,这双鞋全球断货,很难买到的,如果有女生送我这个,我马上让她当女朋友……啊!谁踩我?”   痘痘脸男生疼得怒火中烧,转头却看见罪魁祸首周瑶草笑靥如花:“抱歉哈,我不是故意的。”   痘痘脸男生骨头都酥了,当即表示没事。   踩断他腿都没事。   痘痘脸男生是没事,不过原初乐的脸更黑了,他回到沙发上坐下,开了罐啤酒,自顾自喝着。   宁恒将礼物一一接过,礼貌道谢,虽然表面功夫做得不错,但看得出兴致缺缺。   他将目光投向万惜:“你的呢?”   珠玉在前,怕被对比得惨烈,万惜不太好意思拿出自己的礼物,正准备撒谎说自己忘记带了,回去补上,谁知原初乐从沙发旁的地板上提起了一个精致包装袋,是有名的运动品牌。   “是这个吧?”   原初乐依稀记得这个袋子是万惜始终放在脚边的,理所当然以为这就是她提来要送给宁恒的生日礼物。   万惜正要解释说礼品袋里装的不是生日礼物,但那礼品袋却非常善解人意,不劳万惜费心,自己对众人解释了。   万惜来之前,有人将啤酒洒在了地板上,地板是湿润状态。那礼品袋底部浸了水,本身就脆弱不堪,此刻被原初乐提到半空,忽然底部破裂,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掉落了出来。   哦,对了,万惜装的日用品,是两大包卫生巾,还有一套三册装的《霸道王爷爱上我》的少女漫画。   众目睽睽之下,万惜觉得自己更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哥明天哄老婆。 明天那更晚上11点更新哦。感谢在2020-10-31 20:12:33~2020-11-01 05:5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江水、宇宙中心窦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鳯之、玛瑙曼曼 5瓶;嗷呜 3瓶;糖水蛋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   包房内非常安静, 落针可闻。   当人遭遇到异常的难堪时,脸皮会发麻,仿佛有无数根银针在扎似得。   就如同万惜此刻的感受。   原初乐秉持着自己惹的事, 得自己解决的原则,不惜将自己审美往阴沟里带:“哈哈哈,这书看着很有趣啊, 万惜你看完记得借我。”   原初乐原本是想逗个趣,可惜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十七八岁的男生,见到卫生巾这个东西不由得尴尬, 也没理解到原初乐的良苦用心,面皮都还是僵着。   万惜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将卫生巾捡起, 用力塞|进了自己那鼓到不行的背包里。   而那三本少女漫画, 则掷入了原初乐怀中。   祝福原初乐求仁得仁吧。   洗手间向来是个逃避的好地方,万惜收拾好后便溜出包房赶赴女洗手间, 想自我冷静下。   但赵笑语居然也跟了上来。   女洗手间在走廊角落里,万惜不得不跟她同行。   赵笑语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厕所, 路上不停搭着话:“听说你是宁恒高一时的同桌对吧?”   万惜点点头,总觉得赵笑语应该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   “宁恒当时应该对你也挺好的吧,他这个人, 虽然看着外表冷,可接触久了,其实还挺有人情味的, 问他再多问题,他都能耐心帮忙解答。不像竞赛班其他人,总是藏着掖着。”   “哦。”万惜这次用的是鼻音,有些沉。   懂了, 意思就是宁恒经常耐心给赵笑语讲题,两人关系不一般。   “他已经被保送北大数学系了,真羡慕。不过没关系,我决定也报考北大,以后和他在同一座城市,念同一所学校。”   万惜这次没了动静,连个鼻音也没给。   “我呢,其实并不算是竞赛班里最聪明的,但却是最努力的。只要我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就总能做到。”   此时,两人并肩而行。万惜看不见赵笑语的表情,只觉得那声音悠悠扬扬,颇有深意。   万惜停下了脚步,赵笑语也跟着停下。   赵笑语看着万惜转头,侧眸望向自己。走廊灯光昏沉迷离,映得人五官轮廓都稍显模糊,可万惜的那双眼,像是秋夜的湖面,黑,冷,清澈。   平直且洞察人心。   “下定决心做的事,总能做到吗?……真巧,我也是呢。”她说。   两人都打着哑谜,那谜底就是宁恒。   “你确定自己还要上洗手间吗?或者只是走错了方向?”万惜提醒。   赵笑语将眼内滚动的情绪完美掩下,只言不语,回身走人,与紧随而来的周瑶草擦肩而过。   其实三个女生,没一个真正想去洗手间。   周瑶草和万惜来到楼梯间清醒脑子。   “我要有你的武力,肯定就把她拖厕所里拿武器暴揍一顿。”周瑶草眨眨眼。   万惜仔细思考了下,觉得厕所里的武器好像也只有翔。   那画面太美,还是别想了。   “我刚找竞赛班的人旁敲侧击打听了下,说赵笑语平时是爱跟着宁恒,但她比黄湘君的段数高,都是以同桌加朋友的身份来掩饰,宁恒好像也没当回事。”周瑶草提醒:“赵笑语成绩挺好,指不定还真能上北大,到时候四年时间,他们朝夕相处近水楼台,那就危险了。我说,你可得看着点。”   走廊两侧整排都是包房,偶尔有人推门关门,不同的音乐声,骤然响起,又陡然被剪断,让人生出突兀的颓然。   “这山高路远的,怎么看。”万惜觉得闹心。   周瑶草估计是跟原初乐吵了架,心情也不太好:“等会他们要去吃宵夜,我就不去了。”   万惜点头:“好,等会我跟你一起走。”   结果没能等到ktv这一趴结束,周瑶草就和原初乐闹翻了。两人本是在包房外说话,但也不知怎么的,竟吵了起来,周瑶草直接冲进包房,拿了自己的包就往外走。   原初乐没有去追的意思,只铁青着脸回到包房,躲角落里,拉开罐啤酒扬脖子就灌。   众人被这一变故吓住,歌也没人唱了,包房内只剩音乐节奏声还倔强地响着。   “没事,你们接着玩吧,我去照看周瑶草。”万惜说着便直接背起自己的大背包跑出了包房。   可在包房门前没能跑几步,万惜的手腕便被一只大掌给抓住。   掌心洁净干燥,指尖有薄茧,不消说,就是宁恒。   “干嘛呢?还有两小时就是我生日了。”宁恒眉眼里压着不满。   “我怕周瑶草出事,我去看看。”万惜解释。   宁恒没立即答话,他只低垂着眼,睨着万惜,眼眸深黑,黑得似乎蕴出了嘲讽:“你知不知道,自己撒谎时,眼睛眨得很快?”   宁恒已经很久没对她露出过这种清冷态度了,万惜见了,心上像是忽地被无形大掌捏|了下,有些酸涩。   两个人关系越近,越是容易无所顾忌地伤到对方。   如同贴合在一处的两只手,中间就算是落了颗微小尘粒,也会因为摩|擦而硌出血痕。   万惜动了气,也懒怠再装,直接道:“哦,那我改个答案,我不是去追周瑶草,我是回家。”   其实仔细说来,宁恒并没有什么大错。   但万惜就是觉得闹心,她本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四平八稳,完全没料到忽然就窜出个赵笑语,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再加上这个赵笑语是处处都压她一头,还设定好了未来近水楼台那一出戏,让万惜想着就是无名火起。   再在这待着,她得气出个五劳七伤。   闻言,宁恒眉眼间像是瞬时罩上层寒霜,他正要说什么,忽然包房门打开,赵笑语拿着手机站在门口,伸出个脑袋:“宁恒,他们在问,去哪吃宵夜。要不去我们上次吃的那间李记海鲜烧烤好不好,我来定位置。”   闻言,万惜肺有点涨。   啥意思,两人什么时候连海鲜烧烤都吃上了?   宁恒仍旧拉着万惜的手,那手紧|捏着她手腕,血液流通不畅,万惜指尖开始发麻。   宁恒始终没接话,而赵笑语端的也是副好脾气,就在那候着。   最后还是万惜熬不住这沉默,朝着赵笑语道:“定位置去吧,我替我前同桌答应了。”   吃,你们俩继续吃,吃出个痛风套餐吧。   这话听在赵笑语耳里,似乎有点宣告主权的意味。闻言,她面色稍僵,白皙肌肤显出了凝腻。顿了顿,再没说什么,直接退回了包房里。   可这话听在宁恒耳里,却是另一番味道。   那“前同桌”三个字,听着就像是“前男友”似地。   颇有点绝情断义的意思。   “真要走?”宁恒下颚线条绷着,硬朗而锐利。   万惜点头。   宁恒继续盯着万惜,黑眸深不见底,最终,他放开了手。   “行,走吧。”   他转身走进了包房,那身影也够绝决。   万惜总觉得,他那话的意思是——“走了就别回来”。   ///////////////////   万惜给周瑶草打了电话,得知对方已到了家,万惜也就自己回家了。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竟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配着寂寥街景,竟有些冷清。   到家时已是十一点过,家里人都睡了,万惜轻手轻脚去洗了个澡,返回房间,直接关灯睡觉。   明明身体疲倦,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秦云观的那番话,周瑶草的那番话,全都打堆挤在她脑子里,吵吵嚷嚷,闹得整个脑门都发了热。   想来想去,终归也就是一个“怕”字。   她和宁恒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动不动就是几个月不能见面。原本想着每天都有发短信或者通电话,足可以弥补空白。可怎么也没料到,他生活里有很多事是无法通过每晚的一两句对话参与的。   就像是那家李记海鲜烧烤店,她从来没去过,也从没听他提起过。   这让万惜感到陌生和隔阂。   可她又能说什么呢?他们什么关系也不是,也许在宁恒心里,她和赵笑语就是同样的地位。   不对,人家赵笑语同桌时间还是她两倍呢。   万惜用棉被捂住头,低低地叫了声,发泄着心里的烦乱情绪。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忽然屏幕发亮,并伴随着震动的声响。   万惜心头微动,忙起身查看,发现是宁恒发来了短信。   短信内容言简意赅。   宁恒:【下来。】   万惜眉间跳动,忙跑到窗边,悄悄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查看。   窗外,雪花如柳絮飘洒,地上堆了厚实积雪,天地白茫茫一片,   一个高挺身影伫立在雪地里,隔得很远,面目模糊,只看得清那双黑眸,亮如寒星。   该不会是来打架的?   万惜心跳如雷,一时不知是不是该装睡。   但紧接着,又一条短信来了。   宁恒:【别装没看见,你房间窗帘动了。】   万惜有时候是真恨宁恒这么聪明,她只能硬着头皮回复。   万惜:【有话明天再说吧,我睡了。】   宁恒:【你不下来,我就上去。】   万惜吓得浑身汗毛都要炸了,还能这样?简直犯规啊!   宁恒说到做到,他踩着雪,三两步便来到了万家的铁门前,手放置于门铃上,作势就要按下。   就在那瞬间,万惜回复了短信。   万惜:【来了!】   宁恒垂眸望着手机,喉结滚动,眼里压着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哥:你祖宗还是你祖宗。 明天开始还是每晚9点准时更新,谢谢大家支持。感谢在2020-11-01 05:54:58~2020-11-02 23:0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猪猪乾坤屁 20瓶;菜猫子 10瓶;美美哒 8瓶;苏志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   害怕宁恒真的按下门铃, 万惜衣服也来不及换,穿着睡衣,外面罩着件长款羽绒服就跑了出来。   因为担心被两家大人给发现, 万惜直接将宁恒给拉到前面三岔口处喂野猫的小巷子里。   这一路上,万惜心里都设想着怎么跟宁恒酣畅淋漓,轰轰烈烈吵一场。   可真当站在巷子里时, 她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只一味低着头,用棕色短筒雪地靴踩着积雪。   那白雪踩上去, 吱嘎作响,刚踩实了, 又用脚尖踢松, 光听着声音就觉得冷。   仿佛脚下千踩万踏的不是雪, 而是宁恒。   黑沉夜空里,雪花纷扬落下, 如鹅毛,如柳絮, 有那么两片直直钻入万惜颈脖,凉飕飕地,冻得她整个人一激灵, 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缩了脖子。   天上有月,地上有雪, 雪上有模糊黑影,黑影朝着她伸出手。   随即,一条刚取下的浅灰色围巾套在万惜颈脖上。围巾是羊绒的,柔软舒适, 染着宁恒的体温。   万惜还是微垂着眼,看着宁恒那骨结分明的手在自己颈部摆弄,将围巾不松不紧地打了个结。   热意重新氲上她的身体。   “我的生日礼物呢?”宁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清越明晰。   “丢了。”刚被他威胁了一道,万惜心里还有气,故意冷着声:“还有事?没事我回去了。”   万惜说着就要走,但宁恒却挡在她面前。   她还是不看他,只低垂着头,头撞在了他胸|膛上。少年的胸|膛,看似清瘦,实则紧实有力。   万惜不信邪,再次往左边走去,宁恒却像是能看穿她的想法,提前一步挡在前方。   接下来,她不论往哪个方向,他都会上前挡住,就是不让她离开这条巷子。   小巷地上全是积雪,洁白的雪,被他们踩得凌乱。   两人一时竟分不清是在赌着气,还是闹着玩。   寒冬腊月里,衣服穿得厚实,两人左跑右拦的,呼吸变得急促,鼻端口中有白色雾气。   这到底是干嘛?大半夜的没事转圈玩?   万惜停下,想要发火,可那火到了临界点,总会被颈脖上那条他给自己戴上的围巾给吸去热度。   就在这时,宁恒手机忽然响起,打破了小巷内的寂静,他边拦着她,边接听着。   万惜隐约听见,对方似乎是原初乐,好像是在叫宁恒去吃宵夜。   “不来了,你帮我招呼着吧,到时候找我报账。”宁恒懒懒应道。   宁恒就站在万惜面前,两人靠得很近。   半年没见,他已高出她大半个头。她平视着前方,视野里恰好对上他的颈脖。   他的围巾给了她,颈脖处空荡荡的,有锋利的喉结,隐约还可看见精瘦的锁骨,每一处,都是男|性的气息。   “我去哪?还能去哪?当然是哄她来了。”宁恒的声音,清冽又慵懒,有着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又带着点自嘲的无奈。   他说话时,带动着喉结滚动,不知为何,她越看越觉得热。   万惜干脆低了头,单只看着雪地上他们两人的影子。   影子挨得很近,像是叠在了一起。   头顶上方,又响起了宁恒低低的笑声,那笑似乎是从他胸臆上窜到喉间,带着深意:“不哄怎么办?跑了你赔啊?”   他像是对着原初乐说的,又像是对着万惜说的。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万惜,她耳尖逐渐红了起来。   雪继续下着,雪花晶莹透明,落在她黑发上,密密麻麻的,看着就觉得冷。   宁恒挑眉,眼尾弧度却是柔和的。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自然地掀起万惜羽绒服的帽子,盖住她的脑袋,帮她隔绝了雪花的冷意。   “不说了,还要继续哄呢。”宁恒挂上了电话。   雪还在下着,落在羽绒服帽子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万惜有点迷糊,分不清那声音究竟是雪落,还是心跳。   他倏然弯了腰,直视着她,那双眼清亮又深邃,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   “终于笑了?”   要到这时,万惜才意识到,自己嘴角是上扬的。   她推了他一把,他却纹丝不动,继续弯腰盯着她,固执地问道:“我礼物呢?”   “你有人家送的鞋还不够吗?”万惜道。   这话是在心头憋了整夜,所以酸得可以。   宁恒眼里倏然闪过一丝清明,像是终于醒悟了她今晚的异样。   他直起身,双手插兜,整个人彻底舒展开来,像是一棵迎风招展的小白杨树。   一棵得意的小白杨树。   “原来如此。”他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乱想什么呢?”万惜心思被识破,浑身都发红。   “哦,我乱想什么了?你说说看。”宁恒憋着笑,那笑痞得很,也勾人得很。   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万惜得窘死过去,她只能转移话题。   “不就是礼物吗?你闭眼。”万惜命令。   “别玩我啊。”宁恒警告。   他觉得以万惜的性子,指不定会趁他闭眼时塞团雪进他脖子里。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闭上了眼。   黑暗里,所有的感官都放大,宁恒脸颊上忽然有了温热的触感,是属于她的体温。   宁恒猛然睁眼,看见了抹金色。   是金牌。   万惜从最开始,便决定将自己人生中第一块金牌送给宁恒。所以即使刚才再生气,她在下楼时,也还是匆忙地将金牌挂在自己脖子上,塞在保暖衣里。   “金牌可以吸金牌的,送你了,七月你带着它去,把IMO金牌赢回来。”   万惜举着金牌的缎带,踮起脚,给宁恒套上。   她的脚落了地,踩着雪,她的手则没有收回,而是被他握住。   她抬头,猛地对上宁恒的眼。   万惜从没看过这样冷静正经的宁恒,他收起了过往所有的慵懒,黑眸比群山还辽阔,比海河更深沉。   那声音,是起誓,也是志在必得。   “我再等最后一年。”   ///////////////////   昨晚宁恒在雪地里,对万惜说,他再等最后一年。   万惜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但不论如何,万惜能确定,他们之间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自己在宁恒心里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万惜心里乐开了花,连早饭的小笼包都一口气多吃了半笼。   这次回来,万老太太始终当她是透明人,万惜叫过一次奶奶,万老太太当没听见,万惜之后也就没再叫了。   有些亲人之间,注定缘分浅,既然彼此厌弃,也不用勉强相认。   不过万臻的表现倒是挺奇怪的,再没欺负万惜,还主动给她送了块巧克力。   万惜开始怀疑万臻上次被门夹到的,到底是他的手指还是脑袋。   最后还是万臻主动开口:“姐姐,你要是碰见宁哥哥,一定要告诉他,我对你挺好的。”   这话有蹊跷,在万惜的追问下,万臻说了实话。   “宁哥哥说,如果再敢对你不好,他会收拾我。”   这下,万惜心里不仅乐开了花,还是暖融融的花。   可这边厢还没嘚瑟完,周瑶草忽然打来电话告诉万惜敌情。   “原初乐说,赵笑语找他要了宁恒家的地址,说是要去送礼物。估计是昨晚被你给刺激了,所以加足火力进攻,你今天可得提防着。”   昨晚宁恒赶着回来哄万惜,便委托原初乐帮他将生日礼物都收着。   可赵笑语却硬从原初乐那拿了宁恒家的地址,想亲自送来。   “你和原初乐又和好了?”万惜问道。   “你家房子都要着火了,你还关心我?”周瑶草提醒。   万惜反应过来,忙冲回了自己房间。   拉开窗帘,万惜发现对面的宁恒正在课桌前刷题。   再往下看,赵笑语正站在宁恒家大门前,正要按门铃。   万惜“刷”一下将窗帘拉上,动作里满是气恼。   宁恒诧异,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了小姑奶奶,正要发作,忽然听见楼下的门铃声。   //////////////////   其实万惜此刻应该冲去宁恒家,跟赵笑语撕个痛快,可她觉得没意思。   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吗?   心里那朵花,有枯萎的迹象。   此时,宁恒忽然发来了条短信。   宁恒:【接,别说话。】   随即,宁恒打来了电话。   万惜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照做,接通了手机,没有做声。   直到那边传来了宁恒与赵笑语的对话声,万惜这才反应过来,宁恒是故意开了免提,放给她听着。   万惜忽然觉得面皮热辣辣的,想要挂上,可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宁恒,你看你,昨晚走那么急,都忘记拿礼物了。”   “这东西挺贵重的,多少钱,我还是转给你吧。”   “什么啊,都说了是你的礼物了。”   “还是给吧,我怕真收了,有人会生气。”   赵笑语没说话,过了会,才重新出声,只是声音有点低。   “是万惜吗?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是不是我害你们闹矛盾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跟你没什么关系,她就喜欢生气。”宁恒淡声道。   万惜咬牙,恨不得扑过去咬断宁恒脖子。   就在气得想要砸手机时,宁恒再度开口。   “但没办法,我自己惯出来的。所以啊,再生气也得哄着。”   他的声音里,有股子吊儿郎当,有股子无可奈何,还有股子压不住的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今天有事晚点了。 宁哥哥:一年后,我连本带利收。感谢在2020-11-02 23:02:06~2020-11-03 21:2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啊啊 30瓶;黎离& 10瓶;失眠惯犯 8瓶;两行米豆、糖水蛋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1   万惜刚回房间, 还没来得及开暖气,屋内潮湿阴冷。然而听见这话后,她整个人却开始发热, 面皮滚烫,像是要烧起来。   事到如此,再藏着掖着也是没有必要, 赵笑语干干脆脆地换了招数,声音比目光更直接:“宁恒,要不要试着抬头看下, 或许有更适合的呢。”   电话这头的万惜攥紧了手,掌心里全是汗, 粘腻腻的。   随后, 万惜听见了电脑椅的滑轮声, 短暂而轻微。   那是宁恒固有的动作,每当他觉得疲倦或者不耐时, 便会将头靠在头枕上,电脑椅也会随之后退少许距离。   “心里放着人呢, 哪还抬得动头?”他淡声道。   声音里已经有明显的清冷疏离感。   此刻的宁恒脸上毫无情绪,仿若无波无澜的湖面。   而对面的赵笑语什么也不是,连风都不是。   连吹皱湖水的力量也没有。   赵笑语是聪明的, 她知道自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家里等着我吃饭,我先走了。”她微笑。   “好。”宁恒也没有要送的意思。   电话那头,有赵笑语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还有房门关上的声音,随即,便是宁恒那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而电话这头,万惜的呼吸也是清浅而绵长。   两人的气息, 隔着电话,彼此交融。   万惜的房间没有开灯,黝黯晦涩。不知过了多久,宁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笨笨,你放心。”   那是场,郑重其事的许诺。   ////////////////////   “我再等最后一年。”   “你放心。”   之后,宁恒见到万惜时,还是一如既往懒散又漫不经心。   以至于万惜有时都怀疑他生日时对自己说的两句话,都不过是她的梦境。   但多年后回忆起来,万惜才懂得,少年的承诺,没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壮烈,但却有最初最纯的本心。   时间如流水,飞逝而过。   年后,宁恒赶赴华城,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国国家集训队第一阶段集训。集训共十多天,共有十次课程讲座,以及四次考试。根据成绩,挑选出第二阶段集训的15名选手。   宁恒从60名选手中脱颖而出,成功进入第二阶段集训。照旧,又是多次课程讲座,以及不间断的考试。   能进集训队的人,都是全国汇聚的顶尖数学天才,出类拔萃。   高手间的对决,激烈而残酷。   每次考试,计时4小时,解答3道大题,题目难度极高。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不少学生都会出现崩溃状态。   宁恒向来是集训队中的佼佼者,但在第二阶段集训开始时,也遇到了瓶颈。   这天的考试中,他第一道题便被难住,将所有的方法都尝试了遍,却始终没有思路。草稿纸上,涂满了各种算式,却徒劳无功,最后成为乱圈与迷宫,找不到出路。   这是人生第一次,他在考场上落败。   考试完后,集训队教练立即找宁恒谈话,做出鼓励姿态:“没事啊,放轻松,一时失误而已,下次努力就行,千万别放心上影响之后的情绪。”   虽然表面说着没事,但教练自己却越说心内越急,还不过是三四月,额角就涔涔冒出了热汗。就担心这个顶尖的天才在关键时刻失去了状态,无法进入国家队。   宁恒笑着答应了,最后反倒是他安慰起了教练。   可到底还是心内憋闷,晚上趁着大伙在休息时,宁恒来到了统一住宿的酒店楼顶天台上。   楼顶,有明月,有清风,远处是万家灯火,浮躁人间。   宁恒拿出了烟和打火机,烟衔在嘴里,双手围拢火机,幽蓝火苗窜起,嘴里吸口,烟头猩红点燃。   姿势娴熟又懒惫。   烟进入喉间,在肺部裹了圈,从鼻腔喷出。可是烟草味带不走躁郁,只能掩盖。   吞云吐雾间,万惜的每日例行短信发来了。   万惜:【今天考得怎么样?】   酒店地势高,几乎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城市灯火通明,竟将星光映得惨淡,那人工的光亮,总觉冰冷,没有热度。整个城市,散发着寂寥的通明。   宁恒看着远处,顿了许久,冷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出了两个字。   宁恒:【很差。】   之后,万惜那边始终没有回复。   一根烟抽完,郁闷不散,宁恒再度点燃了烟,“咔哒”声,火机响起,映亮他硬朗流畅的下颚线条,与此同时,手机里忽然涌来了两条短信。   万惜:【刚老师来检查宿舍,吓死我,还好我手机藏得快,不然就被没收了。】   万惜:【很差吗?哈哈哈,你也有今天,祖宗你终于活得像个人了。】   宁恒舌尖抵了抵牙齿。   宁恒:【意思是我以前不是人?你危了。】   万惜:【你以前本来就不是人啊,我经常怀疑你皮下就是外星人。怎么可能有人会一路顺畅,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恭喜啊,你今天终于正常了一次。】   今天有不少教练和同学都对他说了“没关系,下次努力”,可这种安慰就像是他抽的烟,只能将心头的躁郁积压掩盖,无法驱散。   然而万惜的话,却像是爽朗清风,将他的不虞一扫而空。   宁恒背靠着天台围栏,仰望着天空,喉结轻松地滚动了下。   风吹着少年的碎发,那瞬间,像是某种东西又返回了他身上。   此时,万惜的短信又来了。   万惜:【你又躲着抽烟了是吧?】   烟头猩红的火光映着宁恒嘴角的梨涡,他笑得挺深。   还真是小狗鼻子,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到。   宁恒始终在笑,左脸颊的梨涡久久不散。   宁恒:【你要我戒吗?】   万惜:【算了,这段时间就当放松,你抽吧。】   风刮得有些猛,碎发落入了眼里,宁恒五指放置于发间,正打算将刘海随意往后抹。   此时,另一条短信映入眼帘。   万惜:【以后我再慢慢帮你戒。】   宁恒看着这条短信,手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久久没有动弹。   远远望去,像是成了雕塑,只是那雕塑是暖的,眼里有笑意。   以后。   他们的以后。   隔天又是场考试,难度更高,教练担心宁恒的状态,特意在考场上着重观察着他。   可出乎意料的是,宁恒却一如往常,思路明晰,下笔迅速。   教练惊讶之余,不禁放下心来。   果然是宁恒。   几天后,所有课程讲座与考试结束。在集训队的闭幕式上,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委员会委员,国家队总教练陆安宣布了入选国际数学奥林匹克中国国家队的六名成员名单。   “……宁城三中张清平,以及南城一中宁恒,以上六位同学将于今年七月代表中国参加在英国举行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希望你们再接再厉,赛出辉煌,为国争光!”   /////////////////////   在宁恒被选入国际数学奥林匹克中国国家队时,万惜也因为之前在“希望杯”中的出色表现被选入了省队射箭队。   而黄歌歌也凭借着自己稳得一比的临场状态被省队压线选入。   能进省队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对万惜而言,唯一的遗憾就是要与宋明鹤教练道别。   万惜去省队前,在射箭馆里,最后一次接受宋明鹤教练的训练时,心里酸涩。   宋明鹤教练倒是看得挺开,嘱咐道:“你以后的体育生涯里,还会有很多个教练,我不求你到时候还记得我,但是,你要记得第一次射出那支箭时的感觉。做每件事前,要斟酌,要对得起自己,更要对得起自己手里的弓,弓上的箭。好了,继续练习吧。”   万惜想,这辈子她都会记得宋明鹤,也会记得陈军学,记得每个帮助过她的人。   这天,同样有湛蓝天空,有柔美白云,有秾丽阳光,有温润草坪。   就和她第一次站在这里时一样。   万惜忽然有点泪目。   因为情绪激动,手中的那支箭射出时偏了方向。   然后,她就被宋教练又用箭抽了屁|股。   “5环?你射5环是想气死我吗?!你就这个成绩去省队?今天继续给我练!”   万惜这次是疼得彻底泪目了。   好吧,什么感人师生情,不存在的。   ///////////////////   南城奥体中心是南城最大的体育运动中心,也是省队各大运动队的训练基地。   省队射箭队便在奥体中心入驻,吃住训练都在里面进行。   万惜进入省队后发现,射箭队中可算是卧虎藏龙,许多师兄师姐都拿过不少省级大奖。   不仅如此,省队的训练强度比体校更甚。早上六点半便要起床进行跑步训练。早饭后,便是射箭训练,上午至少要不间断射出几百支箭。中午进行短暂休息,下午又开始射箭训练。之后没有停歇,要进行专项体能训练。好容易到了晚上,还需要上文化课。每周也只有周日一天可以休息,格外辛苦。   其实辛苦倒是其次,令万惜苦恼的是,在“希望杯”上被她打败结下梁子的贺成霜也被选入了省队射箭队。   好死不死的,还跟万惜成了室友。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是想让鹅子女鹅拿驾照的一天。 快了,快了,坚持住!感谢在2020-11-03 21:25:52~2020-11-04 20:3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嘻嘻和 8瓶;从王从君 5瓶;40526628 2瓶;美少猴、两行米豆、糖水蛋小姐、十二月逢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2   万惜也是拖着行李进入宿舍时才知道这事的。   省队射箭队都是两人一个寝室, 黄歌歌被安排到了三楼,而万惜则是二楼。   刚进寝室,万惜便发现贺成霜已将行李整理妥当, 正在那擦着护手霜。   贺成霜似乎是早已得知万惜会进省队的信息,因此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她将护手霜挤在手里,缓慢擦拭着, 膏体散发着冷腻的香气。   见贺成霜并没有什么善意,万惜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开始收拾整理行李。   万惜正背对着她在铺床单时, 贺成霜忽然开口,声音和护手霜同样冷腻:“上次比赛, 不过是你运气好罢了, 别以为自个实力有多强。”   万惜手上动作不停, 淡声道:“哦,有运气也挺好的, 比那些连运气都没有的人好。”   万惜就是意有所指,指的就是贺成霜。   要斗嘴, 万惜可不怂人,毕竟她是从小就跟宁恒这种高智商互怼到大的,还会怕区区一个贺成霜吗?   “咚”的一声, 贺成霜的护手霜给砸在了地上,翻滚了两圈,停下。   明显的生气。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万惜其实并不想与人结怨, 但有人的地方永远充满着挑衅。   她没有选择,只能反抗。   /////////////////   射箭是项安静而枯燥的运动,很多射箭运动员在经过了最初的热情期后,便会产生厌倦心理。万惜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当心头烦躁时,她会冷静下来,深吸口气,脑海内逐渐浮现出一双时而冷淡时而浓烈的黑眸。   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轻轻飘飘地落在她心上,便可以压制住所有的烦躁。   万惜每天都坚持在射箭场内练习着,从曦光至余晖,自烈阳到细雨,周而复始,似乎永不知疲倦。   但与贺成霜相比,进步并不算大。   主要原因,就在弓箭上。   竞技反曲弓都是国外进口,整套弓箭顶级配备下来得要好几万。资金原因,顶配弓箭数量有限,所以省队射箭队一般是将好的弓箭优先给那些出过射箭成绩的师兄师姐们练习。而他们这些新人,则用的都是次等弓箭,自然成绩也会受到影响。   不过想着师兄师姐们也是这样一步步熬过来的,万惜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但在不久之后,同为新人的贺成霜让父母出资,为她从国外购买回来一套顶级全订制弓箭,供她平时训练时用。   贺成霜本来能力就不弱,如今有了顶配反曲弓加持,成绩提升很快。   射箭队也会定期进行队员之间的能力测试,在最新一次的测试里,贺成霜的成绩名列前茅,超过了万惜。   在测试结束后,贺成霜于射箭场角落拦住了万惜。   贺成霜手里拿着自己新购入的弓箭,那红色的金属弓把,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   “运气,只是一时的。你要懂得,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终点。而有些人,费尽心机,也只能认命。”   贺成霜眼睛看着万惜,脚下却踩着场地边的草,脚尖左右碾着。   仿佛踩的并不是草,而是万惜。   万惜倒也没气恼,只是抬头看了下天。   正是下午,阳光炽烈,天色大明,离晚霞出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还早呢,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万惜道。   ////////////////   万惜没动气,但黄歌歌却动了气。   听了万惜的描述后,黄歌歌在食堂里用力将桌子一拍,碗里的红烧肉都差点蹦了出来。   “跩个屁啊!她有把破弓了不起吗?”   声音之大,令全食堂的人都忍不住回首。   坐在旁边的射箭队大师兄被吓得小半个水饺塞喉咙里,咳得面红耳赤,差点没呛死。   自己做的孽自己解决,黄歌歌忙帮忙锤背,力气过大,大师兄又差点没被拍死。   射箭队大师兄名叫郭涵,长得高大英挺,面容俊朗,细长丹凤眼,温润红|唇,活脱脱就是一副吃干抹净不负责的渣男样。   但看仔细了,会发现那丹凤眼里时常会罩上层呆滞的神色。   黄歌歌和万惜也是接触久了才知道,大师兄空长了副精明的好皮囊,其实脑子不太够用,老实憨厚木讷,而且经常说错话。   上次日本队来进行交流比赛,郭涵在赢得第一名后,因为相貌出众被记者抓住采访,询问比赛前的思想活动。   郭涵呆而缓慢地说道:“我挺紧张的,也想着必须赢,毕竟我的对手是小日……日……日……”   要到这时,郭涵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摄像机前,那个“本”字有多凶险。   此时本不富裕的脑细胞还当机,实在不知如何转圜,郭涵只得继续涨红着脸,“日……日……日……”地接下去。   整个效果格外鬼畜。   日本队员不懂中文,还以为中国队员来了段现场rap,正要鼓掌助兴,郭涵却被脸黑成煤炭的教练给拖了下去,暴揍了一顿。   从此以后,郭涵被明令禁止再接受媒体采访。   虽然脑子少根筋,但大师兄心地好,黄歌歌经常麻烦他帮忙,他也从不推辞,一来二去,黄歌歌万惜大师兄三人便组成了饭友,时常在食堂聚餐。   万惜忙将一个金黄酥脆的生煎塞入黄歌歌嘴里:“你小点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打架呢!”   黄歌歌边吃着生煎,边建议道:“要不,你去跟你爸妈商量下,让他们也给你买把弓?你的能力本来就应该在那贺成霜之上的。”   万惜摇头:“没事,我自己存吧。”   成为省队运动员后,就算是上班了,每个月都有工资,万惜便再没要过家里的钱。   如果现在开口要上几万,万惜笃定自己会被万老太太给扒层皮。   “我们还没开始打比赛,暂时也没奖金,就靠一点工资,得存到何年何月啊?你难道不要成绩了?”黄歌歌哀伤得眉毛都快瞥成八字型了。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最后反倒是万惜安慰起了黄歌歌。   “是啊,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到第三年才有好弓。”大师兄也附和。   “大师兄你不一样。”黄歌歌认真道:“毕竟你比较傻。”   大师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到底是被贺成霜给怼了顿,万惜心里有点不痛快。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朋友圈里发了个卡通图片。   就是一只小胖猫在面壁,头顶有阴影。   万惜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发完之后便感觉浑身通畅不少,开始有心思吃红烧肉了。   省队食堂的红烧肉也是招牌,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万惜吃得正嗨时,忽然听见一道愤怒的吼声。   “射箭队的小妖精!”   万惜抬头,看见前方不远处正站着柔道队的张梦得。   南城体校师资力量强,学生普遍身体素质好,经常给省队输送人才。张梦得在不久前的柔道比赛中获奖,也被选入了省队柔道队里。她是上一周才来报道,谁知这天冤家路窄,居然在食堂里撞见了万惜。   上次在南城体校,张梦得一心去追射箭队的大师姐马阳,没顾得上收拾万惜。   这次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梦得将马阳的账也算在了万惜头上。只见她怒气冲天,把餐盘一丢,直接朝着他们冲来。   于是,万惜拉着黄歌歌,黄歌歌拉着大师兄,三人赶紧奔出了食堂,而张梦得则在后方凶猛追逐。   林荫道上,尘土飞扬,响彻着三人的惨叫。   一连跑出几百米,黄歌歌醒悟过来,忙将其余两人拉住。   “不对啊,我们有三个人,怕她干嘛?”   张梦得正追到兴头上,发现前面三人忽然就不跑了,转头盯着自己,眼神幽幽暗暗。   张梦得心头的“咯噔”响得很大声。   局势瞬间扭转。   林荫道上,反方向尘土飞扬,这次换张梦得被三人追得惨叫连天。   万惜追得正嗨,忽然接到了宁恒的电话。   仔细对比了下凶残度,宁恒明显大于张梦得,万惜赶紧站路边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了宁恒的声音,微沉,有些倦意。   “遇到什么事了?”他问。   已是六月初夏,宁恒正在进行为期两周的IMO数学国家队培训,由全国最顶尖的教练为他们六人进行着封闭训练,下个月便会启程去英国进行决战。   万惜不想在这个时候用琐事打扰宁恒,忙道:“没事啊。”   “哦。”宁恒声音清冽,听不出情绪。   万惜意识到宁恒应该是从刚才自己发的那张图中看出了端倪,所以才会打来电话询问,又赶紧着解释:“我发那个图,就是觉得好玩,没什么意思。”   “哦。”宁恒的声音照旧还是清淡无波澜。   “你别乱想啊,安心考试好吧。”万惜倒是急了。   “哦。”宁恒似乎只会答这个字。   接连三个“哦”字,听得万惜都出心理阴影了。   万惜还想解释番,却听黄歌歌的惨叫声响起,定睛望去,发现黄歌歌和大师兄披头散发,折返而回,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面带杀气的柔道队队员。   “快跑!遇到柔道队大部队了!”   于是,三只射箭队的弱鸡再次在奥体中心林荫道上被撵到狂奔。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哥:下章我要出场。感谢在2020-11-04 20:38:30~2020-11-05 20:3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香橙味李汭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任意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ctor zou 40瓶;鳯之 6瓶;嗷呜 3瓶;两行米豆、calm、lookloo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3   因为被柔道队追杀, 万惜只得匆忙挂上电话。   好不容易跑回了宿舍,万惜和黄歌歌坐在楼道门前大口喘气。   万惜正庆幸着自己死里逃生,此时, 黄歌歌手机响了道信息提示音,她低头看了眼,忽然“咦”了声。   “怎么了?”万惜好奇。   “哦……没事, 我先回宿舍了。”黄歌歌紧握着手机,一溜烟奔上了三楼。   万惜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回到宿舍床上躺尸。   没躺多久, 黄歌歌又冲了进来,奔到万惜床前, 双目内有狂热的光。   “我看好你们!”黄歌歌声音因为激动而高亢。   万惜一头雾水, 赶紧去摸黄歌歌的额头, 就担心她会不会是发病了。   旁边床上正在敷面膜的贺成霜看不惯两人,此时冷声斥道:“是你寝室吗?每天没事就进来?有这么多闲暇时间, 多用在练习射箭上,也不至于成绩那么差了。”   黄歌歌哪里是个肯吃亏的, 当即反驳:“贺成霜,你别以为有把破弓,就跩上了天, 我告诉你……”   一般来说,这后面就是放狠话时间。于是,万惜和贺成霜都盯住了黄歌歌。   可黄歌歌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 最终选择将话憋住。   “反正,你好日子到头了。”   这话没啥杀伤力,贺成霜嗤笑声,继续敷着面膜。   ////////////////   盛夏七月, 烈阳高照。   中国IMO代表队登上飞机,启程出发。   此次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共有100多个国家参赛,每支国家代表队有学生6名以及2名数学家为领队。   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会分两天进行考试,每天4.5小时,解答3道题目。各国代表队的6名选手会被分配至不同考场,独立进行答题。每题7分,满分为42分。虽说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并没有设置团体奖,但各国却异常重视团体总分,一致认为这是各国数学水平的集中体现。   对于这次比赛,中国代表队压力很大。   自IMO创办以来,中国队多次获得团体总分冠军,可谓是梦之队。但近年来,因为种种原因,连续几年都落败,走下神坛。   出发前,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委员会副主席汪君知给六人开了小会:“现在,国际国内有不少声音都在唱衰我们国家的数学实力。我希望你们能在这次比赛里,将失去的冠军夺回来。记住,你们要向世界证明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国家。”   去英国的飞行时间大概是10小时,队员们大多戴着眼罩在休息。   宁恒打开遮光板,看着近在咫尺的白云,那白云有厚重的质感,看久了,让人觉得恍惚。   他的颈脖上套着绸带,骨节明晰的手,顺着丝滑的绸带向下,在胸口处,触碰到了万惜送他的那枚金牌。   万惜希望他能获得金牌。   一切她想要的,他都会给她。   /////////////////   中国队在赛前提前两天到达,而美国队则是提前了一周到达,适应好了时差。   到达后的隔天,便举办了开幕式,张清平在开幕式上看见了美国队的六名代表,其中有两名看着是亚洲面孔。   经过将近一年的训练培训,张清平已和宁恒成了好友。   张清平戴着眼镜,白净纤瘦,眼里有干净的自信。他属于话痨体质,看见什么都要抓着宁恒说一通。   此时,张清平悄声道:“听说那两个是中国人,而且还不是华裔,是中学时转学到美国去的,好好的中国人为什么要跑去做假洋鬼子呢?还帮着对付我们。”   宁恒时差还没调整过来,觉得头疼不适,便没有回话。   张清平早已习惯宁恒的寡言,也不在意。   IMO主席在台上进行着发言,张清平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他看着台上,忽然轻声问道:“你说,我们这次能拿第一吗?”   张清平的声音轻而低,近乎是自言自语。   他并没有指望能获得宁恒的回答,但这次,宁恒却做出了回答。   “能。”   张清平转头看去,发现宁恒散漫地靠在椅背上,他明明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势,但整个人却蕴着股坚定。   张清平忽然笑了,笑容像是个孩童。   “没错,我也觉得可以。”顿了顿,张清平眼里升起一股光:“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来学数学竞赛,是因为总听他们说,中国虽然数学计算能力强,但是永远出不了数学家,我要向他们证明,他们错了。”   ////////////////   中国队来的时间比较晚,直到第一天考试开始时,宁恒的时差也始终没调整过来。   在考场上,四周全是各国的数学精英,宁恒拿到卷子后,静心查看了下,这天的题目是代数,几何,组合。   最后的操作类组合题是宁恒的弱项。   不知是因为时差还是紧张,宁恒觉得太阳穴处逐渐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闭上眼,开始回忆起临出发前和万惜打的那通电话。   那天在机场里,万惜趁着午休时间,给宁恒打了通电话。   毕竟是要去参加这种国际大赛,两人心里都紧张,拿着手机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领队通知宁恒登机,宁恒正准备挂上电话,却听见万惜问道:“宁恒,你知道我最开始对你的印象并不好吗?我当时在想,这个人,傲慢,嚣张,又冷漠,挺讨厌的。”   “哦?”宁恒的这个音节发得有点沉。   电话那头的万惜似乎预料得到他有这种反应,低笑了声,继续道:“虽然讨厌,可又让人觉得可靠,因为感觉,你什么都可以做到。”   宁恒记不太清自己回复了什么。   他只记得那一刻,他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下。   结束回忆,再睁开眼时,宁恒觉得头疼似乎因为那段回忆而逐渐消散。   他拿起笔,开始答题。   像是战士,进入了无硝烟的战场。   第二天的题目是数论,组合,几何。   出考场时,宁恒抬头看天,没有雾气,只有悠然白云,和他的心一样平静。   几天后,举行了IMO闭幕式暨颁奖典礼。   时隔多年,中国队再次赢得了团体总分第一名。   中国队的六名选手,获得了五金一银的好成绩。   在100多个国家中,有一名参赛者获得了本届比赛唯一一个满分。   IMO主席宣布了那个人的名字。   宁恒。   //////////////////   在闭幕式后,宁恒只给万惜发了一条短信。   宁恒:【你要的,给你带回来了。】   中国代表队夺冠后,媒体立即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报道,全是祝贺之词,宁恒因为出色表现更是被盛赞。   万惜将媒体上所有关于宁恒的报道,都存了下来,感觉比自己得了金牌还上心。   一边关心着宁恒,万惜的训练也没落下,装备不好,便技术来补救。   万惜比平时更用功练习射箭,终于在这次的队内测试中,成绩与贺成霜不相上下。   测试完后,射箭队成员三三两两步出射箭场。   黄歌歌拉着万惜,笑得像是一口气吃了三盘红烧肉:“你没看见,那个贺成霜刚脸黑得跟什么似的。不就是有个破弓吗?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你给追平了。对了,你这两天注意下手机,可能有国际邮政……”   黄歌歌正吐槽到兴头上,忽然听见大师兄猛烈而做作的咳嗽声。   两人回头看去,发现了身后站着面如寒冰的贺成霜。   原来大师兄是想通过咳出肺管子的方式提醒她们当事人就在后面。   贺成霜缓步走到两人面前站定,她本来五官就偏薄,冷着脸时更显得尖锐,像是时刻准备着刺人。   此时,她们站在射箭馆前,陆续有射箭队队员走出,见到几人剑拔弩张的模样,都站定围观。   “如果你看不惯我自己买弓,你也可以让你爸妈买啊。”说到这,贺成霜故意停顿了下,发出了嗤笑:“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在你爸妈眼里,应该只有你弟弟才是亲生的吧。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没给你打过。连你是死是活他们都不关心,怎么可能给你买弓箭呢?真是可怜。”   贺成霜之前的教练和夏镇体校的陈军学教练相熟,陈军学酒后吐槽过万惜家里重男轻女,被贺成霜的教练听见,无意间也告诉给了贺成霜。   打人不打脸,见贺成霜当着众人将万惜的痛处说了出来,黄歌歌气得面红耳赤,作势要冲上去扇贺成霜巴掌。   省队管理严格,要是打架被教练发现,处分检讨那是一个都不能少。   万惜和大师兄忙上前将黄歌歌给拦住,而贺成霜还作死在那激怒黄歌歌,眼瞅着两人要吵到惊动教练的地步时,忽然一辆邮政车开来,停在了射箭馆门口。   射箭队的很多物品都是统一邮寄到射箭馆存放,因此邮政车经常开来送货。   此时,快递员下车,喊道:“万惜?有叫万惜的吗?”   “是我。”万惜忙答应。   “刚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不接?来,你的国际包裹。”快递员将一个大箱子从车上抬下。   万惜边拉着黄歌歌,边要回应快递员,感觉心累身也累。   谁知黄歌歌此时见了包裹,连架也不掐了,赶紧跑过来拆包裹。   高级质感的盒子里,装的是白黑相间的反曲弓。   练习射箭的,也都识货,认出这是最高等级的定制款。   弓把,弓片,瞄准器,箭台,箭侧垫,弓弦,平衡杆,信号片,箭,都是顶级。   比贺成霜的那把,更好。   众人眼里有艳羡,而万惜眼里则是迷茫。   黄歌歌此时得意得尾巴都快翘上了天:“谁说没人送,这不就送来了吗?有这么好的弓,我们家万惜以后就是如虎添翼了。有些人啊,自求多福吧。”   看着那弓,听着那话,贺成霜阴沉着脸,转身走开。   万惜将前后的事连起来,终于想起了一个月前,黄歌歌跑来她宿舍里,为何眼里会有狂热的光。   那光的内容应该叫“我磕的CP都成了”。   弓箭是宁恒送来的。   边摸着顶级弓箭,黄歌歌边将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之前因为万惜手机出问题,宁恒便要了黄歌歌的手机号码。上次国家队培训期间,宁恒看出万惜心情不好,便短信询问了黄歌歌。黄歌歌立即将贺成霜用弓箭欺压万惜的事都告诉给了宁恒,宁恒当即表示,自己会尽快帮万惜将弓箭买来。   黄歌歌手捧着脸,花痴道:“你们家宁哥哥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万惜好奇。   “别人有的,她也要有。” 作者有话要说:  事业线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我们都喜欢的了感谢在2020-11-05 20:38:29~2020-11-06 20:5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perRu、苏志燮 2瓶;小兔子、deneide、体重不过二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4   虽然话是从黄歌歌口中转述的, 但万惜却依然能够想象到当时说这话时的宁恒。   手机置于耳畔,单手插兜,微垂着头, 眉目掩在阴影里,温柔又凛冽。   万惜整颗心如同浸在了温泉水里,无比熨帖, 氲得久了,又会无秩序地猛然跳动。   其实当贺成霜当众说出万惜父母对她的忽视时,万惜并不好受。   她不是不在乎, 她只是学会了假装不在乎。   在八岁那年,当得知自己会因为未出世的弟弟而被送走的那刻, 万惜便学会了假装。   而在这一天, 当收到了宁恒送的弓箭时, 万惜知道自己不用再假装了。   是真的没有关系了。   就算是没有父母的关爱也没关系,因为她有宁恒。   万惜开始不敢想象, 如果自己的生命里没有宁恒,会是多么荒寂。   晚上时, 宁恒发来了短信。   宁恒:【收到了?】   万惜:【那弓好贵的,我决定要好好练习,打比赛, 挣奖金,以后你万一要是破产了,我养你。】   宁恒:【我谢谢你的美好祝福。】   宁恒用不温不凉的情绪打出了这句话。   不过, 虽然“破产”两个字有点碍眼,可“我养你”三个字却让他心头微暖。   夏夜静谧,窗外有花香与虫鸣,宁恒继续问道。   宁恒:【喜欢吗?】   万惜:【当然喜欢, 放心,以后这弓箭就是我的命。】   宁恒:【这么看重?那我和弓箭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万惜:【你看看自己问的是多么没有营养的问题,我会这么没人性吗?】   看着这个答案,宁恒嘴角噙出一抹笑意。   但紧接着,万惜的下一条短信进入眼帘。   万惜:【当然是救弓箭了。】   万惜:【弓箭好贵的,而且还不会游泳。】   这是在映射他很便宜?   还有,他会游泳怎么了?就不配得到救助吗?   宁恒嘴角的笑意开始有些挂不住了。   算了,再聊下去有心梗的倾向,宁恒决定长话短说。   宁恒:【周日上午11点,我来奥体中心门口接你,记得打扮乖点。】   万惜:【啊?为什么?还有,哪种打扮叫乖?】   宁恒双眸盯着手机,脑中却回忆着万惜的模样。手机的荧光映着他的面容,那凌厉的眉目一寸寸地柔和下去。   顿了顿,他再次发去了短信。   宁恒:【不用了,当我没说,就平时的打扮吧。】   毕竟,平时的打扮就挺乖的。   /////////////////   这一两年里,宁恒始终在忙着参加IMO竞赛,万惜也忙着训练,两人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所以这次宁恒参加完竞赛后便约她出来见面,万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万惜认为,这次不过就是两人见个面,自然状态就好。   但黄歌歌却格外紧张,又是给她挑选衣服,又是给她到处借化妆品。   “再怎么说,也是次约会啊,必须打扮好。”黄歌歌道。   最后,在黄歌歌的操作下,万惜穿了件日系海军领连衣裙,她本身发色偏浅,又用烫发棒卷过,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娇俏软糯。   天太热,万惜怕花妆,只允许黄歌歌给她涂抹了淡色唇膏。   全套武装下来,黄歌歌看着自己的杰作,表示非常满意。   “这次你们家宁哥哥肯定得被迷死。”   可这一通打扮下来,费时太长,眼看约定时间就要到了,万惜赶紧奔到了奥体中心大门前。   远远的,她就看见站在大门前的宁恒。   宁恒前不久刚理过发,整个五官轮廓显得更为利落流畅,眉眼清俊干净。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低垂着眼,正懒散站着,单手拿着手机,只用大拇指敲着字。   周末时,路上有不少行人经过。宁恒相貌出众,霁月清风般的少年,自然是受到瞩目。   万惜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祸水太招人了。   果然,不远处有两名女生结伴走近,拿着手机,红着脸,一看便是在问宁恒要号码。   姐妹,不可以!   怎么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夺食?也太没江湖道义了!   万惜赶紧奔上前去,站在了三人面前,一路跑来,有些喘,她只得深吸气调整呼吸。   万惜来得突兀,颇有点从天而降的意思,那两名女生霎时愣住,戒备看向万惜。   而宁恒听见响动,也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精心打扮过的万惜。   盛夏时节,阳光炽烈,刺目光亮肆意投掷于天地间。   宁恒的双眸,在这样的亮度下,显得格外沉而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仿佛有重量,有触感,有思想。   万惜觉得面皮一时热辣辣的,也不知是阳光晒的,还是被他盯的。   事到如今,也懒得顾及姿态好不好看,万惜直接学着宁恒的样子,用手臂锁住他的颈脖,直接将宁恒拖走,远离那两名女生。   宁恒高出万惜大半个脑袋,此时微弯着腰,配合着她往前走。   虽说姿势不太好受,但宁恒嘴角的梨涡却是始终绽开,盛着笑意:“我建议,你还是放开手。”   放开手方便你再去招惹?   宁恒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万惜反倒将锁住他颈脖的手臂收得更紧。   不论近看远看,都是在欺负体罚宁恒的模样。   正欺负到兴头上,万惜听见宁恒声音里传来憋不住的调笑。   “忘记告诉你,我妈也来了,就在那。”   万惜顺着宁恒所指方向望去,发现一辆高级黑色轿车就停在不远处。驾驶座的车窗大开着,一个戴着墨镜的漂亮女人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万惜觉得自己双脚开始发颤。   这次完犊子了。   /////////////////   宁恒外公家世代经商,可谓家境殷实。宁恒母亲苏曼当初决定要嫁给宁行处这个普通大学教师时,遭到了家里的强烈反对。可苏曼性格倔强刚烈,父母见反对无效,也只得答应了。   婚后不久,苏曼生下了宁恒,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苏曼父母也逐渐接受了宁行处。可当宁恒上初中时,苏曼忽然跟宁行处提出离婚,毅然决然去了国外。   万惜之前在家里听夏青玉和万老太太聊起过这事,似乎舆论都一致认为苏曼是另结了新欢,所以才会抛夫弃子。   苏曼长得非常惹眼,有令人惊艳的美,肤白胜雪,身材窈窕,端坐着像是块冷润白玉。   万惜本来是战战兢兢,以为苏曼要上演“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那套。但没想到,苏曼虽然外表看着冷漠,可多接触后却会发现,她性格热情而随和。   苏曼理解万惜和宁恒是在闹着玩,并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   苏曼这次回国,主要是为了探望父母以及宁恒。宁恒告诉苏曼,说想介绍个女孩给她认识。苏曼在国外生活多年,思想开放,欣然接受。   此时是午饭时间,苏曼坐在驾驶座上,边开车边询问两人意见。   “吃什么呢?日料?或者泰国菜?我不太清楚你们这群小孩子喜欢吃什么。”   宁恒带着万惜坐在车后排,他穿着牛仔裤,长|腿匀称有力,微敞开,姿势慵懒。左手曲肘放置于车门窗户上,撑着头,脸偏向万惜的方向,右手则是有意无意勾着万惜挎包上的流苏。   万惜将自己的小挎包放在两人中间的座位上,小挎包上垂着流苏。宁恒将流苏勾在食指与中指间,冷白的手指,干净明晰,手腕处戴着黑色的表,骨结突出,显得有力而精瘦。   是快要摆脱少年,成为男人的手。   “哪小了,马上十八了。”宁恒道。   他说得缓慢,勾着流苏的动作也缓慢。   仿佛手上的动作是别有深意,仿佛说出的话也是别有深意。   万惜能怎么办,她只能假装看窗外风景。   恩,今天太阳真大。   像个烧饼。   “那就日料吧,好吗?就环宇中心那家千草居酒屋。”苏曼提议。   那家居酒屋万惜听说过,算是城内排名第一,环境清幽。环宇中心是大型商场,进门便有一座超高电动扶梯,直通三楼。   这个建议大家一致通过,苏曼掉头,将车往环宇中心开去。   此时,万惜忽然发现,宁恒的目光似乎始终放在她脚上。   万惜的连衣裙长度在膝盖上方,坐下时裙摆覆盖在膝盖上方一公分的位置,露出的腿部肌|肤是有些多。   万惜心头的“咯噔”响得很大声。   没想到,宁恒居然是这样的宁恒。   学霸你又脏了。   谁知这时,宁恒忽然发声:“妈,你有围巾吗?”   苏曼回忆了下:“车后座应该有,你找下。”   宁恒转头,在后座上寻了阵,没多久便找到了一条H家的羊绒围巾。   这时,车也到达了环宇中心门口,苏曼让两小只先下车,她则将车开入车库去停。   宁恒带着万惜走进环宇中心,两人登上了那座超高自动扶梯。   站在扶梯上,缓慢上行,万惜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连衣裙,忽然眉间一跳,意识到不对。   她刚出门时,忘记穿安|全|裤,自动扶梯太高,她这么一路上去,必定走|光,商场一楼人来人往,抬头就能看见,简直不能更尴尬。   如今人已站在电梯上,也不能倒回,正当万惜急得出了满脑门热汗时,身旁的宁恒忽然展开了那条羊绒围巾,帮她拦腰围住。   宁恒靠得万惜很近,几乎就是搂着她,围巾将她裙摆全部围住,遮得严严实实。   羊绒围巾的触|感是柔软而温和的。   站在她身边的宁恒也是柔软而温和的。   万惜这才明白,宁恒刚才之所以盯着自己的腿,是因为早预料到了这环,所以才会找苏曼拿围巾。   万惜记得上次周瑶草穿了条短裙出去约会,原初乐认为会有太多异样目光,便让她换一件,周瑶草却抵死不从,两人为此大吵一架,又闹了分手。   万惜怕宁恒也会因此生气,于是忙道:“我以后注意下,不穿这种裙子了。”   宁恒侧眸望着她,淡声道:“很漂亮,为什么不能穿?”   “我是怕你觉得麻烦。”万惜低声道。   电梯继续向上行驶着,越过不同的店铺,视野里呈现出不同的物事。   冒着热气的咖啡,五颜六色的糖果,璀璨夺目的水晶,模特身上最新款的服装。   很温暖平和的人间百态。   宁恒的声音,融合在里面,也是同样的温暖与平和:“跟我在一起,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连衣裙很漂亮,所以你可以自由地穿着它。   如果世界会因为你穿一条漂亮连衣裙而指责你,那么,错的不是你,而是世界。   我会为你,对抗这个世界。   ☆、25   直到三人在居酒屋包厢内坐下, 万惜还沉浸在刚才宁恒的话里,整个人都泛着红,身体酥酥麻麻的。   是欢喜的滋味。   包厢是全日式装修, 清幽雅致,私密性强。桌上摆满时令刺身,鳗鱼三吃, 黑松露和牛饭,北海道松叶蟹。   苏曼自己要了壶清酒,还很自然地询问两人:“你们想喝酒吗?”   万惜以为这是陷阱, 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表明她是从不喝酒的乖孩子。   谁知苏曼却劝道:“你们学习压力大, 适当喝些不打紧, 不过恒恒你烟要少抽点, 对身体不太好。”   万惜瞬间惊了,这才真正意识到苏曼是完完全全的朋友式母亲。   实在是很酷呢。   苏曼似乎很喜欢万惜, 边吃边给她讲着宁恒小时候的趣事。   “他啊,说用功倒也是用功, 该做的作业都会做。可你说多努力也算不上,做完作业也跑出去玩。但次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他初中同桌是个小胖子, 常年考第二名,恨他得要命。结果他有次打篮球时脚受伤,在家休养了一个月。小胖子同桌就以为这次考试自己肯定能逆袭, 谁知期末时,还是被他夺去了第一名。小胖子同桌被气得趴桌上哭了整整两节课,眼睛肿得跟桃子似地。”   万惜仔细比较了下,觉得都是同桌, 可她相比于小胖子而言,心胸宽广得多。   “别人都羡慕我生了个数学天才,但说实话,我压力真的很大。他从小就早熟,跟个小老头似地。我记得他小学三年级时,学校有作业需要家长签字,我不过是粗心签错了地方,他就语重心长把我给教育了一通,让我要把他的学习放心上,担起做家长的责任,就差没让我写一篇检讨了。”   苏曼说话时,万惜听得格外认真,像是要将每个字都记住,掰开了揉碎了,塞入心坎里,好好地咀嚼一遍。   关于宁恒的每件事,她都想知道。   宁恒好几次想打断这番关于自己的谈话,却被两个女人合力压制,最终只能起身去洗手间喘气。   待宁恒离开后,万惜看着苏曼,准备继续听她讲述宁恒过去的事。   但苏曼却没有再聊这个话题,她嘴角噙着笑,垂眸为自己倒着清酒。清酒用陶瓷酒具装着,灰黑的哑光釉面,显得古朴而有质感。   “万惜,看得出,宁恒那孩子对你很上心。”苏曼开口。   闻言,万惜的脸逐渐晕红,就跟自己喝了清酒似得。   “我也很喜欢你。”苏曼拿起了清酒酒杯,却并没有喝。   她的手莹润细腻,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苏曼抬起眼,她的双眸偏细长,微微上扬,是有韵味的妩媚:“所以,你们来美国吧,跟我住一起。”   “啊?”万惜呆呆的,这次是真的有喝酒上头的感觉。   晕沉,不真实。   “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是全球排名第一,我希望宁恒能去那就读。如果你愿意的话,阿姨也可以安排你去美国读书。”苏曼继续看着万惜,目光坦诚明亮。   “可是,宁恒不是已经被北大录取了?”万惜喃喃道。   “国外的学术环境更适合宁恒未来的研究以及发展方向,而国内……”苏曼缓慢摇头。   万惜没有说话,她觉得脑子如同长满了荒草,根本没有明晰思路。   她从没想过宁恒会有出国这项选择。   苏曼终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清酒澄净,软绵爽口。   她缓声道:“我之前爱上你宁叔叔,是因为他的理想主义,后来不爱他,也是因为他的理想主义。国内大学的学术环境,并不适合他们这种理想主义者,我不想看着宁恒走上你宁叔叔的老路。”   万惜想起了宁行处。   那个总是温和儒雅的中年人,看见她总会笑,身上也总有寂寥的酒精味。   “理想没有土壤,是会枯萎的。”   苏曼的声音,就像是刚饮下的清酒。   夏季的清酒,冷冽沁人。   /////////////////////   吃完饭后,苏曼回苏家去探望宁恒的外公外婆,就此跟两小只道别。   临走前,苏曼忽然想起什么,从车后备箱中取出了一台单反相机,递给宁恒:“来,儿子,你得金牌的礼物。记得多享受人生和美景,生命可不是只有数学。”   说完,苏曼开车,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恣意又洒脱。   省队每周日晚八点会集合开会点名,宁恒看了下时间,发现还有几小时空闲,便拉着万惜去商场顶楼的电影院看电影。   “想看哪部?”宁恒问。   “这个吧。”万惜被苏曼的话搅得脑子乱成粥,便随手指了部片子。   “你认真的?”宁恒声音有点凉。   万惜抬头,这才发现在众多清新爱情片里,她偏偏选了部恐|怖丧|尸片。   很好,约会约得别出心裁丧心病狂。   可总不能承认自己心不在焉,万惜也只得硬着头皮评价:“恩,血浆看着很真,很用心。”   “行,听你的。”宁恒用舌尖抵了抵牙齿。   万惜评价正确,血浆确实很真,120分钟的电影,跟不要钱似地喷了110分钟。   剧组真的很富有。   可万惜却不知在想什么,全程眼神空洞。   电影散场后,两人步出电影院。   “好看吗?”宁恒问。   “好看。”万惜语气敷衍。   “可惜结局不太好,女主角死了。”   万惜这才回过神来:“啊?怎么死的?”   宁恒侧眸望着万惜,慢悠悠道:“看电影不认真被男主角打死的。”   万惜:“……”   此时,两人走在商场大厅内,前方过道处有十米长镜,洁净无尘。   “我们拍过合照吗?”宁恒问。   “没。”   “那今天拍一张。”   宁恒将万惜拉到镜子前,低头调整着单反相机。   万惜看着镜中的宁恒,他微垂着头,这个角度看去,眉眼更显利落干净。眼窝有些深,睫毛格外长,眉毛浓而英气,总蕴着不耐的傲意,让人忍不住伸手,想要抚顺。   越危险的东西,越让人生出想要靠近的欲|望。   万惜将勇气鼓得像气球那么大,终于开口问道:“宁恒,阿姨是不是想让你出国留学?”   “恩。”宁恒似乎一心认真摆弄着相机,他的回应没什么情绪。   万惜攥紧了手,心脏也同时缩得紧紧的,呼吸也开始不畅;“那你怎么打算的?是留在这里,还是出国?”   宁恒照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姿态,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你呢?如果有机会,想出国吗?”   万惜看着镜子,也不知是在看宁恒,还是看自己。   她先是无意识地摇了下头,似乎是觉得不够,她再次摇了下头:“我会留在这里。”   镜中的宁恒用那双修长的,有着明晰青筋的手调整着相机,很清淡地应道:“哦。”   他只回答了这个字,就像是尖针一下戳破了万惜的勇气气球,她瞬间就焉了,也没勇气再问。   宁恒终于调整好了单反相机,他伸手将万惜拉到了身前。   万惜正惘然着,忽然被这动静吓住,抬眼再次望着镜子。   镜中的宁恒颈部套着单反相机背带,双手举着单反,从她头部套下。   她就这么被单反相机背带以及宁恒的手臂困在了他怀里。   单反相机背带长度有限,万惜背脊只能紧贴着宁恒的胸膛。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均匀沉稳的心跳。   而她自己的心脏,仿佛在这刻停止了跳动。   热意上涌,目眩神迷,她只能呆愣着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中,宁恒黑眸深邃,如同是浓稠夜色下的海,平静却有暗流,只需一个浪潮,便可以让她覆灭。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声音沉稳,像是宣誓。   随即,宁恒按下了快门,相机记录了此刻的他们,以及此刻的誓言。   /////////////////   省队射箭场内,万惜背脊挺直,靠位,瞄准,撒放,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射向靶心。   正中十环。   省队射箭队教练高秋颔首:“很好!继续保持!”   贺成霜时刻注意着万惜,见万惜射出十环,她手心发汗,快速射出一箭,因为准备不足,却只射中七环。   高秋蹙眉:“集中精力。”   贺成霜抿唇,心情再次受到了影响,这次测试成绩不佳。   测试完之后,黄歌歌,万惜,大师兄这队约饭组又在食堂聚餐。   黄歌歌吃得格外欢畅:“你看见没,贺成霜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万惜,自从你得了这把弓箭,简直就是如虎添翼,成绩提升好快啊!”   旁边大师兄也鼓励:“对,抓紧训练,争取在明年的比赛里,一战成名。”   万惜抬头看着窗外,时光飞逝,又是隆冬季节,马上就要放寒假了。   马上又是宁恒生日。   万惜叹口气,苦恼道:“你们说,送男生什么礼物好?”   这次也不能再送金牌了。   黄歌歌眨眨眼:“把你自己送给他吧。”   “能认真点吗?”万惜无奈。   “这不马上就成年了吗?”黄歌歌表示自己很认真。   大师兄也忍不住加入了八卦队伍:“他们还没谈吗?”   “没,是青梅竹马,还在暧|昧期。”黄歌歌进行实况转播。   “我以前有对朋友,就是从穿尿不湿时就认识,结果两个人长大后就成了。”大师兄回忆。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他们现在是不是很甜蜜?”黄歌歌忙给大师兄夹了个大鸡腿。   “他们在一起后是甜蜜了两年,还订了婚,可后来就分手了,不仅做不成朋友,连两家父母都不好再见面……唔唔唔。”   黄歌歌把大鸡腿塞|大师兄嘴里,瞪眼道:“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   黄歌歌掉头安慰万惜:“别听大师兄胡说,他脑子本来就不好。”   本来脑子就不好的大师兄差点被鸡腿梗到窒息。   ☆、26   闻言, 万惜虽然眉心微跳,可仍旧保持了镇定。   人和人之间不同,就像是原初乐和周瑶草这一对, 就算是分手了,照旧还是好朋友。   原初乐和周瑶草这两年来,分分合合, 终于在三个月前,彻底分开。   万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发现两人情绪都很稳定, 平时有聚会活动也不会避嫌,相处和谐。   这三个月来, 周瑶草经常对万惜说的话就是“不就是分个手吗?多大点事, 做回朋友就成了。”   所以, 没什么大不了的,万惜想。   宁恒是一月末的生日, 他向来是过新历,这一年春节是二月上旬, 省队放假时,宁恒的生日便已经过了。   万惜也只能在宁恒生日当天发了条短信过去。   万惜:【生日快乐。】   生日快不快乐宁恒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宁恒:【什么时候放假?】   万惜:【2月2号。】   宁恒:【好, 2月2号我来接你,去南意山吃烤全羊。】   万惜:【还有谁?】   宁恒:【原初乐和周瑶草。】   万惜咬唇,最终打出自己的疑问。   万惜:【这次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吧?】   比如说赵笑语什么的。   发过去后, 万惜又觉得这话醋味太浓。正当她有些懊恼时,宁恒的下一条短信来了。   宁恒:【不敢了,我还想活。】   好吧,还算有求生欲, 他小命保住了。   事情就这么约定了。   2月2号那天,宁恒直接在奥体中心门口接到了万惜。   仔细掰着手指算起来,两人这又是大半年没见了。   冬日的暖阳斜照而下,路旁梧桐树苍劲的枝干中透出了宁静的金黄。   十八岁的宁恒被那金色映着,整个人干净明亮,有着蓬勃的少年气,低调的肆意与沉稳的张扬。   万惜一时看得有些呆,宁恒上前揉了下她的脑袋:“木着干嘛?”   万惜轻咬了下唇,这才回过神来。   宁恒拦了辆出租车,将万惜的行李放在了后备箱内,正准备关上,万惜忽然想起个事。   “等等!”   她弯着腰,从行李里拿出了一个礼品盒,巴掌大,还郑重其事地包装了番。   “生日礼物。”她笑着递给他。   她笑时,眉眼弯弯,眼里有莹润水光。   让人生出渴意。   司机在催促,宁恒回过神来,拉着万惜坐上了出租车后座。   十八岁的宁恒和十六岁的宁恒一样,仍旧不肯好好坐着,长腿敞开,浑身透着慵懒散漫。他的头靠在车后座上,朝着万惜的方向,恍惚间似乎是要靠上她的肩。   可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段距离。   只是若有似无反倒比落在实处更为撩人。   他微垂着头,双眸半敛,更显得鼻梁挺直流畅。手里把玩着那个礼品盒,翻来覆去,漫不经心,始终没有打开的意思。   “快拆开看下呀。”万惜催促。   催了两遍,宁恒才慢条斯理地打开。   礼物是Zippo打火机,复古手雕古银,刻着“No □□oking!”。   贵重谈不上,只代表万惜复杂的心意。   一方面希望他不要再吸烟,一方面又希望在他烦恼时,为他点一根,舒缓郁结。   宁恒将银色打火机拿在手里,打开金属盖子,独特的“咔哒”声响起,转动打火轮,幽蓝火苗骤然在手中升出。   那火苗的光映在他明晰眉目间,却映出了神情寡淡,没有任何欣喜之色。   “你不喜欢?”万惜被宁恒的冷淡神情浸得整颗心都凉了。   “我不想要这个生日礼物。”如果声音是有形态的,那么宁恒此刻的声音便是格外轻薄,完全没有厚度。   “那你要什么?”万惜是压着性子问出这话,感觉喉咙里的火下一秒就要窜上来。   要什么?要不要上天?   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社交礼节,再不喜欢,笑一下很难吗?说声谢谢很难吗?好歹这打火机也是她精心准备的。   此时,出租车开始进入南意山隧道。隧道里的灯并不算明亮,长幽的隧道,晦涩而昏暗。   “咔哒”声再度响起,宁恒将打火机盖上。   没了火光,车内暗度更低,所有物事都只显出了大致的形态。   此时,万惜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手握住。   掌心温热洁净,手掌宽厚有力。   黑暗是有浓度的,宁恒的声音在这浓度里流动,静谧,宁静,又充满着存在感,进|攻性。   “我要这个。”他说。   他要她。   只要她。   黑暗中,人的感官格外敏|感,丝毫的颤|粟都可以感受分明。   宁恒感觉得到万惜的手在发抖。   万惜却没意识到自己的抖动,她满脑子都在嗡嗡响着。就如同好端端走在路上,被人迎面用天鹅绒枕头拍打了下。   天鹅绒枕头柔软,丝滑,充满着轻甜的香气,并不疼,可被拍打的当下仍旧有突兀的惊。   万惜没料到,宁恒会这么直接。   等那股惊散去,她整个人开始发烫,一股股的热从脚心往上窜,直窜到脑门里,整个人都被烫熟了。   直到这时,万惜才忽然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宁恒掌心里握着。她立即想要抽回手去,可他却硬拉着不放。不仅不放,还收得更紧。最终,竟成了十指交握的姿势。   宁恒没有继续逼问万惜答案,再问下去,估计她要窘到跳车。   出租车驶出了隧道,光明如同瀑布,朝着两人倾泻泼来。   万惜终于平静了下来,没有再挣扎。   她很快习惯了隧道外的光亮,就像是早已习惯了宁恒的存在,宁恒的呼吸,宁恒的接触。   其实隧道不过是两公里长,行驶也不过是短短几分钟,但对他们而言,却像是过了一整年。   在隧道的前后,很多东西都已经开始改变。   不论是他们的感情还是人生。   /////////////////   吃烤全羊的地址选在南意山最有名的南意人家老店里,宁恒和万惜到达时,已是吃晚饭时间。经过整个下午的高温烤焖,烤全羊已准备就绪,金黄酥脆,香气扑鼻。   原初乐和周瑶草早早地就在那守着了,远远看去,两人还是有说有笑的,气氛欢乐,压根没有分手的样子。   下车时,在万惜的强烈挣扎下,宁恒还是放开了手,因此原初乐与周瑶草暂时没看出两人的异常。   这家的烤全羊是选用三个月左右的小羊羔,肉|质鲜|嫩,红亮酥脆,撒上辣椒孜然,满口香脆,四人吃得格外欢畅。   原初乐朝着宁恒感慨:“你已脱离苦海,就等着今年九月去北大了。万惜也好,现在都已经是省队运动员了。就剩我们俩,还得要苦熬半年,经历高考折磨。”   “你们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万惜问。   “海城海大,四季如春。”原初乐毫不犹豫地道。   “瑶草,你呢?”万惜转向周瑶草。   周瑶草吃东西时缓慢而秀气,只拿着根羊小排慢慢地啃着,边吃边用纸巾擦拭。   “东城东大,四季冰封。”周瑶草笑道。   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也就是说,至少是四年没办法见面。   原初乐没再接这个话题,他只埋着头,继续啃着小羊腿。   宁恒似乎已经吃饱了,他擦干净手,拿了万惜放置在桌上的手机查看。   按亮屏幕后,宁恒发现万惜的屏保壁纸是卡通图片。   “会设置屏保吗?”他问。   “会啊。”万惜点头。   万惜隐隐觉得宁恒问的这个问题似乎有坑。   宁恒眼尾弧度微上扬,添了三分痞气:“会的话,怎么不设置成我们的合照?”   好吧,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宁恒早将商场里那张合照发给了万惜,万惜也仔细存着。   照片上,两人紧贴着,看上去就像是他在抱着她。万惜因为诧异,显得有些呆木,而宁恒则是一如既往,好看得惹眼。   似乎是永远不会有死亡角度的一个人。   “合照存哪了?我给你设置。”宁恒说着便将凳子拉近,靠近了万惜。他一只脚屈膝伸在了万惜凳子后,另一只脚贴|着她的腿,像是将她给困住。   两人姿势中涌|出的亲|昵,旁人一眼就能看出。   “哎哟哟,”原初乐调侃:“这是不是有情况了?”   万惜恨不得将头给埋在炉子里。   “少说话。”宁恒笑着丢了个毛豆过去。   原初乐接着毛豆,正吃着呢,忽然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有短信进来。   名字存的是“廖紫姿”。   原初乐擦净手,点开回复。   周瑶草则继续啃着手中的羊小排,嘴角的痣在灯光下微闪。   原初乐和廖紫姿像是聊了起来,短信一条接一条,你来我往。   那“叮叮叮”的短信声不断响起,热闹非凡。   终于,周瑶草啃完了羊小排上的肉,她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净,随即拿过了原初乐的手机,用力掷在了地上。   手机立即四分五裂开来。   周瑶草的神态与动作都没有动气的意思,非常平静,无波无澜。   与手机的惨|烈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初乐自始至终没有看周瑶草,而是冷眼望着地上的手机碎片,半晌,他道:“周瑶草,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你跟谁都可以,就不能跟她。”周瑶草还是那副平和姿态。   “我们分手只是因为她吗?”原初乐淡声问。   这次,周瑶草没搭话。   原初乐最终还是抬起了头,目光微凉:“我们分手了,我和谁,都与你无关。”   这是万惜第一次觉得,原初乐这一棵小桃花树,是冬日的桃花树。   冷而幽。   “哦。”周瑶草只说了这么一个字,转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万惜怕她出事,忙紧随其后。   她在餐厅外不远处的树林里找到了周瑶草。   前方是山下的夜景,万家灯火,霓虹闪烁,周瑶草的身影浸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单薄。   万惜走到周瑶草身后,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山上风大,呼呼地吹着,吹来了周瑶草的抽泣声。   “万惜,我撒谎了。”周瑶草鼻音很重:“分手之后,做不成朋友的。”   冬季山风,萧瑟冷清,刮得万惜皮肤缩紧。   心也跟着缩紧。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哥;打火机就打发我?想得美。 明天我多写点,应该能到两人确定关系。感谢在2020-11-08 21:00:14~2020-11-09 20:5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两行米豆 11瓶;6v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重修)   周瑶草不想再见原初乐, 便自行坐车下了山。   万惜回餐厅时,发现宁恒去前台结账,而原初乐则开了瓶啤酒在喝。   见万惜回来, 原初乐给她也倒上了一杯:“万惜,陪我喝一杯。”   他看似没什么异样,可那双桃花眼里却少了点流动, 春水阻|滞。   万惜从体育生升到运动员,平时很注意饮食,长这么大, 从没喝过酒,但今天, 她却很想喝上一杯。   她扬起颈脖, 一饮而尽。   啤酒有麦芽香气, 也有苦味,万惜并不喜欢, 但她还想再喝一杯。   正要拿着啤酒瓶为自己满上,宁恒却按住了她的手。   几乎是下意识地, 万惜将手缩回。   宁恒那骨结明晰的手,停留在啤酒瓶上,就这么握着,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看着她,半敛双眸,没什么情绪, 像是在审视。   最终,这一餐算是不欢而散。   原初乐,万惜,宁恒三人乘坐一辆车下了山。   路上, 原初乐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聊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宁恒,你爸是不是过年时要去北京?”   “恩,他好朋友开刀,他说必须去陪着。”   “要不你大年夜到我家来吧?”   “看情况吧。”   原初乐又说了些什么,万惜有点不太记得,只觉得明明是不太好笑的话题,原初乐却始终在笑。   到最后,笑得声音都有些哑。   万惜没料到自己根本没有酒量,不过是一杯啤酒下肚,就已是微醺状态,脑袋昏昏沉沉,思绪纷乱。   她和宁恒在巷子口下了车,乘着如薄纱般的月色走入清竹巷。   两人一路无话,最后在万家庭院门口站住。   夜阑人静,昏黄路灯映照下,小巷显得寂寥幽深。   “我先回家了。”万惜始终没有看宁恒。   但在她转身的瞬间,宁恒伸手将她拉住。   也许是因为这天格外冷,他的手不似往常温热,有凉意。   “到底怎么了?”他问。   万惜抬眸望去,隆冬的夜,黑得沉而低,就如同此刻宁恒的眼神。   “没什么,有点醉了,我想先回去睡觉。”万惜低声解释。   万惜想着萧瑟的山风,想着周瑶草的眼泪,想着她那句话。脑子乱得如同锅热粥,整个人浑浑噩噩,   周瑶草说,分手之后,做不成朋友的。   “那我明天来找你。”宁恒低垂着眉目,双眼皮的褶皱压着,有寡淡的弧度。   “我明天要去我外婆家。”万惜觉得喉咙有些干涸,她努力做着吞咽的动作。   寒风在小巷上空刮着,刮出了呜呜咽咽的声响,围墙边的常春藤藤蔓被吹得摇摆不定。   他们头顶便是路灯,冬日有雾气,光线不分明,宁恒的脸庞浸在晦涩里,线条锐利清冷。   “你又想要逃避吗?”他问。   “不是,我就待一个星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说行吗?”万惜心跳得很快,气|血涌|动,酒精在体|内流窜,醉意蔓延。   她现在没办法思考。   她需要一点时间,把这事理清楚。   “你还记得我去年说过的话吗?”宁恒无情绪地望着万惜,身上凛冽气息却越发浓重。   万惜记得。   那个雪夜里,他说“我再等最后一年”。   那天,他的黑眸比群山还辽阔,比海河更深沉。   “我就去一个星期,等我最后一个星期行吗?”酒意上涌,万惜脑子更乱了,仿佛面对着的就是IOM的考题,每个字都能看懂,可合在一起,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宁恒靠近了万惜,微弯着腰,姿势就如同当年在南城体校外的出租车站时那样。   那天,他夸她眼里有星星。   而今天,他的眼里却是雪光:“这次如果你再逃,我就不会等了。”   万惜觉得醉意似乎更浓了,眼珠也不受控制抖动,天地在旋转。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凝滞到无法流动时,忽然万家大门打开,夏青玉提着垃圾袋走了出来。   她本是出来丢垃圾,却不想撞见了两人。   因为天色黑,夏青玉并没察觉两人之间的异样。   “小惜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咦,宁恒也在啊?你们是在前面遇见的吗?站在门口干嘛?多冷啊,快进来吧。”夏青玉忙招呼着。   “不用了,阿姨,我还有事,先回家了。”宁恒道。   宁恒收回了放在万惜身上的眼神,却没有收回月光。   他拢着那抹清冷的月光,转过身,离开了她。   万惜怔怔地站在原地,想要追上去,但脚下却如同生了根,怎么也动不了。   耳边是夏青玉念叨的声音。   “宁恒这孩子真不错啊,经常帮万臻补习呢,万臻成绩提高不少。你们这些小伙伴,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就是好……”   /////////////////   隔天一大早醒来,万惜还是去了外婆家。   万惜每年春节时都会去夏镇待几天,陪着夏老太太。   只是平日里都是初一后才去,今年却因为宁恒提前了。   夏老太太见到万惜自然是非常高兴,做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   万惜昨晚喝了酒,早上为了避开宁恒清晨便起身逃离清竹巷,疲倦得不行,吃完饭后便回屋躺下睡觉,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打开手机,发现没有任何信息。   看来,宁恒是真的生了气。   万惜能理解宁恒的气恼,她明明是已经答应了,可临到头,却又叫了暂停。   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只肯玩暧|昧的渣女。   但万惜明白,自己只是害怕。   她始终将原初乐和周瑶草当做是自己和宁恒关系的镜子。   当原初乐和周瑶草两人在楼梯间确定关系的那天,万惜也意识到自己对宁恒的感情。   而现在,当原初乐和周瑶草两人分手时,万惜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与宁恒未来会分开的可能性。   如果分手,他们连朋友也没得做。   万惜不能想象自己的生活里没有宁恒。   他是她人生里不能缺少的存在。   是积木中最底部的那块,抽|离后,会导致她人生坍塌。   跟近乡情更怯有异曲同工之处,她惶恐地叫了暂停。   万惜当然明白,他们的关系如今已经不能后退,可她却不敢前进。   前进,意味着更大的甜蜜与快乐,可同时也有更大的危险。   那就是如果分手,宁恒可能从此在她生命里彻底缺席。   万惜脑子不如宁恒转得那么快,她必须要找个清净地方好好思考下。   所以她来到了夏镇,给了自己一周时间。   可眼看三天过去,她脑袋还是混乱不堪,就像是那杯酒始终存在身体里,心肝脾肺哪哪都解不开。   省队放假后,黄歌歌也回了夏镇家里,听说万惜回来了,便叫上她出来玩。   两人走到河边时,万惜将自己跟宁恒之间发生的事说了出来,黄歌歌听见后,激动得差点没把她推河里去。   “天啊,你怎么能忍住的?!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冲上前去把他抱住狠狠亲口!”   万惜好不容易在河边站定,黄歌歌又扑上来将她双肩抱住用力摇晃:“他最后跟你说,不会再等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要爬墙去找其他女朋友?”   万惜被黄歌歌摇得脑袋晕,心也慌。   其他女朋友?黄湘君,还是赵笑语?   “我不管,反正我是坚决站你们这对的,你必须给他打电话,说你答应了!”   黄歌歌说着就抢过了万惜的手机,拨通了宁恒的号码。   可惜,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断。   很明显,宁恒不想接。   这就有点尴尬了。   “宁哥哥生气了。”黄歌歌叹气。   万惜握着手机,心更乱了。   黄歌歌建议:“明天就是除夕了,今天必须要把他给哄好。”   黄歌歌也难受,大过年的,自家的CP闹分手,搁谁谁闹心。   越想越是生气,她用脚尖用力踹了颗小石子,刚好河边有群大鹅结伴路过,小石子砸在了领头的一只鹅脑袋上。   这下不得了,领头大鹅怒发冲红冠,带着一群鹅手下朝着万惜和黄歌歌冲来,战斗力堪比柔道队的张梦得。   万惜和黄歌歌被追得落荒而逃,惨叫声响彻整个夏镇。   好不容易,万惜死里逃生,跑回了外婆家。   隔着门缝瞅去,发现那队大鹅还在门口守着蹲点。   简直是一群丧心病狂的暴|徒鹅。   抹去满额汗珠后,万惜再度拿出手机,思考着是否要给宁恒再打个电话,可又担心他气还没消。   正犹豫着,忽然夏老太太凑过来,看着万惜屏保上两人的合照,赞叹道:“这个男娃娃可以哦,长得好,以后生的小娃娃也长得好。”   夏老太太的择偶标准,有且只有一个。   长得好看。   颜值就是正义。   万惜被夏老太太给逗笑了,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外婆,他长这么好看,以后要是跟我分手怎么办?”   夏老太太翻个眼,声气十足:“抢回来撒,你还怕打不过吗?”   夏老太太的处事之道是简单而粗|暴。   语言攻击以及武力攻击。   明明是很复杂的问题,可是被夏老太太这么一说,似乎就变得非常简单。   万惜心里的郁结舒缓了不少。   又赞叹了几番未来孙女婿的美颜后,夏老太太便去厨房做饭,万惜继续趴着门缝查看那队暴|徒鹅,结果发现似乎有增多的迹象。   在省队里被柔道队追,回老家还要被大鹅追,万惜觉得自己太惨了。   正哀叹着,手机忽然接到个国际电话,万惜最开始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接,直到响了第三遍,这才接听了。   结果那边传来了苏曼的声音:“万惜吗?”   万惜忙正襟危坐:“是我,阿姨。”   苏曼声音柔和又爽朗:“过年好啊,我打电话就是想问下,你鞋码是多少?我正在这边逛街呢,看见CL的一双高跟鞋,特别漂亮,很适合你。你不是十八了吗?女孩子十八岁就应该有一双高跟鞋,我买了给你寄回来。”   万惜忙道:“不用了,阿姨,您太客气了。 ”   苏曼笑道:“这就算是阿姨送你的礼物,还得多谢你帮我劝了恒恒呢,他性格倔,要不是你帮忙劝,他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出国念书的。”   苏曼的话就像是冬天里一盆凉水浇在万惜头顶,先是惊,之后是彻骨的冷,她连着打了两个寒颤。   再开口时,万惜牙齿有些抖。   “宁恒……要去美国?”   “是啊,他头两天告诉我的,说是愿意去普林斯顿大学念书,我已经在着手帮他准备各种材料了。他还说,是因为你才去的……”   后来苏曼还说了些什么,万惜有些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迅速跑去厨房,将事情简短地告诉给了夏老太太,随后收拾好行李,飞快冲出了门。   实在是气势汹汹,连门前蹲守多时的大鹅都不敢拦阻,只能鹅眼睁睁,看着她扬长而去。   万惜是乘坐当天最晚一班班车回到的南城,到清竹巷时,已是华灯初上,夜色阑珊。   月明星稀的夜晚,小巷内格外安静,只剩下万惜奔跑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   万惜跑得很快,大冬天里,额角也浸出了细密汗珠,可她的脸色却是苍白的。   当听见宁恒即将去美国留学的消息时,她似乎听见了自己人生积木倒塌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宁恒所说的不再等她。   万惜觉得自己是真蠢,她早该知道宁恒是多骄傲肆意的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还会等她?   万惜站在宁家栅栏门前,抬头看着二楼,宁恒的房间亮着灯。   他在家。   至少现在还在。   宁恒家的栅栏门以及大门都是用的密码锁,密码万惜是熟记于心,只是这次,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她手指微颤,接连输了三遍才打开门。   之前万惜就听原初乐提起过,知道宁行处过年时去了北京。果然进屋后,客厅漆黑,悄无声息。   万惜将行李丢在了沙发上,随后快速跑上二楼,推开了宁恒的房间门。   宁恒正坐在书桌前,听见响动,他转过头来,看着万惜。   宁恒逆着光,万惜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觉得冷淡。   铺天盖地的冷淡,   让她胸口微窒的冷淡。   宁恒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他就像是看见了最无关紧要的人,又转头,继续看书。   “宁恒,你要出国吗?”万惜问。   她的声音浮在夜色里,有些颤抖。   宁恒却没有回答。   万惜缓步走到他跟前,轻声道:“你别走好吗?”   万惜站在宁恒侧身旁,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眉目更加深邃,轮廓的每根线条都透出了拒绝的冷漠。   宁恒不徐不疾地翻了页书,翻动时勾起阵风,那风似巴掌般打在了万惜脸颊上。   “凭什么?”宁恒问。   屋内明明有暖气,可万惜还是觉得冷。   她浑身微微抖着,因为气,也因为激动,她伸手按住那本书,不让他再看。   “你说过的,我在哪,你就在哪。”   说过的话,就不能不作数。   宁恒仍旧保持着垂眸的姿势,不知是在看着书,还是看着她按着书的手。   “我也说过,不会再等你。”宁恒道。   今年的冬天,南城没有下雪。   可此时,宁恒抬头,眉目间蕴着的就是漫天霜雪。   他再重复了一遍:“万惜,我不会再等你了。”   万惜迎上了他的目光,整个人仿佛被霜雪冻住。   她觉得自己的心就是片薄纸,不知哪里来的火,烧得只剩下灰,大风一吹,全散了,什么也没留下。   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她觉得完了,两个人之间彻底完了。   在那刻,万惜什么也没想,只觉得什么都没了,生命也荒芜了。   “好。”她点头,无意识地,目光有些散。   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好”字到底代表了什么。   她抬头,看见了书架上的金牌,是她送他的那块,用盒子装着,摆得好好的。   宁恒应该是不会带出国了吧?   他连她都不要了,怎么还会要她的金牌?   “我把东西都还你,你也把金牌还我吧。”   万惜说着就朝着金牌走去,想要取回。   就在她要拿到金牌时,宁恒忽然起身,抓住了她。   他将她抵|在了书架旁的窗户玻璃上。   屋子里只开了盏台灯,暖黄灯光从左边映来,宁恒半张脸浸在光明里,半张脸落在阴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瞳眸很黑,里面有压抑的情绪涌动。   他将她的手,锢在了头顶上方,身体则紧|压着她,不让她动弹。   她用力地挣扎着,力气并不小,他下颚绷紧,显然也是用了全力。   他们从来都是势均力敌,互不相让。   她双手的手腕手背,都贴在冰冷玻璃上,到最后冻得有些僵硬。而手腕被他紧握的地方,则是滚|烫。   他手掌的温度是那样高,以至于冰冷玻璃上都晕出了少量的雾气。   她在冷与热之间挣扎,终于爆发,侧头咬住了他的肩膀,她咬得格外用力,他猝不及防,疼得松了手。   就这样,他们又打了起来。   就像是回到了十六岁那般。   到最后,竟是他被她压在了地板上。   她按着他的双手,仿佛那就是他的翅膀。   她说过他是海鸥,她要将他的翅膀钉在地板上,哪里也飞不走。   台灯在桌上,灯光照不到他们,他们落在阴暗里。   晦暗中,他们互相瞪着彼此,只能看清对方的眼神,都是锐利的明亮,是发光的愤怒,是想要吞|噬对方的暗|潮。   她的情绪可能更为浓烈,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已化为了眼里的光。   可浓烈的东西并不会持久。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那浓烈已消失了,只剩下平和。   “宁恒,我们在一起吧。”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那瞬间,他松懈了,不再挣扎,像是心甘情愿,被她钉住。   “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她声音柔和,但语句却如刀般锋利:“是少一分少一秒都不可以的,一辈子。”   万惜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不会让他走,他是她的。   “谁都不可以提分手,如果提了分手……”她咬牙道:“谁如果提了,谁就得永远记得对方,爱也好,恨也好,厌恶到恶心也好,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记得对方。”   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   所以他们不能分手。   爱是非死即活,没有中间地步。   房间里格外安静,台灯的光映照着,空气里有微尘在飘散。   在这样的静谧里,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好,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重修了下。 其实写男女主打架时,就是按照男女之间某种张力的气氛来写的。 我觉得他们打架就是在进行驾校练习。 压抑的驾校练习。 感谢在2020-11-09 20:51:00~2020-11-10 20:1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鳯之 10瓶;糖水蛋小姐、6v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   尘埃落定, 房间内静得可以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我对你告白,然后你答应了。”万惜道。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恩。”宁恒眼神深邃, 有隐忍,有克制,也有等待。   他明明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但他偏偏不做,他要她主动。   万惜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心跳如雷, 猛烈得胸腔都生出闷疼。   终于,她捂住宁恒那双情绪浓到有热|度的黑眸, 微侧着头, 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掌心带着湿意, 嘴唇有些微的颤|抖。   他的睫毛很长,扫着她的手掌, 像是蝴蝶的翅膀。他的鼻梁很高,接|吻时, 鼻尖碰触着她的脸颊。   是第一次恋爱,她不懂应该做什么,这个吻没有任何的深度, 只是最简单的轻|吻。   宁恒的唇,很柔软,也温暖, 和他方才的凌厉清冷截然相反。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她面颊逐渐晕红,对她而言,这就够了。   她撑起身子, 结束了这个轻|吻。   可对他而言,这远远不够。   在她放开的同时,他环住她的腰,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他们调换了位置。   她躺在地板上,而他则吻了上来。   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吻,他的舌|长驱直入,搅乱的不仅是她的唇,还有她的神志。   她紧闭着眼,感觉到背脊上升出了酥|酥|麻|麻的触|觉,一直延绵到脸颊上,整个人就像是过了电般。   万惜之前看过很多本少女漫画,也知道真正的接|吻就是如此。可每次她看见这个场面时,内心并不能接受,她是个有轻度洁癖的人。   但当宁恒这样吻|她时,她却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真正爱上一个人时,便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他呼吸的气息都让她觉得愉|悦。   静谧的房间内,他们的啄|吻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让她心尖颤|抖。   他的舌,在席卷,在扫荡,在掠|夺,在汲取着她的氧气。   她心脏急剧跳动着,像是要从胸腔内蹦出,整颗脑袋都浸着酒,微醺摇晃。   就在她觉得下一秒就要窒息时,他终于停止了这个吻。   她迷茫地睁开眼,发现他似乎也没好到哪去,也是气息紊|乱。那双黑眸,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是浸在水里的玻璃珠。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平缓着呼吸。   “我抱你起来,地上太凉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是她从没有听过的一种哑意。   他单手环住她的颈脖,单手环住她的膝盖弯,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他侧卧在她身边,又开始吻|她,这次不再着急,是轻|啄|浅|尝。   她的神志飘飘荡荡,回返了体内。   终于,她找了个双|唇分开的空隙,在他要再度吻|上自己时,捂住了他的唇。   “宁恒,你不会出国了吧?”她问。   要到开口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泡过了水般,没了形态。   “不会。”   “那……阿姨准备的资料怎么办?”   他吻|着她的掌心,低低地笑着:“你以为,我妈是怎么知道你的手机号码的?”   他的唇|紧贴着她的掌心,说话时的震动,沿着手臂向上,动荡开去,敲碎了她脑内的白茫。   “你根本就没有要去留学?”她反应过来。   她应该想到,苏曼是朋友式的母亲,是可以为了宁恒跟自己打那一通电话的母亲。   “你骗我?”   “是你先逃避的。”   她根本来不及生气,他又吻|上了她的双眸。   她只得闭上眼,感受着那温|热的湿意落在眼睑上。   “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他轻语。   “你也说过,不会再等我。”她喃喃重复着。   情况好像掉了个个,他们又开始进行反箭头质问。   “我不会再等你,不会再在原地等你……”他握住她的手,吻着她的手指,从食指,到中指,到无名指。话语因为吻,而轻柔,却清晰:“我要你,也奔向我。”   “你离开我太多次了。”他的唇返回了她的额头,唇|瓣抚过光滑的额角:“这样不可以,我也需要信心。”   她因为理想而离开他去了体校。   她因为赵笑语而离开他回了家。   她因为原周两人而离开他去了夏镇。   他不能每次都等她的。   宁恒并不是粗心的人,当原初乐与周瑶草彻底闹翻后,他察觉到了万惜的神色。在巷子口处,万惜忽然避开宁恒的牵手时,他其实是可以压制住生气情绪的。   但他没有。   他能理解她的犹豫,但他没时间再等。   他已经等了太久。   她的假期并不多,而他马上要去北京。他们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半年?一年?   他需要逼出她的心意,让她正视她自己的内心。   他故意挂断了她的电话,也故意让苏曼给她打去了电话,故意没有反锁门,故意地对她冷淡。   他终于,听见了她的表白。   “我们都不是普通人,没有那么多相处的时间。”他的唇|移到了她的鼻梁上,她的鼻尖挺翘,他细细地啄|着。   如果他们都是普通的学生,他会耐着性子陪她细水长流。今天生气了,明天就哄,今天跑走了,明天就去追回。   但他们不是。   她今后会有无数的集训,无数的比赛,还可能进入国家队,他们见面的时间会少之又少,很有可能几个月内都不能打一通电话。   他们不能因为这些琐事而浪费时间争吵。   他们的时间是用来相爱的。   “我可以给你整个世界,但你得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面对。”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一个个吻,蔓延开去。   “你要记得,我曾经为你而留在这里。我也要记得,你曾经为我连夜坐车赶回。我们都要记得。”   他的唇,最终落回了她的唇|上,吮|着,啄|着,辗转着。   她没有再躲避,而是迎着他的|吻。   她会记得,永远记得。   如果说牺牲才值得被珍视,那他们都曾为彼此牺牲过。   距离那么远,思念那么长。   爱得越深,越会害怕。   他们需要明白彼此的付出,给彼此信心。   ////////////////////   隔天,万惜醒来时,还有些恍惚,仿佛是经历了大梦一场。   她是躺在宁恒怀里入睡的。   昨晚,他们什么也没做,就是吻累了,相互拥抱着,沉入梦乡。   浅薄的曦光透过窗帘缝隙进入,光明柔和不刺目。   宁恒还在睡梦中,她趴在他胸口处,望着他。   他长得实在好看,骨相皮相都好,眉梢眼角的每根线条都长得恰到好处。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顺着他的五官轮廓滑动着,从额头,到鼻梁,到下颚,以手为笔,勾勒着。   睡梦中的他,少了锋芒,显得柔和,少年气更重。   她记得他们最后的约定。   不准再为无关的人吃醋生气,不准再为琐事争吵,不准再退后逃避。   她记得自己发过的誓言。   这辈子都不分开,直到过完最后一分,最后一秒。   爱是什么?   爱疯狂时,是乱七八糟,是面目全非,是千刀万剐。   爱平和时,是清晨醒来后,想吻他唇的微小冲|动。   万惜吻|上了宁恒的额头。   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她以为并不会吵醒他。可刚吻完,她却看见了他睁开的黑眸,还有黑眸里藏不住的调侃笑意。   偷|亲被抓个正着,太尴尬了。   万惜决定当只鸵鸟,立即将头埋在了宁恒的肩窝里。   “亲额头就完了?也太没出息了。”宁恒捧起她的脸,说着就要再次吻|上来。   “先洗漱。”万惜忙捂住嘴,跳下床,直奔向洗手间。   没洗漱就想吻?   不可以,就算他们是真爱也不可以。   虽然是万惜先来到的洗手间,但因为不熟悉物品,她在那翻找了半天。   最后还是宁恒过来,给她拿了备用的牙刷,两人并排站在洗手台前一起洗漱。   清晨的阳光折出了暖黄曦光,镜子里的两人嘴里都是白色泡沫,眼里则是笑。   万惜用清水漱口,吐出泡沫,觉得嘴里几处都是丝丝的疼,不禁埋怨:“下次不能吻得太用力了,我受伤了。”   “哪伤了?我看看。”宁恒走过来,捧起万惜的脸。   万惜以为他是帮忙查看伤势,忙张开了嘴,却发现他眼内闪过一簇火|苗。顿觉不安,刚想闭嘴,他却垂下头,又吻|上了她。   这次完全是毫无防守,任人宰割。但也许是她刚抗议过,他有了分寸,这次吻得缠|绵而温柔。   唇内的伤处,似乎也被细致的舔|舐而抚去了痛。   她的心里,像是有羽毛扫过。   牙膏是薄荷味的,他和她也都是薄荷味的。   他边换气,边轻|啄着她的唇。   “你这是……作弊。”她面红耳赤,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确切的词语来形容。   “我是帮你消毒。”他笑得有些坏,坏得很勾人。   “你以前吻过别人吗?”她问。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占有欲是这样强,光是问出这个问题都觉得酸。   “梦里吻|过你,算吗?”他继续轻|啄着。   “以后,也只能吻我。”   “好。”   窗外,曦光越深。   窗内,情意渐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更了,明晚还是9点更新。 争取明天拿证。感谢在2020-11-10 20:14:46~2020-11-11 07:0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比克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kayo 20瓶;糖水蛋小姐 6瓶;6v6、嗷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   洗漱完后, 万惜背起背包准备先拿回家放好。结果刚走到门口,背包带子就被宁恒给从后拉住。   “干嘛?”问出这句话时,他不是好脸色。   “我拿回家放好, 顺便跟家里打个招呼,放了马上就回来。”万惜忙解释。   可宁恒怎么允许。   “别告诉他们,今晚就住这, 陪我过除夕。”宁恒说着便将背包给强行取下,放在了架子上。   是不让她再取的意思。   好吧,除夕夜, 按照道理,也确实应该陪男朋友度过。   “那我……明天再回?”万惜试探问道。   “明天再说。”他伸手抹了下眉梢, 没看她。   宁恒虽是这么答应着, 可万惜却有种预感——自己明天也是回不去的。   万家人并不知晓万惜已经回到了南城, 宁恒让万惜在他家好好躲着,别出去, 自己则去超市买吃的。   虽然知道自己不配,但万惜还是觉出了点被金屋藏娇的滋味。   也许是怕她等久了, 宁恒打车去,打车回,很快便提了两大包购物袋回家。   其中一只购物袋里装着火锅底料还有食材, 除夕夜吃顿热腾腾的火锅也算应景喜庆。另一只购物袋里装的则是零食饮料,宁恒让万惜拿去客厅里先吃着,自己则在厨房准备食材。   省队里很少有机会能看电视, 万惜随便看什么节目都觉得新奇。她双目盯着电视机,手伸向购物袋,原是准备拿包薯片,结果却碰到一盒长方形物品。   万惜瞅了那盒子半晌, 先是呆愣,随后反应过来,整个人红得就跟刚跳入火锅汤里煮过似地。   还是十只装。   宁恒简直不是人。   虽然说两人已经是确定了关系,但要立马跳到这个进度,她还是觉得慌。   万惜正拿着那盒东西不知如何是好,没注意到宁恒走入了客厅。   宁恒见她杏目圆睁,一副天塌地陷的惊恐状,便伸手将盒子拿过,淡定地放入自己裤袋里。   情绪非常稳定。   “放心,不是今天。”宁恒眼角眉梢都是不正经的调侃。   说完,他还忍不住捏|了下万惜涨红的脸颊,恩,烫得都可以煮熟鸡蛋了。   虽说总要行|刑,可至少也是缓|刑,万惜稍稍放下心来。   除夕夜里,阖家团圆,小巷内不时传出隐约的举杯欢笑声。   宁家大门紧闭,看似清冷,但屋内却是暖意融融。   万惜与宁恒将电磁炉与小锅放在饭厅桌上,锅内红辣汤汁翻滚,火腿肠,毛肚,鱼丸,蟹|肉,上下沉浮,麻辣鲜香,热火朝天。   万惜忍不住抬眼,裹着浓郁辣香的热气白雾里,宁恒的面容似乎更加清俊干净,实在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万惜似乎可以想象到未来和宁恒组成家庭后的场景,应该也是这样。   此时此刻,她忽然很想时光快进,与他白头到老。   少年的时候,总是嫌日子太慢,总想要一眼到头。   万惜正边咬着鱼丸边偷看着宁恒,一不留神被他给逮住。   “想什么呢?”他问。   不过宁恒似乎对她偷看自己这件事非常满意,眼尾上扬,有风|流气。   “在想……我们明年除夕吃什么?”她扯了个谎。   其实也不算谎,在这样的温馨氛围里,很自然地就能想到天长与地久。   她嘴角沾上了辣椒油,他伸出手指为她抹去,指尖的温度刚刚好,柔度也是刚刚好。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他反问。   “想什么?”她再度夹了个鱼丸,咬了大半口。   “在想,我们以后要生几个孩子?”他声线平稳,没有半分戏谑的意味。   闻言,那大半个鱼丸立即哽在喉咙里,呛得万惜死去活来。   狠还是宁恒狠,万惜甘拜下风。   吃完饭后,两人便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准确地说,是万惜坐着,宁恒侧躺在她腿|上,像是孩子般。   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会露出不经意的带撒娇的孩子气。   电视里,小品演员的包袱抖出来时,整个巷子都会响起整齐的欢笑声。春晚就是这样,不管节目精不精彩,总能给人喜庆欢悦之感。   万惜边看着节目,边用手在自己腿|上的那颗脑袋头发上捣乱,宁恒任由她欺负,再不反抗。   权当是升级女朋友送的特权礼包了。   天幕间,星辰闪烁,地面上,清辉洒落,幽幽人间,恍恍世里。   临近半夜,节目节奏放缓,人的神志也逐渐涣散。   在这番疲倦的静谧里,万惜忽然低声问道:“宁恒,我们以后只生一个小孩好不好?然后我们就……专心疼他。”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只疼那个唯一。   不要再让孩子像她一样,有被忽视的童年。   马上就是12点了,小巷内的那群孩童相约出门,尖声打闹着。   每年的除夕,家长都特许他们玩到深夜,用鞭炮驱逐黑暗与阴霾。   在那群孩童发出的高亢喧嚣声里,宁恒的声音沉稳轻慢。   “好,你专心疼他,我专心疼你。”   有人提前放了枚飞天|炮,“嗖”的尖锐声响,打碎了夜的宁静。   即使有这样大的响动,她仍旧听见了他的声音。   清晰无比传来。   “知道吗?万惜的‘惜’,是珍惜的‘惜’。”   万惜的惜,在她家人眼里,是可惜的惜。   万惜的惜,在宁恒的眼里,是珍惜的惜。   他始终侧着头,懒散地看着电视节目,可说的每句话,却比誓言还隆重。   分针时针即将要在“12”的位置重合,电视里,几位主持人开始进行倒数。   “六,五,四,三,二,一……”   在“一”字结束时,鞭炮声与欢呼声在小巷内响起,巨大的喜庆在黑夜里涌|动。   过年的气氛热烈得仿佛在燃烧,客厅窗帘厚实紧密,可仍旧遮不住烟花的璀璨光芒。   万惜忽然垂下头,咬|住了宁恒的耳垂。   她不要吻,吻太平淡,她胸臆中的情感异常强烈,吻已经无法表达。   她就是想要咬他,想要将他全部吞下,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宁恒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宁恒。   被咬得疼了,他“嘶”地吸了口冷气。   宁恒照旧躺在她腿上,偏转头,仰着,蹙眉看着她。   这个角度,令他喉结更为显现,像是山峦,像是刀锋,像是一切危险的,不可碰触的。   可她偏偏要碰。   她再次垂首,咬住他的喉结。   这次,对他而言,不是疼,是忍耐。   开关被打开,再也无法关闭,他一跃而起。   在万惜还没反应过来时,宁恒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朝着二楼房间走去。   他上楼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耳畔都有风声。   “别这么快!”她尖叫,并用力搂着他的颈脖。   幸好最后,她的背脊没有摔在坚|硬楼梯上,而是躺在柔软被单上。   “宁恒,你是要……要……”她努力撑起身子。   “你。”他却将她压制住。   要你。   窗外有无数的烟花在盛放着,除夕的夜,值得所有的快乐。   他吻|着她,那个吻,不似昨夜,是志在必得,带有进|攻性。   她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才抓到半分清明,趁着换气的间隙问道。   “等下,不是说,不是今天吗?”   她记得宁恒在客厅里说的话——“放心,不是今天。”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烟花的光,间歇盛放,亮如白昼。   他的衣服,落在了地板上。   “没错啊。”他笑,低低的笑声,敲击着她的心脏。   她视线所及,每一根肌|理线条,都是明晰而利落。   “已经过了十二点,是隔天了。”他说。   他收拾好自己,又来收拾她的衣服。   她的衣服,也落在了地板上。   简直是强词夺理。可她能怎么办?   窗外,仍旧是漫天的烟花,不断地爆|破着,升腾着。因为只有瞬间的璀璨,短暂的盛放,因此那光有凄艳的穿透力,落在了墙上。   墙上,有树影,也有人影。   都是交织缠|绕。   如果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星球,他的手,则在她这颗星球上迷了路。   “宁……恒。”最后一步前,她感觉到了害怕。   “别怕。”他的手清晰感受到了她的心跳。   没有任何阻碍。   万惜的脑子很乱,呈现半梦半醒时的恍惚。   “能不能,停……”她有些发抖,眼眶也红了。   “不可以。”他声音很柔和,但态度却很坚决:“你答应过的。”   是的,她答应过的。   不再逃避,不再后退。   她忽然想起了两年前,她回到青竹巷时的那天,她从树上摔了下来,第一次看清了那个少年的脸。   内双的眼眸,稍显凛冽疏离,像是对整个世界不甚在意。仿佛冬日的清酒,乍看清冽冷润,后劲却是猛烈。   晨曦落入小巷,光影透而薄,少年比光更浓烈。   黑暗里,他的吻,他的手,无处不在。   她的思绪被拉扯着前进,人却想要后退,但那个少年走到了她面前,强势拉着她,让她靠近。终于,他们拥有了世间最近的距离。   窗外的烟花忽然绽放,明亮到刺目。   仿佛那天的阳光,代表着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这章,大家就发“好甜好甜好甜”就可以了。嘿嘿。感谢在2020-11-11 07:02:23~2020-11-12 20:4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澈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ancoQ 12瓶;叶微溶 10瓶;Willow 7瓶;谙颜 5瓶;沙啦哇、我爱看小说 2瓶;6v6、m.........、金小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   大年初一, 黄歌歌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数自己的压岁钱,而是发短信询问自己粉的那对CP复合情况。   黄歌歌:【和好没?】   万惜拿着手机, 侧眸看了眼躺在自己身旁的宁恒。   冬日淡薄的阳光透入屋内,映照在他皮肤上,像是在发光。流畅干净的五官轮廓, 锋利的喉结,清瘦的锁|骨,还有紧|实的胸肌, 以及……胸|肌上的牙齿印。   那是她昨晚疼得实在受不住时咬的。   黄歌歌性子急,见万惜还没回复, 立即又发来了短信。   黄歌歌:【人呢?】   万惜只得赶紧回答。   万惜:【和好了。】   虽然房间有暖气, 但万惜还是下意识将被子往上提, 把宁恒严严实实盖住。   毕竟,他们的所有衣服都还在地板上。   这边厢刚盖好, 黄歌歌那个八卦天后又迫不及待发问。   黄歌歌:【有没有kiss?】   看见这条信息,万惜顿时又红成了只煮熟的螃蟹。   黄歌歌应该问, 她浑|身上下哪里没被kiss过。   昨晚的万惜,将“作死”演绎得淋漓尽致。   两人都是新手,过程并不算顺利, 还没真怎么着,万惜就泪眼涟涟,浑|身发紧, 呜呜咽咽着,看着实在可怜。   宁恒心软了,只能作罢,翻过身背对着她躺着, 用力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结果万惜误会了。   万惜是看过多本少女漫画的人,少女漫画中的男主角天赋异禀,个个每晚至少都是三次保底,每次至少两小时,仿佛那是男主角届的KPI考核。   结果到宁恒这,窗外的烟花也不过响了十下,他就偃旗息鼓了。   不愧是一小时要上两次洗手间的少年。   万惜虽然有那么点子失望,但还是努力安慰着自己。   没事,她对宁恒是真爱,她不在乎。   为了鼓励宁恒,万惜从后拍着他的背脊,轻声道:“没关系的,时间不重要。”   本来是想顺他毛,谁知闻言,宁恒缓慢转过身来,双眸黑深得像是夜海,还是即将要起狂风暴雨的海。   他为了她忍耐,结果在她眼里居然成了那方面有问题。   很好,既然她要作死,那就别怪他了。   宁恒一个翻身,随后,去了自己该去的位置。   万惜疼得倒抽口冷气,这才明白,原来刚那只能算前菜,正餐在这等着她呢。   随后的记忆,有些恍惚,万惜依稀记得小巷内,不断有耀目烟花绽放,短暂的壮丽,释出震撼人心的美。   那烟花,从盛大到稀落,许久才停歇。   墙上微动的身影,也是这时才彻底消失。   结束回忆,万惜决定告诉黄歌歌实话。   万惜:【那个,我们已经跳到最后一步了。】   黄歌歌拿着手机,睁大眼,瞅了半晌,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瞬间激动得发出了尖叫鸡的声音,随即在自己房间里宛如发癫般狂奔了好几圈,这才颤抖着手指打着字。   黄歌歌:【啊啊啊啊!快告诉我所有细节!第一次感觉怎么样?】   万惜回忆了下,觉得少女漫画都是骗人的,第一次对女方而言,哪里来的享受?   全程就是痛。   再温柔也还是疼。   万惜决定实话实话。   万惜:【不怎么样。】   第一次,就是玻璃试管进鼻孔,确实不怎么样啊,还能夸出花来?   那边的黄歌歌显然是误会了,少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但仍旧坚强地快速敲来了三条短信。   黄歌歌:【看不出来,宁哥哥,这么不给力啊。】   黄歌歌:【算了,宁哥哥长得好看,对你也好,人无完人。】   黄歌歌:【凑合着用吧,也不能因为那方面不行就分手是吧?】   万惜有点懵,那个,她不是这意思啊。   她内涵的是人类的第一次,不是内涵宁恒。   万惜正准备解释,谁知忽然从旁伸出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的手机夺走。   是刚睡醒的宁恒,发丝略显散乱,眼眸半敛,慵懒散漫气息更盛。   他一字一句念着万惜跟黄歌歌的对话:“不怎么样……那方面不行……”   念完后,宁恒侧眸睨着万惜,似笑非笑:“委屈你了,不过,既然都委屈了,就再委屈一次吧。”   万惜吞口唾沫,正想要解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被单盖住了他们。   被单如同海浪,开始摇摆,起伏不定。   ////////////////   那年的春节,是万惜人生里最快乐最疯狂的日子。   对于十八岁的少年而言,表达爱的方式,就是身体力行。   宁恒几乎是每天都要好几次,不知节制。   他们就像是两只动物,欲|望原始又纯粹。   她成为了最有趣的数学题,他精力十足地用不同的方法去解着。   一遍又一遍。   事实证明,十只根本不够用,宁恒只得又去超市补了货。   事情就是在宁恒去超市时发生的。   那段时间,万惜怕被父母发现,都躲在宁恒家,足不出户,窗帘紧闭,阳光都没办法透入,感觉都快发霉了。实在是闷得慌,她便拉开了客厅窗帘的一角,想要看眼外面的世界。   世界还没怎么看清,她倒是一眼看见了站在宁恒家庭院栅栏门外的万臻。   很显然,万臻也看见了她。   年画娃娃努力揉着眼睛,就怕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怎么自家那原本应该在夏镇的姐姐,居然出现在邻居家里了?   万惜当即被吓得魂飞魄散,忙将窗帘拉上。   要是被父母知道自己待宁恒家这么多天,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万惜慌得没了边,恰好宁恒提着购物袋回家,她忙扑过去,急得语无伦次,险些要哭了出来:“万臻……万臻……看见我了……”   宁恒快速在她额头吻了下:“别怕,我来解决。”   他吻完便转身出了门,身影高挺而镇定。   额头的吻,有湿意有温度,一点点晕开,逐渐带走那些慌乱。   宁恒向来有这种魔力,让万惜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只要待在他身边,便万事无忧。   果然,没多久,宁恒再度折返回家,表情轻松。   万臻搞定了。   万惜简直想给他跪下:“你怎么做到的?”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他反问。   “现在重点是什么?”万惜是真不懂。   宁恒微弯下腰,鼻尖挨着她的鼻尖,声音微哑:“重点是,东西买回来了。”   万惜双脚瞬间离地,又被打横抱起。   解题活动,再度开始。   ////////////////   那段日子里,他们像是连体婴,因为知道马上就是长时间的分别,所以恨不得每天24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拥抱着。   虽然已经获得了北大保送资格,但宁恒并没有荒废学业,每天照旧认真专研专业书籍。   学霸之所以是学霸,是有原因的。   书要读,女朋友也要抱。宁恒看书时,总是将万惜给抱在怀里,时不时吻她一口,要不就挠她下巴,就跟撸猫似地。   虽然被男朋友亲|亲|抱|抱很甜蜜,但对于万惜这种学渣而言,眼前摆着一本数学天书,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她只想就地死亡。   她抗议过好几次,可他就是不放她走,仿佛怎么也抱不够。   跟学霸谈恋爱,真的太难了。   这天宁恒照旧坐沙发上,手里捧着本高等代数,怀里抱着她。   万惜看着那高等代数实在是脑阔痛,便转过身,双脚屈膝跪在沙发上,跟他面对面抱着,就跟小孩似地。   宁恒有100多度的近视,看书时会戴上眼镜,家里有暖气,他只穿着件浅灰色毛衣,那股斯文的慵懒劲,格外勾人。   万惜将下巴枕在宁恒肩上,侧眸望着他。   她的宁恒,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最后玩心大起,她又去咬他的耳垂。他啧了声,警告般惩罚了下她。   她收敛了两分钟,可还是忍不住,又凑近了嘟着嘴去吹他耳朵。吹完就觉得好玩,自己笑得咯咯咯的。   终于,他放下书,冷白手指取下眼镜,双眸里聚着撩|人的浪潮。   “笑完了?”他凑近她的耳畔,气息微|热:“接下来让你哭。”   刚说完,便是密密麻麻的吻落下。   手从腰间伸上,只是三两下,万惜就确实想哭了。   谁知就在这要紧关头,忽然响起了开门声,随即一群人边聊着天边走了进来。   正是宁行处和他的几名学生。   宁行处的挚友杜闲时手术成功,他也就放下心来,从北京返回。   因为宁恒向来都独立,宁行处就没告诉他回来的消息。而刚落地南城,宁行处从群里得知几名学生为了打工,过年也没回家,便招呼他们到家里吃饭。   宁行处颇有仁爱之心,经常帮助贫困学生,深受学生爱戴。   学生是爱戴了,可家里两小只则吓得够呛。   万惜头皮发麻,浑身僵直,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还是宁恒反应迅速,在几人快要走进客厅时,立即将万惜抱在沙发边坐好,快速整理了她的衣服,随即将数学书放在两人中间,煞有介事地道:“若已知条件或待证结论,经过恒等变形或换元等方法,构造出形如a+b、a·b形式的式子,则可考虑应用韦达定理,明白了吗?”   万惜忙将这场戏给接住,演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这样啊……诶,宁叔叔你回来了?”   宁行处向来喜欢万惜,忙笑着给学生介绍:“这孩子是咱们省队射箭队的运动员,上次得过金牌的,可厉害了。”   其中一名学生五官端正,看着格外清瘦,名叫洪长安。   洪长安感叹道:“在学大学的高等代数吗?现在年轻一代的运动员,果然很有能力呢。”   其余人纷纷附和。   “哇,真的太厉害了。”   “咱们学数学的更要努力了。”   面对着一屋子人投来的敬佩目光,万惜觉得脸都没处放了。   说实话,她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她太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1 老规矩,如果喜欢,大家可以发“好甜好甜好甜”,嘿嘿。 2 第27章重读留下,不太顺,就重新修改了下。感谢在2020-11-12 20:47:22~2020-11-13 20:4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江水、一碗云吞、两行米豆、比克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nana 18瓶;猪猪乾坤屁、豆子就爱喝豆浆、美少女战士、农 10瓶;Willow 6瓶;张艺兴的小酒窝、阿雯、。 5瓶;22 3瓶;美少猴 2瓶;6v6、信信、大富、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   最后, 万惜背着自己的包,落荒而逃。   整张脸红得都快冒了烟,这天简直可以位列她人生最丢脸时刻。   刚跑到宁家院子里, 宁恒冲出来将她拦住。   万惜此刻已成为了惊弓之鸟,忙将他推开,左右转头查看, 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似地:“我还有几样东西放在你房间了,你悄悄收拾好了给我。”   “我现在就有东西要给你。”宁恒直勾勾看着她,似笑非笑。   “什么?”万惜不解。   宁恒没有搭话, 而是直接将她拉到小巷的三岔口处。   冬日的阳光,薄而透, 从枝叶间落下, 透出斑驳光影。   “到底是什么?”她追问。   “这个。”   宁恒将万惜抵在了围墙上, 双手环住她的纤腰,低头吻了上去。   是吻。   是很温柔的, 让她安心的吻。   “别怕,就算被发现了, 我也会解决好的。”他的声音,带着沙哑的轻|抚。   她的身后,是凉润而略带粗粝感的石墙, 灰白石墙上,攀附着藤蔓,纠结缠绕。   如同他们的生命。   ///////////////////   宁恒回到家时, 宁行处正和学生们在包饺子。   宁行处向来没有老师架子,跟学生之间相处融洽,一群人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欢笑不断。   锅内的水烧好了, 宁行处将饺子倒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询问洪长安。   “我记得你上次说,得了奖学金的话,过年就可以不用打工。我记得奖学金名单上不是有你吗?怎么,不够吗?”   “恩……是。”洪长安含含糊糊应了句。   宁行处立即看出了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的周游心直口快,忍不住道出实情:“洪长安的名额被其他人给顶了,是杜主任做的主。”   宁行处深吸口气,目光严肃:“这个杜光映,枉为人师,居然做出这种事。等过了年,我一定要向领导反映!”   “宁老师,别,我没事的。”洪长安忙拦阻。   杜光映是南城大学学生科科长,也是宁行处挚友杜闲时的亲弟弟。   只是杜光映为人口蜜腹剑,德行败坏,宁行处很是不齿,两人之间关系很差。   宁行处安慰洪长安:“你放心,再怎么也不能耽误你,你自己安心考研。”   洪长安家境贫寒,但敏而好学,高考时本来应该考入北大数学系,但因为考试前父亲意外逝世,影响了发挥,这才与北大失之交臂。洪长安大学时勤工俭学,一心想要考入北大数学系读研究生。   宁行处有惜才之心,因此对他格外照顾。   此时,宁行处看见了刚进屋的宁恒,正要招呼他来吃饺子,忽然发现不对。   “咦,你嘴怎么红红的?受伤了?”   宁恒不动声色地捂住嘴:“不小心跌倒了。”   实际是吻太久,万惜怕被人发现,咬了他。   宁行处不疑有他,嘱咐道:“小心点,你去收拾下,马上吃饭了。”   宁恒应了声,上了楼。   宁行处看着儿子的背影嘀咕道:“哎,都要念大学了,走路还这么不小心。”   其余学生都是年轻人,相互对视一眼,有点尴尬。   恩,该不该告诉老师他儿子的嘴不是能摔出来的呢?   算了,还是保护好老师的纯洁心灵吧。   ////////////////   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假期眨眼间便结束,万惜依依不舍地跟宁恒道别,回到了省队。   原本以为在宁恒去北京前,至少两人还可以趁着周末见几次面,可没想到刚回到省队,万惜便被关了起来,进行封闭式集训,准备参加省运动会。   几个月后,在省运动会射箭项目中,万惜又获得了一枚金牌。   省队射箭队教练高秋之前对万惜并不算太看重,可相处时间越长,她越发现万惜在射箭方面很有天赋。更重要的是,万惜心理素质过硬,胜不骄,败不馁,每场发挥都很稳定。   她就像是一只拉满弓的箭,势不可挡。   高秋开始将万惜作为重点培养对象,格外拔出精力对她进行指导,想要让其在下半年的全国射箭比赛中为省队夺得名次。   如此一来,万惜几乎是住在了省队,完全没时间外出。   而暑假时,省队射箭队又将队员们给拉到了专门的射箭基地进行封闭式集训,为全国射箭比赛做准备。   集训异常辛苦,不仅要求射箭,还要进行各项专项力量,核心力量训练,另外还有平板撑,10公里跑步。   射箭看似是项静止运动,但对运动员的核心力量和专项体能要求极高。女运动员的弓弦大约在39-42磅,每日大约需要撒放500支箭。   再艰苦的训练,万惜都熬了下来,集训中,她射出的每箭,基本都是在8环以内,成绩稳步上升。   经过队内测试选拔,万惜获得了参加全国射箭比赛的资格。   贺成霜虽然也获得了参赛资格,但心理素质较差,成绩起伏不定。   教练高秋这天在训练后,将她单独留下,训斥提醒了一顿:“你这段   日子状态是越来越差了,一定要打起精神,你看万惜,现在进步多大,你得向人家学习。”   贺成霜先是忍耐着,之后听见万惜的名字,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教练我不服!你明明就是偏心!你还私下给万惜训练过!她进步能不大吗?”   高秋气极反笑:“我偏心?你扪心自问,刚来的前半年,我是不是也这么对你偏心过,是不是也私下给你训练过?可是你呢?你回报我的是什么?成绩不见提高,反而下降!我看你现在别说万惜,就连黄歌歌都比不上了,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趁早别学了!”   高秋说完,气极拂袖而去。   贺成霜握紧拳头,眼眶微红。   是嫉恨的红。   ////////////////////   在宁恒去北大前,两人到底也没见上一面,只能依靠着手机联系。   宁恒在北大数学系里,过得也并不轻松。   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是着名的天才怪才云集学院,江湖上称为四大“疯人院”之首。   能进入北大数院的都是理科状元,竞赛保送生等全国顶尖数学尖子生。数院中的竞争也格外激烈,经常有学霸型人物承受不了压力,休学退学。   即使是宁恒这种天才,也是需要全力以赴。   虽然都忙碌,但万惜和宁恒还是坚持每天互通电话,似乎只要听见对方的声音,疲倦便会烟消云散。   这天,万惜刚和宁恒通完电话,回到寝室。打开门,只见里面漆黑沉静。贺成霜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万惜放缓了脚步,正准备跨入,忽然眼角瞥见了地面上的一道凝光。   她蹲下身子,定睛望去,发现那是一摊油。   如果她踩下去,必定会摔倒,手碰到地面,大概率会受伤,那么接下来的全国射箭比赛,将无法参加。   万惜抬眸,看向背对着自己的贺成霜。   她抿了抿嘴,最终没说什么。   隔天,她在食堂里将这件事告诉给了黄歌歌和大师兄。   “太恶心了,我要打死她!”黄歌歌撸起袖子就要冲。   大师兄忙将她给按住:“打架会被处分的,至少是三千字的检讨哦。”   体育生最怕写小作文,还是三千字,黄歌歌立即颤抖。   “主要是没证据,她也不会承认的。”万惜也将黄歌歌拖住。   黄歌歌只得作罢,忽然又想到什么,拍手道:“对了,宁哥哥聪明,你告诉他,让他帮你想办法出气。”   万惜摇头:“不行,他们马上要期中考,据说难度很大,很容易就不及格到怀疑人生,不能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黄歌歌感觉自己吃了一嘴狗粮,瞬间有想谈恋爱的冲动。   她悄然转头,看向身边的大师兄。   五官俊朗,唇红齿白,实在是妙人一枚。   如果不是嘴里正毫无形象地叼着一只大鸡腿的话。   黄歌歌收回了目光。   算了,清醒点,不能饥不择食。   /////////////////   这一年的全国射箭比赛地址,选在了南城。   因为距离近,南城省队射箭队决定提前一天再去比赛场地入驻。   临出发的头一天晚上,凌晨三点,贺成霜起身,看向对面床上沉睡中的万惜,眸内闪过冷凝的光。   随即,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寝室,来到了寝室旁不远处的射箭场器具保管室。   所有运动员的弓箭,都统一在这里存放。   射箭比赛中,运动员的弓箭都是自己带去。因为每把弓箭不同,运动员需要很长时间来熟悉,适应,调整。如果临时用其他的弓箭,必定会影响成绩。   贺成霜私下配了器具保管室的钥匙,钥匙在锁眼中一拧,“吱呀”一声,她推门走了进去。   不敢开灯,她借用手机的光,找到了万惜的那把弓。   嫉恨让她铤而走险。   她要毁坏这把弓的主器材,她不能再让万惜在全国射箭比赛中夺得金牌。   正当贺成霜拿出小刀,朝着那把弓伸去时。她身后的黑暗里,忽然响起了“嗖”的一道利箭破空声。   下一秒,一只箭准确地射在了她身旁的木柜上。   和贺成霜的身体擦肩而过。   反曲弓杀伤力很大,穿透力强,有致命威胁。   人类对危险的本能,让贺成霜发出了道剧烈的颤抖,当即瘫坐在地上,浑身冷热交加。   随即,房间灯被人打开。   贺成霜转头,看见了拿着弓箭的万惜。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我开始担心以后老婆会拿弓箭这么对付我。感谢在2020-11-13 20:42:02~2020-11-14 20:3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756828 25瓶;豆子就爱喝豆浆 6瓶;亲爱的旅人啊 5瓶;糖水蛋小姐、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   贺成霜性格向来强硬, 但此次毕竟是做贼心虚,当下也是面如土色,只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浑身的每个毛孔都在渗着冷汗。   她吞口唾沫,喉咙里溢出含糊的声响:“我……我不是……”   此时,万惜再次进行了撒放动作, 第二支箭又恍如闪电般凌空射去,堪堪擦过贺成霜的肩膀,射在木柜门上, 箭宇微颤。   万惜用箭止住了贺成霜破碎的解释。   贺成霜当即吓得浑身瘫软,如同烂泥。   “不愿努力向上爬, 只想着如何将人拖下泥潭。你这种人, 最恶心了。”万惜走到贺成霜面前, 夺过了她手中属于自己的弓箭,居高临下看着她, 一字一句道:“明天的比赛中,我会夺得金牌。今后的比赛里, 我还会夺得很多枚金牌。任何恶意阻止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她的目光,澄净而坚韧。   ///////////////   全国射箭比赛共分八天进行, 有来自全国共20多个地区的省队射箭队队伍参赛,另外也有国家射箭队成员。   经过多日的激烈厮杀,万惜终于进入到冠亚军争夺赛中。   她的对手是来自海城射箭队的队员。   这天, 天空湛蓝,纤云不染,是难得的好天气。   随着“嘣”“啪”的声响,万惜射出最后一支箭, 恰好射中了箭靶上,上一支箭的箭尾。   根据规则,按照已中靶箭的环值得分,这一箭,记为九环。   万惜以三环的优势,获得了这一届全国射箭比赛,女子70米反曲弓比赛冠军。   万惜站在领奖台上,看着胸|前的金牌在阳光下发出荣耀的光泽。   她要变得强大,变得有资格站在宁恒身旁。   他是海鸥,会飞越星辰千缎。   她是海鱼,会穿越河川万顷。   守住心中光芒,热爱世间万物。   凛冬过去,他们终将在海平线汇聚。   /////////////////   万惜刚从领奖台上下来,大师兄和黄歌歌立即跑来祝贺。   “万惜,这次得的可是全国冠军啊!你出息了!”黄歌歌摸着金牌,比万惜还兴奋。   “是啊,一般国家队隔几年便会从全国冠军赛中挑选储备人才,明年继续努力,凭你的实力进国家队应该不成问题的。”大师兄也忙鼓励。   正讨论着,忽然黄歌歌拿出了镜子,对准了后方。   “等下,我刚就发现,有个变|态老头一直在偷看我们。”   大师兄和万惜顺着镜子看去,果然发现在大树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圆脸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三人刚回头,那男人立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躲在了大树后。   男人深呼吸几次,拍拍胸口,决定再查看。结果刚探出头,却发现三人竟站在了他面前。   这就有点尴尬了。   “你干嘛偷看我?”黄歌歌叉腰质问。   圆脸男人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立即红着脸辩解:“谁偷看你?你都可以当我女儿了!”   闻言,黄歌歌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立即挡住大师兄:“难不成你是偷看他?”   大师兄瞬间红了脸,有点受宠若惊的小娇羞。   圆脸男人脸涨得更红了,捂住胸口,觉得心脏病有发作的倾向。   恰在这时,教练高秋走来,呵斥道;“你们三个干嘛?这是国家射箭队的吴城教练。”   完犊子,是大人物。   三人忙不迭道歉,之后一溜烟逃走。   “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顿了顿,高秋又笑着问道:“您是看中万惜了?是要马上招她进国家队?”   高秋之前就注意到,吴城始终在场上关注着万惜的一举一动,显然是属意于她。   吴城摸了摸下巴:“再等一年吧,让她磨磨性子。如果窜得太快,也容易遭人嫉恨。”   “都想到这一层了,看来您是真的对她给予厚望。”高秋讶异。   吴城长叹口气,显出了难得的疲态:“我最多也只能再带两届奥运会了,真希望,能在有生之年里,让咱们国家夺得一枚射箭金牌。”   闻言,高秋也不免惘然。   多年来,韩国射箭队包揽了奥运会射箭项目个人和团体的所有金牌,中国射箭队并非不努力,但对方确实实力强大,次次只能铩羽而归。   高秋看向远处的万惜。   也许,这个孩子能创造历史呢?   ////////////////   当天晚上,万惜给宁恒打去了电话,告诉了他自己再度获得金牌的消息。   “全国第一吗?这么厉害?想要什么礼物?”宁恒掐着鼻梁,虽然面有倦色,但眉梢眼角却蕴着流动的笑意。   万惜想要的倒不是礼物。   而是人。   仔细算来,她和宁恒之间这又是大半年没见了。   她想他,很想他。   真正爱上一个人时,可以很坚强,也可以很软弱。   思念的滋味,抓心挠肺。   万惜有次梦见宁恒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欢喜到发狂,可是醒来却发现,不过是大梦一场。顿时心头酸涩难耐,竟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哭了。   电话中,宁恒还在追问礼物的问题。   “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恩。”   她得到了宁恒肯定的回答。   万惜低垂着眉眼,此时,她正站在省队宿舍楼下,明月高悬,空气里浸着冷意。   在幽静的月光里,她听见了自己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想要见你。”   与此同时,宁恒那边的宿舍门被人推开,张清平从图书馆查阅资料返回。   同去参加了IMO竞赛的张清平也是保送入了北大数院,和宁恒成为了室友。   张清平性格开朗,喜欢插科打诨,见宁恒满目温柔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在跟万惜通电话,忙凑近话筒大声道:“小惜啊,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据说老师出的题目会是变|态级的难度,我们现在连上厕所都拿着书在看,宁恒都瘦了好多,寒假回去你可得好好给他补补!……诶,你走什么!我还没跟小惜说完呢……”   宁恒起身来到了宿舍阳台上,将门紧闭,把张清平这个话痨给隔绝在外。   “你们这段时间很忙是吧?”万惜问。   “还好,你刚说的,想要什么?”宁恒反问。   “没什么,等过年回来再说吧。”万惜将自己的思念生生咽下。   万惜明白,她和宁恒现在都在往各自世界的高峰攀登。   她做不了他的助力,至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宁恒没有再纠结礼物的话题:“这次全国比赛结束,你们总能休息了吧?”   “恩,这一周的周末可以休息。”万惜道。   “休息时想干嘛?”   “不干嘛,就想睡觉。”   这大半年来,不停集训比赛,万惜好久没睡过懒觉了,她决定这次要睡他个昏天黑地。   电话那边是短暂的沉默,随即,传来了宁恒染着轻笑的声音。   “好。”   ///////////////   这周日早上,万惜睡得正香,忽然对面的黄歌歌朝着她脑袋砸来了个枕头。   “万惜……你电话……响好久了。”黄歌歌砸完之后,又继续躺下做梦。   梦里,有好多鸡腿。   自从万惜上次在弓箭保管室跟贺成霜撕过一场后,贺成霜也不知是羞愧还是害怕,不久便提出跟黄歌歌换了寝室。从此看见万惜便绕道走,万惜也乐得清静。   万惜迷迷糊糊接起自己的手机,那边传来了宁恒清冽的声音。   “出来,我在省队大门口等你。”   “啊?”万惜一时没醒悟过来。   她又做梦了?   “我回来了。”宁恒声音越发低沉,有忍耐的哑意。   万惜此时终于清醒,忙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跑出了寝室。   在奥体中心门口,万惜看见了宁恒。   他看着她,明明此时是冬季,可他眼里却像是装着盛夏。   是燥|热,沉闷,压抑,欲|望纵横的盛夏。   那瞬间,巨大的快乐在胸中爆炸开来,让万惜眼眶发红。   宁恒快步走上前来,牵起万惜的手,随后拦了辆出租车,快速报了个附近的五星级酒店名字。   他的手,温度很高,与她十指紧握,仿佛要将她烫化。   宁恒似乎是早就在网上订了房间,从前台拿了门卡,继续拉着万惜一路奔上了楼。   没有半分停歇。   门打开,万惜发现房间很干净,宁恒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   门猛然关闭,她被推|抵在门上,她背脊靠着门,身前被紧|压着,几乎呼不到半分氧气。   “等下,你怎么会来的?……唔唔……”   万惜再也说不出话,她只觉得这是自己的又一场大梦。   梦里的宁恒在吻着她,不止是吻,更像是吞。   像是要将她整个吞下。   她甚至感觉到口中有甜腥的血丝,不知是属于谁的。   万惜只庆幸宁恒还是人类,他还需要呼吸。   在换气的间隙,宁恒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的眼,也有压|抑的暗红,他低声道:“送你礼物。”   在电话里,他问她想要什么礼物。   她说,想要见他。   他都听见了。   他也很想见她。   想要奉献给她最高等的爱,想要拉着她做最低|等的事。   思念会成狂。   根本来不及再移动位置,一切都在门上开始。   万惜记得,童话里的人鱼公主,为了王子,喝下药水,将鱼尾化为了人类的腿。   腿踩在地面上时,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万惜似乎也幻为了人鱼公主,单脚踩在地面,单脚入他臂弯。   但她没有感觉到刀尖,而是恍如在云端。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喜欢的小仙女可以打“好甜好甜好甜”。感谢在2020-11-14 20:36:30~2020-11-15 20:5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ngLeung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水蛋小姐 8瓶;40526628 5瓶;一茶茶 2瓶;嗷呜、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   思念应该如何表达。   用身体, 用动作,用热|吻。   他们从门边折腾到床际,抵|死缠|绵, 仿佛没有明天。   迷迷糊糊间,万惜忽然回忆起最开始和宁恒相处的那段日子。那个时候,总觉得他身上有种凛冽冷漠之感, 下意识不敢太靠近,怕冻伤了自己。可真正在一处后,她才发觉, 宁恒是团烈火,令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   极大的反差感, 产生的是极大的吸引力。   相处的每一分钟, 都是奢侈。他们没有离开房间, 直接叫了客房服务,送来了午餐。   万惜起身, 捡起打底的小黑色蕾|丝,背着宁恒穿好, 又套了件白色浴袍,这才走到沙发边坐好就餐。   她是真饿了,大口吃着, 没留神唇边沾到了牛排的黑胡椒酱。   宁恒伸出大拇指,帮她抚|去。   “新买的?”他指的是她刚穿的那件黑色。   “恩,好看吗?”她问。   在一起后, 她那似乎更为丰|盈了,因此都换了新的尺码。   “好看,只是款式比较复杂,穿起来好像挺费劲。”他吃得也不慢, 但周身蕴着清贵气,吃相斯文。   “不会啊,挺好穿的。”她终于吃完,放下刀叉,喝着饮料。   “那就好。”他用餐巾擦拭了嘴角,声音疏懒:“那就再穿一次吧。”   因为,他又要脱一次。   万惜还没回过神来,就又被捞起。   她双脚离地,只得大声抗议:“宁恒,你得把我当个人!”   他开始解那打底的黑色,双眸也是流动的黑色:“是你说的,休息时就想睡觉。”   喂喂喂,此睡非彼睡啊。   可是万惜已没有力气抗议,风吹动房间窗帘,如春|水晃动,她恍惚间只看见胸|前属于他的头发,泛着柔软的光泽。   ////////////////////   当天早上八点,宁恒坐飞机返回南城,当天晚上八点,宁恒又要启程离开。   黄歌歌竭尽全力周旋,终于帮万惜请到假,免去了省队晚上八点的集合,但她必须要在十点前返回寝室。   万惜将宁恒送到了机场,一路上,她微垂着眼,情绪低落。   宁恒也是待到最后一刻才去过安检。   “很快就能再见面了。”他安慰道。   万惜却摇头。   才不是很快。   短暂的寒假之后,又会是漫长的离别,宁恒还会留在北京考研考博,这样的分别仿佛没有尽头。   时间到了,他必须得走了,但她却拉住了他的手。   “等下。”万惜看着宁恒,明亮的眼里是赤诚的爱恋:“我要吻你。”   机场内,人来人往,宁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用手揉了下鼻子,嘴角梨涡绽现。   “这么多人,不怕害羞吗?”   万惜没有回答,而是将自己的羽绒服帽子盖在脑袋上。随即又踮起脚,双手将宁恒的羽绒服帽子扯起,盖在他脑袋上。   她拉紧了帽子,遮住了两人的脸。   然后,吻上了他。   两人的唇,在黑暗中碰触。   她吻得很用力,这次,换她来汲取。   为什么要害羞呢?   她不过是爱上一个人。   爱从不可耻。   吻只持续了几十秒,她便强迫着自己放开了宁恒。   他们互视的眼里,都是痴缠。   终于,他还是转身走了。   万惜看着那高挺的身影,暗暗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她要用尽自己的全力,进入北京的国家队。   她要努力地,站在他身边。   ////////////////////   之后的日子,就像是场电影,每一帧,都有一支利箭射出。   万惜风雨无阻地站在射箭场内进行撒放训练,而高秋也总是站在她身旁,为她纠正动作,调整弓箭。   反曲弓比赛里,运动员与靶面之间的距离是70米,这是段很远的距离。从运动员眼里看去,靶心异常渺小,只是一个小黄点。运动员必须要全神贯注盯住靶心,因此视力损耗很大,许多射箭运动员都是近视眼。   每天站在同一个地点,重复地射出几百只箭,承受着巨大的辛苦与枯燥,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   但万惜都忍耐了下来,成绩稳步提升。   就在万惜以为生活会一帆风顺时,黄歌歌却患上了黄心病。   黄心病是很多射箭运动员都会得的病,因为射箭运动员常年瞄准着黄心,产生了视觉疲劳,在潜意识内生出拒绝,因此导致手臂摇晃,动作变形,使得箭偏离了靶心。   黄心病算是种心理疾病,很可能无法治愈,就算是治愈,也需要很长时间,有不少优秀的射箭运动员承受不了这种痛苦,就此放弃了弓箭,离开了靶场。   黄歌歌其实是个很乐观的人,刚开始发现自己患上黄心病时,还反过来安慰万惜和大师兄,说自己从小运气就好,必定会逢凶化吉,挺过这个难关。   黄歌歌开始不断地进行着干预训练,然而长时间过去,仍旧没有一点效果。   万惜发现黄歌歌崩溃时,是她患上黄心病的第十个月。   那个星期开始,黄歌歌几乎是绝食状态,每天就躺在寝室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大师兄很着急,天天变着花样选黄歌歌爱吃的东西送来,可黄歌歌却不肯下楼。   那天夜里,万惜从梦中醒来,听见了隐忍而压抑的哭泣声。   是黄歌歌发出的。   是一种梦想破灭的声音。   万惜没有说什么,她缓步走过去,跟黄歌歌躺在一起,安慰地拍抚着她的背脊。   可万惜明白,这种安慰苍白到毫无效果。   作为射箭运动员,万惜能理解黄歌歌的感受。   每天看着其他队员都在稳步地出成绩,而她射出的每支箭,却在心理作用下,偏离了方向。   黄歌歌觉得自己也同样偏离了人生的方向,前路迷茫。   可如果选择了放弃,那么就是打碎了自己多年来的梦想。   万惜不知道怎么安慰好友,她只能陪着黄歌歌一起哭。   隔天,万惜夜训回来时,发现大师兄拿着黄歌歌最喜欢的零食站在宿舍楼下,不知徘徊了多久。   看见万惜,大师兄忙焦急询问:“黄歌歌她还是不吃吗?”   万惜无奈摇头:“大师兄你回去吧,我再劝劝她。”   大师兄的脸庞在路灯映照下显得更为俊逸,他眼中有坚韧的光:“万惜,你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她不下来,我就不走。她也知道,我很笨,笨的人,都不会撒谎的。”   万惜只得回到寝室,将这句话转告给了黄歌歌。但黄歌歌却像是置若罔闻般,仍旧躺在床上。   万惜满腹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短信里将这事告诉给了宁恒。   宁恒也很快进行了回复。   宁恒:【你得让她自己想通。】   万惜看着黄歌歌消沉的背影,首次对宁恒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万惜:【每个射箭运动员都可能患上黄心病,如果我也患上了,也许会就这么放弃射箭吧。】   那种痛苦,太折磨了。   宁恒:【不,你会坚持下去。】   是笃定的语气。   万惜看着短信,心内有酸涩,也有热流。   他是懂她的。   此时,天际忽然下起了密集大雨,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般砸向地面。万惜忙冲到阳台往下望去,发现大师兄仍旧站在宿舍楼下,跟雕塑般不躲不避。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人便淋成了落汤鸡。   “大师兄还在下面!”   万惜高声喊着,可黄歌歌还是没有动弹。   万惜急得直跺脚,赶紧翻箱倒柜找雨伞准备给大师兄送去。谁知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吓得她浑身僵直。   接着,门被“咚”一声打开,万惜掉头望去,发现刚才还躺在床|上的黄歌歌已不见了踪迹。   万惜重新来到阳台上,看向宿舍楼下。   倾盆大雨中,黄歌歌与大师兄站在了一处。   黄歌歌用力拍打了大师兄的肩膀,而大师兄则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随后,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万惜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黄歌歌和大师兄在一起了。   第二件事:黄歌歌和大师兄明天肯定会重感冒。   /////////////////   时间的电影再度往前奔走,转眼便是第二年的全国射箭比赛。   靠位,瞄准,撒放,箭呼啸着射在了箭靶上九环与十环的环圈位置。   按照规则,如果箭命中位置触及两个颜色的环区,则记为高分。   这一箭,记为十环。   万惜再度赢得了金牌。   对手是来自宁城的射箭队队员,两人赛后握手,对手脸上有虽败犹荣的笑:“万大神,早就听说你大名了,输给你,我服气。”   虽然赛场上比赛时,万惜是千年面瘫镇定脸,但赛后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羞涩,恢复了小女孩神态。   当万惜佩戴着金牌从领奖台上下来时,之前那个圆脸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是国家射箭队教练吴城。   这次,他的目光格外严肃:“想进国家队吗?”   万惜点头,轻却坚定:“想。”   吴城给出了誓约:“那你得答应,不管遇到什么事,永远都不能放弃射箭。”   万惜听见了自己从灵魂里发出的声音,辽阔深沉。   “好。”   这一年,20岁的万惜,正式进入了国家射箭队。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甜吗?甜吗?感谢在2020-11-15 20:50:43~2020-11-16 20:4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泡泡跑跑~、哆胖子的大熊 10瓶;大富 6瓶;阿雯 5瓶;金小珠、deneide、m.........、糖水蛋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   射箭项目是南城省队的优势项目, 在竞技水平,人才培养方面于国内都是名列前茅。   此次与万惜同样被选入国家射箭队的,还有大师兄。   黄歌歌最终没有熬过黄心病的折磨, 选择了退役。但还是放不下对射箭的喜爱,跟朋友一起在南城开了间射箭馆,是俱乐部形式, 供业余爱好者们学习射箭。   万惜在去北京前,特意来到这间还在筹备中的射箭馆。因为资金原因,场地比较偏僻, 器械也还没备齐,但黄歌歌忙里忙外, 脸上再次出现了过往的没心没肺笑容。   “你和大师兄怎么打算的?”万惜问。   经过那个雨夜, 黄歌歌与大师兄终成眷属。   “没什么特别的打算, 他安心在国家队训练,我安心在这里创业。等几年后, 看各自的发展。”黄歌歌对大师兄很放心。   毕竟,国家队训练紧张又忙碌, 再加上大师兄那个脑子确实笨,变心等乱七八糟的事,太超出他的智商范畴了。   站在室□□箭场里, 黄歌歌拿起了弓箭。   靠位,瞄准,撒放。   虽然距离箭靶只有十多米, 但黄歌歌的这一箭仍旧是偏离了靶心。   可她眼里再没有被黄心病折磨的痛苦神色,而是种释然。   “虽然我从练习射箭开始,就从没拿过第一名。但是,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做过梦, 梦见自己帮咱们射箭人拿下了那枚奥运会的金牌。”黄歌歌将手里的弓箭交给了万惜,她脸上的婴儿肥已然褪|去,但仍旧笑得恬美:“万惜,这个梦交给你,帮我实现它。”   万惜郑重地接过了弓箭。   理想也是可以传递的。   她会带着黄歌歌的理想一同踏上奥运会的赛场。   ////////////////   万惜进入国家女子射箭队时,恰好遇上射箭队队员青黄不接的状况。之前的老队员有不少已退役,新队员还未成气候,于是她被教练当成重点培养对象,训练格外艰苦。   每天六点半起床,随后进行系列体能训练。上午,下午各要射出几百支箭,此外每天还有夜训,持续到晚上九点半,万惜累得精疲力竭。   半年之后,世界射箭锦标赛将在北京举行。世界射箭锦标赛,是和奥运会同等的顶级射箭赛事。共有来自60个国家和地区的400多名运动员参加比赛。   作为东道主,体育局给国家射箭队定下了任务,要求必须在世锦赛中获得奖牌。   国家女子射箭队教练吴城压力很大,本不富裕的头发再度减少。   而国家女子射箭队面临的最大对手,便是韩国队。   射箭在韩国属于全□□动,韩国队员水平普遍很高。韩国射箭队相当于中国的乒乓球队,地位无可撼动,是国际公认的梦之队。而在中国,射箭属于小众运动,器材昂贵,普及率低,拔尖选手较少。   因此,在比赛中,中国射箭队常年被韩国射箭队压制,有“千年老二”的魔咒。   为了进一步锻炼运动员的意志,吴城拆除了射箭场上的遮阳棚,命令队员们顶着烈日和大雨,在恶劣天气下进行训练。而训练强度也陡然加大,之前每周是两次计分赛,现在是增加到六次。队员们一整天训练下来,累到饭都没力气吃。   好不容易,万惜这天轮到一天的假期。周瑶草发来信息,说自己趁着暑假来了北京,想约她和宁恒吃饭,万惜赶紧答应。   万惜将这事告诉给了宁恒,巧的是,原初乐也趁暑假来了北京玩,恰好也找宁恒隔天吃饭。   万惜和宁恒充当了传话筒,一系列操作下来,周瑶草和原初乐两人竟都同意隔天中午一同吃饭。   看来是冰释前嫌了。   认识原初乐和周瑶草整整四年了,万惜始终没看懂两人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之前在南意山上,原初乐说自己要去四季如春的海大,周瑶草说自己想要去四季冰封的东大,结果到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反倒是原初乐去了东大,周瑶草去了海大。   绕了个圈,照旧还是隔着天南与地北。   正思考着原初乐和周瑶草两人的关系呢,同寝室的师姐何晚碧提醒道:“跟男朋友发短信啊?交男朋友可得小心,别被教练发现了,不然剥你的皮。”   万惜作为新人,被教练安排给队里的老队员何晚碧进行帮扶。   何晚碧是上届奥运会女子射箭比赛的银奖得主,也是射箭队最耀眼的明星选手。   已经走到顶端的人,更为大气,心境开阔,何晚碧对万惜是有问必答,也格外照顾。   万惜忙不迭点头,结果牵动了肩部劳损的肌肉,疼得龇牙咧嘴。   她忍不住问道:“师姐,你来国家队这么久,都是这么苦过来的吗?”   何晚碧笑得爽朗:“咱们还算好的了,你知道,据小道消息称,韩国队员练习射箭时,他们的教练会冒着中箭危险,站在靶旁,用这种极端方式培养运动员的心理素质。另外,他们还会将蛇放进运动员衣服里,以此克服恐惧,锻炼注意力。”   简直是魔鬼训练,万惜打个寒噤,感觉自家的吴城教练瞬间可爱起来了。   果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   隔天,万惜刚走到训练基地大门,就看见宁恒的车早早就停靠在那。   在宁恒考入北大时,苏曼便为他在北京准备了车和房。宁恒开始时并没打算要,但后来万惜也来了北京,为了方便约会,宁恒便接受了。   万惜打开副驾驶车门,刚坐定,还没来得及跟宁恒说上句话,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吴城教练出没,正朝着车的方向走来。   万惜吓得倒抽口冷气,忙将头低下,趴在驾驶座的宁恒腿|上,不住催促着:“快快快!”   她的本意是让宁恒快开车走,免得被教练逮住,结果头顶传来宁恒略显靡靡的低声:“我真快起来的时候吧,你又哭着求我慢点。”   万惜刚来北京那会,两人又是长时间没见。那次,他是发了狠弄|她,她确实受不住,求了饶。   回忆起来,万惜脸红得像是滴血,没法看。   又羞又恼,她当即顺手拍打了下宁恒,想让他住口。结果刚好打在了不该打的地方,宁恒难耐地“嘶”了声:“小心,打坏了。”   “坏了也活该。”万惜咬牙。   好好一个学霸,越来越污了。   幸好吴城教练并没发现万惜,而是径直走入了训练基地里,她这才放下心来。   车朝着与原周两人约定的吃饭地址驶去,万惜想起两年前在南意山上的事,不由得有些忐忑:“你说,他们不会又吵架砸手机吧。”   “不至于,都成年了。”宁恒安慰。   到了聚餐餐厅,万惜发现如宁恒所料,原初乐与周瑶草全程都没有吵架,也没有砸手机。   他们只是,各自带了自己的另一半来。   原初乐仿佛变成了幼儿园的阿姨,拿着刀叉将女朋友的牛排给切得规规整整,一口一口送入女朋友嘴里。   周瑶草也瞬间变得生活不能自理,一会让男朋友给她拿纸巾,一会让男朋友给她夹菜,恨不得连厕所也让男朋友帮忙上了。   明明餐厅有空调,但万惜还是觉得热。   火葬场的火,真大啊。   还算周瑶草有良心,跟前任斗争的关键时刻还留神到了万惜和宁恒,好奇问道:“你们俩怎么只吃沙拉?”   万惜解释:“运动员外出就餐,不能吃肉|类,只能吃面食或者青菜,而且吃了什么,回去还必须要上报。”   因为国家运动员对食品安全有特殊要求,市面上很多肉|类安全指标超标,比如猪肉里可能含有瘦|肉|精,食用后会被检测出兴|奋|剂阳|性反应,被取消参赛资格。   不仅是肉|类,如果到大赛前夕,连饮用水都是一旦开瓶,离开自己视线就不能再喝。   宁恒为了照顾万惜,每次也都陪着她啃草。   “看看,你们俩这样的,才是真的感情好,跟那些个演的不一样。”周瑶草意有所指。   “就是,在一起两年多了吧?感情确实好,跟那些个在一起两三天的确实不一样。”原初乐话里有话。   万惜只得僵笑。   哪里哪里,她和宁恒感情再好没你们俩的演技好。   万惜沙拉没吃饱,戏倒是看了个饱。   吃完饭,原初乐和周瑶草搂着各自的男女朋友离开,大戏暂时告一段落。   万惜坐在宁恒车上,评价道:“我觉得他们俩还没放下对方,不过周瑶草也挺厉害的,要是我们俩分手后见面,我看见你身边坐着个女的,那肯定要当场掀桌子。”   万惜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到那么淡定。   万惜絮絮叨叨说着,宁恒却始终没搭话,只将车开回家。苏曼给他准备的是小跃层,日式装修,清新雅致。   万惜并没意识到危险,自顾自坐在沙发上,还在说着周瑶草和原初乐的事。   “周瑶草现在好像开了个网店,专门卖泳|装,自己当模特,我看销量很好的……啊!”   万惜没能再说下去,宁恒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干嘛?!”她想阻止他伸|入自己衣摆的手,却是徒劳。   “我测试下,有没有被你打坏。”他回答得特别正经。   但手却特别不正经。   测试完毕,没有坏,更升级了。   这次,她也哭着叫了慢点,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哥是真的sao感谢在2020-11-16 20:46:47~2020-11-17 20:3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阳花、宇宙中心窦寻、哆胖子的大熊 10瓶;糖水蛋小姐 5瓶;金小珠、疏桐、4710338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   那次与宁恒见面后, 国家队便开展了封闭式集训,为世界射箭锦标赛做准备。   集训期间,正是北京最热的时候。   那是最艰难的时刻, 射箭队的每个人都是硬撑着挺过。   万惜后来回忆起来,只记得刺目的烈阳,窒|闷的空气, 庞大的蝉鸣声,还有不间断的利箭中靶声。每天练习完后,衣服都像是在水里泡过, 全被汗水浸透。不少队员都中暑,可稍作休息后, 又强撑着举起弓箭, 继续进行训练。   挥洒汗水, 披荆斩棘,不辜负生命与芳华。   终于, 为期一周的世界射箭锦标赛正式开始。   依据国际箭联规则,此次比赛是派发下届奥运会参赛席位的第一站, 因此争夺异常激烈。国家队按照备战计划,将主攻方向放在了团体项目上。   女子射箭团体赛是选三名选手参赛,分为淘汰赛和决赛两个阶段。   何晚碧作为女子射箭队的领军人物, 自然是被选入。另一名队员方舞也是射箭队老队员,参加过不少国际赛事,可谓经验丰富。在最后一个名额的选择上, 众人出现了意见分歧。   大多数人认为此次比赛太过重要,需要选参加过国际比赛的老队员。   但吴城教练却执意要选择刚入国家队不满一年的万惜上场。   面对射运中心领导的质疑,吴城教练立下军令状,保证如果万惜出现任何状况, 自己会全权负责。   就这样,万惜首次站在了全世界面前。   努力永远不会徒劳,经过多日的训练,国家女子射箭队的三名成员势如破竹,奋勇向前,经过淘汰赛一路挺|进到决赛中。   可能是训练得太过辛苦,万惜成了毫无感情的射箭机器,赢的过程中竟没有丝毫兴|奋之情,直到与韩国队进行决赛那天。   射箭团队赛规则是每队3名队员,共射24支箭,分4组进行。每组共6支箭,限时2分钟。先发射的队伍每人轮流射出1支箭后,计时器暂停。同时,另一队启动自己的计时器,按同样方法射3支箭。之后,先发射的队伍再次启动计时钟,完成剩下的3支箭。以此类推,直到两队完成这组箭的发射。   因为有计时限制,三名队员没有任何犹豫时间,必须相互无间合作,因此团体赛赛场格外刺激紧张。   国家队的一打是何晚碧,负责稳定军心。   计时开始,何晚碧不愧是老将,一举射出10环,周围观众爆发出欢呼声。   撒放之后,何晚碧立即移开位置,方舞迅速上前,站在起射线位置,   射出了9环。   万惜深吸口气,上前,同样射出了9环。   计时器在69秒时停住。   接着,韩国队员计时开始,也是同样稳定的节奏,持续轮流射出3支箭,计时器在72秒时停下。   随即,中国队计时器再度开始计时……   运动员们没有任何迟疑的时间,只能不断上前,退后,靠位,瞄准,撒放。   所有人都屏气敛息关注着场上战况,两队斗志同样高昂,双方分数咬得很紧。   突变发生在第四组比赛时,方舞正要撒放,忽然观众席上有人吹了喇叭,并出声怪叫。方舞受惊,箭射偏位置,竟只中了6环。   观众席上立即爆发出中国观众失望的叹息声。   而韩国队员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喜悦之色。   已是比赛最后阶段,在这样的情况下失误,除非是有奇迹出现,否则她们是赢定了。   在团体赛中,三名队员便是一个整体,前一名队员的分数会对后一名队员产生鼓励或者是压力。   如今,方舞失误的压力都放在了万惜身上。   万惜要做的不是稳定发挥,而是超常发挥。否则,她们多日来挥汗如雨的努力就全没了。   何晚碧忙低声道:“万惜,别慌!”   虽然这么说着,但何晚碧也明白,如果自己处于这个境地,必定也会慌张,何况是初出茅庐的万惜。   冰冷秒针不断走着,万惜没有后路,根本来不及多想,她跨步上前。   这天是个好天气,和她16岁时站在南城体校射箭场那天一样。   靠位,瞄准,撒放,箭朝着箭靶射去。   所有人都看见,那支箭正中10环。   如同水落在烧红的铁锅上,场上的中国观众立即爆发出放松的欢呼,低落的士气瞬间找回。   每人还有最后一支箭,方舞迅速调整心情,但毕竟是受了这么大变故,她最后射出了8环。   而万惜,必须要射出10环才能让中国队获得胜利。   吴城教练站在三人后方,他原可以出声安慰万惜,但他却没有。   他选择相信她。   万惜再度上前,挺直背脊,又是一箭射出。   再度10环。   奇迹,混着汗水而来。   中国女子射箭队获得了世界射箭锦标赛反曲弓女子团体赛的冠军。   这是中国首次在射箭比赛中打败了韩国队,所有人都沸腾了。   万惜刚在比赛场上时没觉得,如今比赛结束,才感到紧张,她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可刚走到赛场边,好几个记者冲上来,将她们拦住,不断询问着问题。   万惜能怎么办,她只能憋着。   何晚碧是明星队员,平时都是作为代表总结发言。万惜正准备偷溜,谁知她这次表现实在亮眼,记者们不肯放过她,差点没把摄像机和话筒怼她脸上。   “万惜,据说你这是首次参加国际性赛事。但在这次比赛中,你力挽狂澜,取得了如此优异的成绩。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记者原本以为自己会听见“我会继续努力,不断奋斗”之类的励志话语。   可是没有。   人在憋得难受时,脑子会短路,就如同万惜。   这一刻,她大师兄上身,对着镜头说出了最真实的心声。   “我打算,上厕所。”   真的,有点憋不住了。   记者:“……”   //////////////////   北大数院宿舍里,张清平指着电脑,激动地对宁恒道:“宁恒,你的小女朋友彻底红了,粉丝好多!”   万惜接受采访的视频在网上播出后,被众人看见,纷纷开始在网上留言,话题度很高。   【哈哈哈,这孩子要不要这么诚实?】   【比赛时是高冷面瘫脸,怎么下场了这么软萌,太可爱了!】   【才20岁就有世界金牌了,好厉害啊!】   【最后那两箭,看得我都弯|了!】   本来众人就对在国际性赛场上取得成绩的运动员有好感,觉得他们是为国争光。再加上万惜是没有攻击性的长相,杏眼挺鼻,身上有运动员的飒爽和害羞混合气息,更加吸|粉。   张清平激动地在宿舍里喊着,可宁恒却置若罔闻,垂首看着专业书,   眉宇清冷无波。   仿佛张清平说的是别人家的女朋友。   张清平指着电脑上的一个群号道:“这还有万惜后援会,我们一起加进去吧。”   “没兴趣。”宁恒继续翻了页书,台灯灯光浸润下,他的五官轮廓更为冷俊,染着漠然。   张清平叹口气,心中开始为万惜觉得不值,边腹诽着边自己加入了后援会。   刚加进去,群主立马甩出段超长的后援会规则以及一张截图。   “新进的同学,请听清楚,以后不准再开这种玩笑。咱们万惜宝宝是运动员,不是明星,是女鹅,女鹅是要好好练习射箭为国争光的,不会嫁给你们做老婆洗衣服做饭的。谁要是再犯,就跟这两个人一样,都被踢出去!”   张清平点开截图一瞅,发现截图时间是昨天,是一个叫“宁”以及“小惜是我老婆”的人的对话。   先是“小惜是我老婆”甩出了张万惜射箭的动图,随即发表感慨。   小惜是我老婆;【老婆好美!等着,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宁:【晚了。】   小惜是我老婆:【你什么意思?】   宁:【是我的了。】   随后,两人集体被后援会群主给踢了出去。   张清平仔细一瞅,发现那个“宁”,正是宁恒的号。   原来不是不愿意进去。   是被人踢出来了。   张清平看向宁恒,摇头叹息。   好好的高冷天才学霸,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   时间被箭拉扯着,快速前进。   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何晚碧退役,万惜代替大师姐成为了射箭队的领军人物。   全国射箭冠军赛排名第一,亚运会射箭反曲弓女子个人赛金牌,射箭世锦赛反曲弓女子个人赛金牌,还有数不清的全国各大奖项,万惜通通纳入囊中。   此外,她带领着射箭队拍过好几个广告,在全国范围内播出,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明星运动员。并在体育明星商业价值榜中,进入了前五名。   三年里,两人都格外忙碌,可但凡有空,万惜就往宁恒那跑,恨不得24小时都黏在一起。   不过今年过年前因为出国比赛集训,两人又是好几个月没见。   万惜比赛完回国,沿路大雪机场晚点,高速堵车,大年二十九夜里才回到了南城家中。实在累得不行,洗完澡后便躺下,准备隔天再跟对面的宁恒说自己到家的事。   也许是太累了,万惜居然梦见宁恒吻自己。   感觉很真实,她都快没办法呼吸。   迷糊睁眼一瞅,万惜发现不是梦。   宁恒祖宗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她屋子里,正偷袭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会讲圆周率cp的故事哈。 肯定是he,都是he的哈。感谢在2020-11-17 20:36:51~2020-11-18 20:5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丁兔喵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   两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都很熟悉对方的亲近,万惜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挽上宁恒的颈脖。   他颈后有细碎发茬, 刚碰|上去挺刺手,可久了,指尖上却蔓着柔|软。   就像是他这个人。   正亲近着, 楼下传来了夏青玉和万老太太隐约的说话声。   “这是他大姑姑拿来的进口鳕鱼,还有小姑姑送的鱼肝油,都是给家宝的, 他这次期末考试太辛苦了,你这个当妈的, 得上点心。”   “好, 我等会就给家宝蒸上。”   市井有烟火气的对话, 将万惜瞬间拉回了现实——这是在她家,楼下有她家长辈, 隔壁是她家弟弟,随时都有人会冲进来发现他们俩。   万惜被唬得不行, 面皮发麻,忙伸手想要将宁恒推开。可宁恒哪里肯罢休,倒是更肆无忌惮了。   “你怎么进来的?”万惜边推着, 边低声问道。   “给你弟弟补课。”宁恒漫天遍野撒着火。   相处这么久,他很清楚她的开关在哪。   万惜咬牙,忍的半是气, 半是羞。   行啊,给弟弟补课怎么就补到姐姐这来了?   万惜倒也不用再问宁恒是怎么得知自己回来这件事了,肯定是万臻那个叛徒连夜告诉他的。   也不知道宁恒是给她这个弟弟灌了什么迷魂药,万臻完全是把他当神来崇拜。   她刚睡醒, 只着了睡衣,于他倒是大大的方便。   完全可以用恣意妄为来形容。   万惜是毫无抵抗之力,感觉自己也跟那个傻弟弟一样,都被他灌下了迷魂药。   整颗脑袋晕头转向。   “别在这……”她用仅存的理智拒绝。   “好。”他居然也应了。   万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就被捞起,移到了书桌前。   喂喂喂,她说的换地方是指别在她家的意思,不是指这个换地方啊!   学霸同学找到了新的解题方式,迅速实践。   万惜还没回过神来,那个“解”字,就已经写好了,接下来,思路清晰,下笔如有神。   她实在是气得不行,直接咬上他的肩膀,狠狠咬住,没打算松口。   哪能这么欺负人?太过分了!   他忍痛“嘶”了声,可照旧没停。   只是凑近她耳畔,低声道:“就算是……今年的生日礼物,行吧?”   这么一说,她心下当即软了七八分,终于松了口,没再咬他。   那就,行吧。   这一年的南城气温很低,白雪如柳絮鹅毛,在空中飘扬,落在枝丫上,堆在小巷角,拢出个纯白世界。   屋子里有暖气,温度适宜,可两人间的气息却如同窒闷盛夏。   就在这混沌不清的意境中,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的是夏青玉。   被敲的是隔壁万臻的房间。   “家宝,你和恒哥哥补习累了吧?来吃点水果。”   一大早,宁恒就来给万臻补课,夏青玉是真心感激,便削了水果给他们端上来。   听见门外夏青玉的声音,万惜吓得浑身紧|绷,差点没当场逝世。   要是夏青玉进了万臻房间,发现宁恒没在,那肯定要生疑,指不定就要进她的房间。   那她肯定是没脸活了。   宁恒猛地倒吸口冷气,凑近万惜耳畔,声音里有钩子:“放松点……把我弄疼了。”   可如今万惜哪里还能放松,只屏气敛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见没有回应,夏青玉再次敲门,这次语气里有疑惑:“家宝?小恒?我进来咯。”   越是危急时刻,万惜越是如泥雕木塑,根本动弹不得,只余下心脏剧烈跳动,跟要爆炸开似地,双眼红得像兔子,整个人抖成一团。   宁恒到底是不忍心,低声安慰道:“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夏青玉彻底生了疑惑,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没拧,门却自动从内打开。   万臻满面不耐,埋怨道:“妈,恒哥哥正在给我讲难题呢,你打断我们思路了。”   万臻站在门前挡着,门也只开了半个人的缝隙,外人压根看不见房间内的状况。   夏青玉不疑有他,为自己打扰了他们学习而后悔,忙小声道:“哎哟,都怪我,我是怕你们饿了,想问问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中午我和宁哥哥想吃徐记烤鹅。”万臻接过了夏青玉手里的果盘。   “行,那我现在去买。”夏青玉忙应了。   接着,便是夏青玉下楼的声音。   到这时,万惜才彻底放松,整个人像是失了骨架,只能勾住宁恒的脖子,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以后不能再这么突发奇想!”她简直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次算万臻立了大功,解救了他们。   这样的好时机,他哪里肯放过,越发是得了劲。   他没有告诉她,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蓄谋已久。   从很早以前,在看见那个于这张书桌前奋力刷题的少女时,就已开始蓄谋了。   ////////////////   帮着万惜将战场整理好后,宁恒才慢悠悠去了万臻的房间,补了一道题的时间,便被夏青玉叫下楼吃饭。   万惜和宁恒虽然是挨着坐下,但万惜装出了一副跟宁恒很不熟的模样,全程埋头吃饭,一句话没跟他说过。   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万惜这几年出了名,成了清竹巷的明星人物,席间不断有听说万惜回家的邻居来送吃的,一会夸万惜有出息,一会夸万家父母有福气。   一顿饭倒是吃出了明星见面会的感觉。   最后居然还来了位说媒的,是小卖部的陈阿姨。   陈阿姨三姑父的四大妈的五表哥有个熟人,家里有好多套房子和商铺出租,家境是土豪级的富裕。那家父母在电视里看中了万惜,觉得这孩子人又老实,还是拿了金牌的运动员,能娶回家那是光耀门楣的事,便托着陈阿姨来说媒。   陈阿姨说得口沫横飞:“以后万惜退役了,什么也不用干,就在家安心当少奶奶就行。实在闲了,就去一栋楼一栋楼收租。”   宁恒面色如常,甚至于嘴角还有散漫笑意。但桌下倒是握牢了万惜的手。他指尖有薄茧,不断摩|着她的掌心。   陈阿姨每说一句话,他便摩|挲下,万惜痒得胃都快拧在一处了,只想跪求陈阿姨快别说了。   最后居然还是万老太太给解的围。   万老太太清清淡淡道:“她还小呢,现在不谈这些,而且国家队里也不允许谈恋爱。”   就这么一句话,回绝了陈阿姨,陈阿姨只得讪讪离开。   万老太太又给宁恒夹了块烧鹅,笑着道:“宁恒啊,以后多来家里玩啊。你和万惜从小一块长大,千万别生疏了。”   万惜听得云里雾里,一时没弄明白万老太太的意思。   万老太太喝了口汤,又道:“对了,听说你|妈妈在美国?咱们家万臻啊,成绩还挺不错的,我们呢,是打算让他以后出国留学,倒时候啊,还得多麻烦你|妈妈帮忙呢。”   万惜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万老太太这种人精,自然是看出了她和宁恒的关系,所以想要宁恒妈妈帮忙,出钱出人情,让万臻出国留学。   宁恒正要应允,万惜抢先冷声道:“阿姨也挺忙的,为什么要人家帮忙?留学得靠自己的本事,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见气氛不对,夏青玉忙打圆场:“还早呢,家宝还小,不急不急。”   见宁恒在场,万老太太不好发怒,只隐隐发出了道冷笑。   这餐饭到最后,是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   下午时,万惜借口跟朋友见面,出门就溜到了宁恒家。   和往常一样,宁行处又叫了几名因故无法回家过年的家境贫困学生来吃团圆饭,一群人在厨房里热闹欢笑着。   万惜进门时,发现有一名学生始终坐在客厅沙发上。那人面色苍白,面颊也过分瘦削,有很深的黑眼圈,整个人给人以厚重的消沉感。   听见响动,他抬头,无意识地望着万惜。   那双眼睛,如同死水一滩,毫无生机。   万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时,宁行处从厨房出来,笑着跟万惜打了招呼,万惜回应后,便上楼去见宁恒。   她依稀听见身后宁行处与那名学生的对话。   “崔田,你最近怎么这么瘦?得多吃点啊。”   “哦……没事的老师。”   万惜进房间时,宁恒正坐在书桌前。万惜刚走到宁恒面前,他便伸手一拉,将她拖在怀中抱着。   “中午干嘛生气?”宁恒将她的手拢着,用掌心的温热帮她暖着手。   万惜粗心,出门也不戴手套,手总是冻得冰冷。   万惜垂眸:“我还没嫁给你呢,他们怎么就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以后他们要是再提,你就当没听见。”   万惜不想让自己和宁恒之间牵扯进其他的事。   她要他们之间永远通透,可以无话不谈。   “你是不是害怕,要是我妈帮了忙,你就非嫁我不可了?”宁恒睨着她。   万惜也微眯眼:“怎么,有危机感了?”   “是啊。”宁恒似笑非笑:“除了今天这个包租公,之前不是还有个赞助商?”   宁恒指的是一个运动品牌的赞助商,叫施书,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哥,在出席广告活动时,那人有意无意经常站在万惜身边。有记者就拿着这事做文章,传绯闻,被吴城教练给极力否认,万惜也第一时间澄清。   宁恒从没提过这则绯闻,万惜以为他并不知道,也没将这事放心上,谁知宁恒竟是深藏不露,介意得紧。   万惜捏着宁恒的脸,笑得灿烂:“你吃醋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   宁恒将头往后仰,想偏离她的掌控,这个角度看去,他喉|结与下颚的线条流畅而锋利。   万惜将宁恒的手放置在自己心脏位置,宁恒垂眸,恰好撞|入她的眼里。   她那双杏眼,在熠熠生光:“这里,是宁恒的。”   万惜的心,是宁恒的。   宁恒双眸深黑,克制的情绪逐渐翻滚。下一秒,万惜被狠狠吻|住。   被吻到晕头转向时,万惜心头只有一个想法。   吃醋的男朋友,真的好难哄。 作者有话要说:  请打“好甜好甜好甜”就可以,爱你们。 感谢在2020-11-18 20:51:22~2020-11-19 20:5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嗷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   大年初四时, 宁行处挚友杜闲时回了南城。   杜闲时和宁行处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大学时,杜闲时考入北大数院, 并留校任教,而宁行处则选择在南城大学任教。虽然天各一方,但两人多年来情谊不断。   宁恒在一年前便考取了北大数院研究生, 导师正是杜闲时。   因此这次杜闲时返回南城探亲,便做东宴请宁行处和宁恒。   不同于万惜父母的迟钝,宁行处似乎对两人的关系已有觉察, 便叫宁恒也带上了万惜。   “老杜也是你的恩师,师者父母也, 理应带着万惜去见下。”   宁恒依言照做, 但一路上, 万惜却埋头点着手机,不管宁恒说什么, 她都只敷衍着回应两声。   终于,宁恒没忍住, 将她手机拿过来一瞅,发现万惜是转发了条微博,正不断刷新着微博下的留言。   被转发的微博用户, 名叫“π”,是周瑶草一手创办的泳|装品牌。   周瑶草大学一年级便开了个网店,专卖泳|装, 自己当模特。因为她外形出众,加上性格直爽,产品有问题从不推诿,积极解决, 因此颇受欢迎,网店规模逐渐扩大。   周瑶草颇有商业头脑,大学毕业后,便去往北京,自己开创了工作室,创立了“π”品牌。   周瑶草对外解释,说“π”是无穷尽的意思,希望品牌能永远延伸下去。   作为“π”品牌的门面,周瑶草仍旧坚持自己做模特,每件泳|装都亲自写出真实试穿报告。   其实“π”品牌的泳|装基本都是正常设计款,最多也就有些小性|感,可防不住有些人会在微博下留些恶意骚|扰言论。   前不久,有个名叫“记录者”的大v给周瑶草发私信。   “记录者”是个营销号,习惯见风使舵,虽圈内风评差,可粉丝却多。   私信内容也是相当恶|臭:【约吗?】   周瑶草虽然外表是软妹子,但内心却是真汉子,当即骂了回去:【约你妹。】   记录者:【每天穿成这样,不就是想约,装什么啊?】   泳|装模特不穿泳|装穿貂吗?   周瑶草反手一个转发,直接将私信内容挂了出来。   面对质疑,“记录者”却轻描淡写,狡辩说自己只是开玩笑。此外还造谣说周瑶草这种可以随意将泳|装穿给大众看的模特,私|生活也非常开|放。   而底下的评论中,有部分人竟也认同这个观点。认为女生应该要穿着得体,裙子至少要长至膝盖才算是淑女。   当万惜看见这条新闻时,她没有犹豫,直接转发了周瑶草的微博,并配上了一段转发词。   【裙子很漂亮,所以你可以自由地穿着它。如果世界会因为你穿一条漂亮的裙子而指责你,那么,错的不是你,而是世界。】   这句话是宁恒当初告诉给万惜的,万惜始终记得。   万惜发微博的频率基本是几个月一条,而且大多是应赞助商要求,转发射箭队代言的产品内容。   这次她罕见出声,正面支持周瑶草,立即引发不少人关注。   万惜这几年来,带领着射箭队获得许多荣誉,风头正盛,口碑也好,很有观众缘,当即舆论便倒向周瑶草,纷纷指责“记录者”。   “记录者”见势不妙,只得暂时装死。   宁恒见到万惜转发的内容,倒没说什么,只是用自己的号给点了赞。   杜闲时所选的是一家高端素食餐厅,位于市区繁华商业中心的顶楼,走入却是别有洞天,环境清幽,颇有大隐隐于世的静寂感。   万惜和宁恒到达时,杜闲时与宁行处早已坐在包厢内,正相谈甚欢。   宁行处和老友久别重逢,格外兴奋,满面红光地招呼着宁恒:“来,小恒,快把万惜跟你们老师介绍下。”   万惜不太习惯这种见家长的场面,有些拘谨,宁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手掌宽大而温热,传递给她无穷的安全感。   “老师,这是万惜。”   包厢内灯光柔和,拢在宁恒身上,映出他的挺拔清俊,如巍峨远山,沉稳可依。   “我未婚妻。”   他的声音,清冽却郑重,令万惜心内猛跳,激出阵阵暖流,淌过四肢百骸。   杜闲时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白净温和,脸上似乎总带着浅笑,一副和善模样。他看着宁恒与万惜,不住点头赞赏:“不错,真般配啊,那老师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此时,服务员开始上菜。菜品保留食物原味,每道都颇有禅意与意境。   万惜坐下,摸着脸颊,感觉烫手得紧。她低声埋怨:“谁答应做你未婚妻了?”   宁恒却是气定神闲:“你还以为自己跑得了?”   怼不过学霸,万惜只能埋头吃草。   饭桌另一端,杜闲时和宁行处并没注意到俩年轻人,正聚精会神聊着学术上的话题。   宁行处饮了口茶,缓声道:“其实这一两年来,我都在研究关于K-稳定性两个定义的等价性猜想,最近有了些进展。你哪天有空?我把资料拿给你看,你也好帮忙提下意见。”   闻言,杜闲时立即来了兴趣:“不用等了,明天我来你家,咱们好好聊聊。”   宁行处点了头,又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洪长安表现得怎么样?”   宁行处对学生洪长安格外照顾,之前因为奖学金的事,为了帮洪长安讨回公道,亲自去领导处检|举了杜光映,之后又给洪长安进行了私下捐助。洪长安也不负所望,于两年前考取了北大数院研究生,导师也是杜闲时。   杜闲时颔首赞许:“那孩子不错,本分又刻苦。”   “是啊,可惜就是家境不太好,老杜,你多帮忙照顾下。”   “你放心,我还不知道你吗?为了这些学生,一辈子操心。你呀,也得为自己想想。”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然有人推开了包厢门。   宁行处定睛望去,发现来人竟是杜光映。   杜光映和杜闲时五官相貌有六分相似,只是眼皮下垂,显得略为阴鸷。   杜光映在南城大学里欺上瞒下,阳奉阴违,压榨学生利益,宁行处不齿其行径,向来与其对立不合。   前不久,杜光映私下给学生接私活,并将所得款项占为己有。宁行处得知此事后,便开始收集证据,准备上报给领导。   杜光映听见风声,心急火燎,他深知宁行处性格倔强,只得求了哥哥杜闲时来做和事老,希望宁行处态度能有所软化。   杜闲时笑着给两人倒了茶,劝道:“你们啊,一个是我老友,一个是我弟弟,怎么关系就搞得这么僵呢?老宁啊,光映这次确实做得不对,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杜光映也忙低声下气认错:“是啊,宁老师,我知道错了。你就给我个机会改正,我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宁行处显然是没料到杜光映会来,先是愣住,之后脸上起了难得的薄怒,他严声道:“既然错了,就得受到惩罚,你也不用再费心让老杜来向我求情了。这件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年后我将证据收集好,必定会上报给领导。是非曲直,咱们交给大众来评说。”   宁行处一番话说得毫无转圜余地。   杜光映又气又急,当即狠声道:“姓宁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也别把人给逼急了!”   宁行处面色不改,目露鄙夷:“杜光映,你的行事作风,配当人吗?”   杜光映下颚绷紧,额角青筋蹦出,声音森寒:“好,姓宁的,咱们走着瞧!”   说完,杜光映摔门而去。   宁行处转向杜闲时,肃声道:“老杜,这件事上,是真对不住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求情,我也不能罢手。”    杜闲时叹口气,无奈地笑着:“行行行,你做你该做的。咱们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你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吗?来来来,别谈这些不愉快的事,咱们自己吃饭。”   虽然杜闲时极力缓和气氛,可这顿饭吃到后面,终究是无滋无味。   ///////////////   饭后,宁行处顺路去拜访杜闲时的父母,宁恒与万惜跟他们道别,自行回家。   万惜始终想着刚才在饭桌上发生的变故,一路没怎么说话。   “被吓到了?”宁恒觉察到了万惜的异样。   万惜点头:“是啊,一直觉得叔叔是很温和的一个人,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刚硬。”   宁恒抬眸,望着天空,雪夜的月,虽清冷,却格外明亮。   “我妈以前总劝我爸,说过刚易折。可是我却觉得,他守护自己理想的样子,很让人尊敬。”   雪地里很冷,万惜如往常般忘记戴手套,宁恒将她的手握着,放在自己口袋里暖着。   “其实最开始他们离婚时,我妈是想带我去国外,可是我拒绝了。我放心不下我爸,我想守护他。”   宁行处守护自己的理想,宁恒则守护他。   雪地里,月色洒落,银光耀目。   万惜忽然站定,她一只手被宁恒握着,另一只则顺势环住宁恒的腰。   她微笑着,闪烁着熠熠光辉的眼里,全是他的影子。   “那么,我来守护你好了。”   宁恒望着她,明明这样冷的天气,可那深黑的眼眸里,却全是热意。克制的浪|潮终于按捺不住,他低头,用力吻住了她。   雪夜里,两人紧紧拥|抱,亲|吻,仿佛没有明日。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下,文章大概是走了三分之二了。 下一个情节点不太甜,是两人的理想遭到短暂破灭的事。 这个情节点大概是一周多写完,喜欢甜的小仙女可以先暂时放下,等虐点完了再继续追,之后还会继续甜。 因为本文主旨是“理想”,所以这个情节点是必须要的。 修复破灭的理想后,两人真正成长,涅盘重生。 感谢在2020-11-19 20:55:17~2020-11-20 20:3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526628 20瓶;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   万惜平时忙于训练, 形成了生物钟,每天11点就准时睡觉。   当晚回去后,万惜便洗漱入睡。可刚睡下没多久, 却被手机“叮叮叮”的信息提示音给吵醒。   迷糊着睁眼看去,万惜发现是周瑶草发来的信息。   周瑶草:【好歹也是体育明星,你约会时能不能有点偶像的自我修养, 就不能戴口罩吗?】   随着这句话发来的,是一个网站链接。   万惜点开查看,发现是一张自己和宁恒几小时前在雪地拥|抱的照片。   当时万惜以为天色阴暗, 周围也并无他人,这才会和宁恒亲|热, 没料到, 还是大意被路人给拍了去, 并发在了网上。   周瑶草:【有什么想法?】   万惜:【想法就是,我男朋友好帅。】   这话倒是不假, 照片虽然拍得模糊,但照片中宁恒身形挺拔, 眉目明晰,五官轮廓是黑暗也掩不住的出众。   底下也有不少吃瓜群众在花痴宁恒的颜值。   【这男的真好看,像明星啊。】   当然也有质疑的声音。   【国家队不是不允许谈恋爱吗?不会影响成绩吗?】   同时也有人在力挺万惜。   【国家队现在也开明了, 没说不能恋爱吧。再说了,人家表现挺好的,上个月不还是拿了金牌吗?芳华正茂的还不准谈恋爱, 也太泯灭人性了吧。】   贴子到最后,还有知情|人士爆出了宁恒的信息。   【男的我认识,是IMO金牌得主宁恒啊,妥妥高颜值学霸!】   【我是一中的, 这两个人都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据说之前还曾经是同桌。】   【那不是青梅竹马?慕了!体霸和学霸谈恋爱吗?什么神仙爱情?】   总体看来,网友对万惜谈恋爱这件事大多是支持态度。   万惜放下心来,看来恋情被发现后,最糟的情况,应该就是被教练给猛训一顿吧。   正在这时,周瑶草再次发来了截图。   截图显示,营销号“记录者”在一条反对万惜身为运动员还私下谈恋爱的评论下进行了公开点赞。   周瑶草:【咱们要小心这货,听说这人手段特别下作。你这次帮了我,估计就被他给记恨上了。】   万惜:【邪不胜正,不怕他。】   被这么一闹,万惜彻底清醒了,之后怎么也睡不着,便起身去楼下厨房,准备热杯牛奶助眠。   刚热好的牛奶,还有些烫,万惜站在厨房窗户前,边吹边小口喝着。   不经意抬眼,透过厨房的玻璃,她忽然发现宁恒家栅栏门前,似乎有个瘦削到过分的身影。   那人看着宁家二楼的方向,倏地跪地,重重磕了个头。   此时正飘着大雪,天地苍茫,加之夜色昏暗,万惜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觉得这行径太过诡异。   她忙放下牛奶杯,裹紧衣服打开大门,但萧瑟风雪里,那人再不见踪迹。   寒风夹着一片雪花卷入万惜的衣领里,冻得她打了个寒噤。   //////////////////   那天晚上的事,实在是太过诡异,万惜甚至认为那是场梦魇。   过年之后,万惜回到了国家队。   她和宁恒的那张照片在网上掀起了不少的热度,但因为万惜和宁恒都是金牌得主,为国家争夺过荣誉,因此大家对两人很有好感,留言基本都是羡慕和祝福。即使有少量不和|谐的发言,也立即被淹没。   当然,吴城教练还是气得半死,当即将她抓到了教练办公室,逼着她和宁恒分手,可不管怎么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万惜就是抵死不从。   “你要是谈恋爱,绝对会影响成绩!”   “我们18,不,16岁就好上了,要是影响早就影响了。”   “你早恋还得意了!”   “教练我发誓,绝对不会影响成绩的。反正不管是今年的亚洲射箭锦标赛金牌,还是明年的奥运会射箭金牌,我都会给你拿回来。”   “行,要是没拿到金牌,马上给我分手!”   万惜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答应,立下了军令状。可吴城还是气恼,罚她写了3000字的检讨。体育生最怕的就是写检讨,万惜边写边哭鼻子。   爱情,真的好苦。   其实万惜也清楚,吴城待她比亲闺女还好,什么权益都帮着她争取,简直是全身心为射箭队付出。   万惜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会因为恋爱而影响成绩,训练时格外认真,连重感冒都不敢休息,狂吞感冒药,就怕耽误训练。   所有的金牌都是汗水浇灌,终于,在亚洲射箭锦标赛射箭场上,万惜再次让红旗升起。   万惜的出色表现,通过实况转播传回了国内,万惜的后援会队伍再次扩大。在国家射箭队回国时,机场那已有不少粉丝在候着。   见到万惜,粉丝们一窝蜂全跑过来献鲜花要签名。   “万惜,你太厉害了,我爱你!”   “明年的奥运会也请加油啊!一定要帮我们拿到金牌!”   其中有个戴着鸭舌帽的小姑娘个子比较矮,被人群挡着,挤不进来,于是只能高声喊出了自己的心声。   “万惜,你男朋友好帅啊,你们快原地结婚啊!”   闻言,万惜脸红了,吴城教练脸黑了。   国家队有专门的大巴来接送运动员,在等待大巴过程中,万惜给宁恒发去了短信。   万惜:【我回来了。】   宁恒:【我知道。】   万惜:【我得了金牌。】   宁恒:【我知道。】   万惜:【今天机场,有人叫我们原地结婚。】   宁恒:【我知道。】   万惜:【吹牛,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宁恒:【我刚在机场听见的。】   相处久的恋人有心灵感应,万惜眉心微跳,下意识转身。   她一眼就看见了宁恒,汹涌人群里,他穿着风衣,干净到不染尘埃。   他们已经是两个月没见了,看见宁恒的刹那,万惜双目微红。   她很想要不顾一切跑过去,抱住他。   但是她不能,周围有粉丝,有记者,也有队员。她是国家运动员,一言一行都必须要有规有矩。   万惜只能站在原地,贪婪地注视着宁恒。   就如同宁恒贪婪地注视着她。   世间人潮汹涌,他们是彼此温柔的孤岛。   大巴车终于来了,众人排队上车,万惜却恋恋不舍。   吴城教练注意到万惜的异样,顺着她的眼神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宁恒。   老头子看着宁恒的模样,就如同看见一只拱了自家地里白菜的猪。   异常嫌弃。   吴城教练拉着万白菜的后领,将她拖上了大巴车。   万惜只能隔着大巴车的玻璃跟宁恒挥手道别,并用手机继续发着对话。   万惜:【今天回基地后,还要开会写总结,我只有明天才能出来了。】   宁恒:【好,明天我来接你。】   万惜:【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   宁恒:【那就好。】   大巴车开动,他们还来不及拥抱,就这么分开。   很久之后,万惜才懂得,生活里不经意的某一刻,便是之后人生的缩影。   ///////////////   天气预报很准确,隔天是个艳阳天。   但万惜与宁恒没能见面。   那天早上,宁恒接到了家里姑妈的来电,说宁行处在学校出了事,让他赶紧回去一趟。   宁行处所带的研究生崔田,服用了过量安|眠|药,再没有醒来。   崔田的父母以及姐姐披麻戴孝,跪在了南城大学门口,要求学校必须给个说法。   崔田的父亲崔明个子不高,三角眼,耸拉下的眼皮令眼神带着凶光,左手只有两根手指,其余三根似乎是被齐生生截断。   而崔田的母亲和姐姐,都格外瘦弱,如浮萍在寒风中颤抖。   出事后,崔明每天都在学校门口拿着喇叭大声吼着。   “我儿子出事前,就经常告诉我们,说他的导师宁行处,欺负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嫌弃他不能给自己送礼,经常骂他,侮辱他。”   “我儿子每次回家都在我们面前哭,说因为宁行处,他不想活了。他就是被宁行处给逼死的,你们学校必须要给我个交代!”   “我要宁行处血债血偿!”   宁行处为人师表,深受学生爱戴,自然有不少学生站出来帮忙反驳。可崔明却压根不听解释,并且还动手殴打帮着宁行处出声的学生。   南城大学经过开会商议,也下了封口令,勒令学生不准议论此事,不准接受媒体采访,否则将会受到严厉处分。   近年来,高校确实发生过不少起毫无师德的导师滥用职权,欺压学生,导致学生自|杀的事件,大众对这类事件关注度很高。崔明找来了好几家媒体,进行采访报道。   宁行处那天是接到领导通知,来学校和崔田家属进行解释和安抚。他认为这件事是误会,认为崔田家属只是因为悲愤而举止过激,认为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可到学校门口时,崔明却压根不听他的任何解释,一拳挥来,将他打倒在地,并且还朝着他吐了唾沫。   宁行处衣领被撕坏,嘴角破裂,鼻血淌出,斯文倒地,尊严丧失。   周围有不少摄像机对着他在拍摄,没有人过来扶他。   那几家媒体想要的只是点击率和流量,并非是真相。大众想要看的,就是恶人受到惩罚。   宁行处躺在地上,视野里只有天空。   他发现,天灰蒙蒙的,似乎是要下暴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1 这个情节点会加速写完 2 恶人会有恶报感谢在2020-11-20 20:32:08~2020-11-21 20:4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ngLeung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香橙味李汭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有虐,慎入   出事之后, 宁行处待在家中,始终没有出门。   宁恒赶回家时,发现宁家大门前还蹲守着几个记者, 见到他立即冲上来便是一顿猛拍,刺目的闪光灯令宁恒眼前发黑,只觉胃部不适。   同时涌来的尖锐声音刺着他的耳膜。   “请问宁行处是你什么人?”   “据受害者家属表示, 从出事至今,宁行处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的道歉?请问这是真的吗?”   “根据我们获得的消息,南城大学已经宣布解除与宁行处的人事聘用关系, 请问这是否证实宁行处确实师德失范?”   宁恒闭上眼,喉结微微滚动, 再睁开时, 眉目间仿佛罩着寒霜。   “把我的照片和影片删除。”他只得这一句回答, 冷意肆虐。   他整个人如寒冬雾凇,即使见多识广的记者也一时愣住。   但毕竟是第一手新闻, 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他们需要靠这些照片和影片获得奖金, 奖赏,作为升职的筹码。   所谓人性就是,他人不过是渺小的草芥, 自我才是壮丽的伟大。   “你别威胁我们,我们有权力进行采访。”记者拒绝。   宁恒没再跟他废话,只是看了眼话筒上的台标, 随后拨通了个电话,将几个电视台的名字都报了过去。   之后,宁恒径直走入了宁宅,冰冷的金属大门“咚”一声关闭。   几位记者正在面面相觑, 结果手机不约而同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让他们将宁恒的照片和影片删除。   记者只得咋舌,直叹那年轻男人手段了得。   能怎么办?权势面前,自然是跪服。   删就删吧。   宁恒走入客厅,一瞬间,只觉这间自己住了十来年的宅子竟非常陌生。   那时也只近黄昏,屋子内的厚重窗帘都拉了下来,遮住光线,空气里有浓烈的酒气,显得晦涩混沌。   客厅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是宁行处。   宁行处以前也经常醉酒,但是从不会耍酒疯,喝醉了便蹑手蹑脚去房间睡觉,就怕发出响声影响到宁恒休息。   他这一辈子,都是位慈父。   宁恒走过去,轻声唤他:“爸,爸……”   宁行处睁开醉眼惺忪的眼,他瘦得几乎脱了形,也更憔悴了。看清了面前的宁恒,他眼角折出了深深的皱纹:“小恒?你怎么回来了?”   他想站起来,但因为连日醉酒,身体无法控制,最终又重重跌回了沙发上,整个人不住地喘着气,如同揣着个破风箱。往常的他只是失意,如今却更多了颓丧。   “爸爸没注意,喝多了。”宁行处解释。   宁行处没有发觉,他的声音很轻微,带着怯懦与瑟缩。   那是种,被众人唾弃后,被黑暗碾压后,脊柱断裂的声音。   宁恒蹲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坚毅:“爸,没事的。”   宁行处也喃喃重复着:“对,没事的。”   只是他的眼神里,似乎再也找不到过往那种孩童般的天真。   ///////////////   宁恒之前拨出的电话,是他外祖父的。宁恒外祖父家世代经商,与南城的所有媒体都有关系,可以轻易撤下关于宁恒的报道。   但网络上已发散的关于宁行处的消息,却已是无法补救。   宁恒并不在乎自己的隐私是否会被泄露,他可以承受外人的唾骂,但万惜不可以。   宁恒害怕万惜会因为自己父亲的事受到牵连,所以打了那通电话,撤下了关于自己的新闻。   宁恒给导师杜闲时发去了信息请假,杜闲时应允了。   作为多年挚友,在出事后,杜闲时并没有联系宁行处,宁恒觉出了丝怪异,但他没有时间多想,他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   宁行处的精神状况,开始和舆论一般,逐渐变得糟糕。   受害者继续在媒体上进行控诉,声泪俱下,获得了舆论的支持。   而宁行处向来刚正不阿,在学校里从不拉帮结派,因此没有任何势力会帮助他。而那些学生,也被扼住了咽喉,失去了发声的渠道。   这世间,向来只有落井下石,从来不见雪中送炭。   没有人帮宁行处说话,他成为了最低贱的泥,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有宁恒看守着,宁行处不再镇日醉酒,他保持着平静,是一种崩溃前夕的人特有的平静。   //////////////////   守护着宁行处的这段日子里,宁恒很疲倦,他唯一的慰藉与舒缓便是万惜。   每天夜里,夜训完后,万惜都会躲在操场边,主动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她运动后特有的喘息声,是一种生命流动的声音,宁恒每次听着,才能感觉到自己血液还在流动。   万惜终于也回忆起了那个雪夜里仿佛梦魇中的人,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宁恒。   “如果说,那个人就是崔田,至少说明他对叔叔是有感恩之心的,那又怎么可能会对他父母说出那些污蔑叔叔的话呢?”万惜越分析越觉得事情有古怪。   “唯一的可能,就是崔田父母撒谎,我明天去找他们。”因为连日的疲倦,宁恒声音沙哑。   时间总是有限,在挂电话前,万惜抬头看着地面。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像是光的波浪,让她的声音柔软。   “宁恒,记住,我永远都在。”   他守护他的父亲,她则守护他。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   /////////////////   宁恒让外祖父帮忙,调查出了崔田父母家的地址以及底细。   原来,崔明是个赌徒,年轻时还因为欠赌债被剁去了三根手指。   这种人的眼里,只有钱,为了钱可以做出任何事。   宁恒隔天便去了崔田父母家,在南城郊区,需要穿过条破旧的小街道,里面污水横流,垃圾漫天。   可以想象,崔田是用了毕生的气力,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考取了研究生。   崔田父母家是一栋老旧平房,外间随意堆放着杂物,还没走近,宁恒就听见女人的哀叫声。   “爸,这钱还要给妈看病的!你不能拿去赌!”   “怕什么?马上学校的钱也要赔下来了!要是再不行,找那个姓杜的要就是!”   “不行,你不能赌了……”   “妈的,你敢管你老子?找打!”   崔田的姐姐崔丽颤抖着,准备迎接熟悉的巴掌,可此时,她看见有个年轻高挺男人冲入了屋子,抓住了崔明的大掌,并将他狠狠一推。   崔明不过是欺善怕恶之辈,看见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宁恒周身气势袭人,也不敢放肆,只梗着脖子问道:“你是谁?我教训女儿要你多管闲事?”   宁恒并没搭话,只半敛双眸,眼皮淡薄,似乎是看崔明一眼都觉得脏。   崔明被宁恒的气势所压倒,心内毛躁,正当再度询问时,宁恒忽然开口,如冰剑犀利刺中他。   “杜光映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污蔑宁行处?”   宁恒从刚才田家父女的那番对话里,将事情前后联系,推断出了个大概。   果然,崔明的面颊有不自然的抖动。   宁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杜光映与宁行处向来不合,宁行处正在收集证据举报杜光映,在这关键时刻,如果宁行处出事,对杜光映而言,是大有益处。   宁恒再次转向崔丽,语气凝重:“崔田应该是非常尊重他导师吧,他在天有灵,看着你们这样污蔑导师,他能安心吗?”   宁恒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看出崔丽虽然软弱,但并不像她父亲般凶残,他想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果然,听见弟弟的名字,崔丽泪珠大颗大颗落下,她捂住嘴,泣不成声。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不是藏了录音器?我是什么都没承认!”崔明忙撇清。   “你不想说,也不要紧,听我说。”宁恒眼神疏离而鄙夷:“杜光映他给了你多少钱,我就给你三倍,只需要你说出真相。”   钱这个字,直击了崔明的心脏,他眼里透出了贪婪和犹豫。   他吞口唾沫:“我……得考虑。”   宁恒正想说什么,忽然手机响起,是夏青玉打来的。宁恒出发前,因为不放心宁行处独处,便拜托夏青玉帮忙照顾查看下父亲状况。   夏青玉打电话来告诉宁恒,说看见宁行处又买了很多瓶酒回家,她不放心,让他赶紧回去劝下。   宁恒权衡再三,觉得崔明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也不用担心他会跑路,便留下了联系方式,抓紧时间赶回宁宅。   宁恒打开门时,只闻酒气熏天,宁行处坐在客厅地板上,身边全是资料与纸张。他瘫倒在满地苍白中,毫无血色与生机。   “爸,把酒给我。”宁恒冲上去拖拿宁行处手中的酒,但宁行处却并不给他。   他从没有这般放纵固执过。   “事情已经有转机了,真相很快会大白的。”宁恒耐着性子劝说。   闻言,宁行处却只是低低地笑,那笑声逐渐扩大,尖锐而凄厉:“真相有用吗?说给谁听?所有的人,都成了怪物。你|妈妈说得对,理想没有土壤,是会枯萎的。”   宁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一刻的宁行处格外绝望。   宁恒再次去拖酒瓶,但今天的宁行处力气却格外大,他用力一推,宁恒正蹲着,重心不稳,倏然倒下,头撞到了客厅桌沿尖角上。   额头立即浸出了血,红色进入了宁恒的眼里,天地一片猩红。   宁行处也没料会有这样的变故,顿时呆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出血量不少,必须得去医院包扎,宁恒在离开前,拜托夏青玉帮忙照看下宁行处。   宁恒离开了,空旷到死寂的屋子里,宁行处仍旧呆愣着。   他用颤抖的手,拿起了手机,打开了之前刷到的网页。   题目是《北大数院教授杜闲时最新论文被世界顶级数学期刊Annals of Mathematics接受》   而论文内容,和宁行处交给杜闲时交流查看的那篇,一字不差。   宁行处又翻到了关于崔田的新闻报道,下面有新的评论。   【那个导师还不道歉吗?这种人不配活!】   【为什么不去死!】   【去死吧!】   宁行处喝完了最后一瓶酒,然后,他起身,上了楼。   ////////////////   宁恒独自来到医院,医生给他消毒,缝针,包扎,等治疗完后,已是两小时过去。   到这时,他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手机已没电自动关机。   他担心宁行处状况,便在大厅的护士台借了医院电话准备打给家里。   就在这时,他看见门口出现了一辆救护车。   他看见夏青玉哭着从上面下来。   他看见救护车担架床上毫无血色的宁行处。   一切都变得很慢,像是被剪碎的片段。   片段的最后,医生出来,对宁恒摇头。   “请节哀。”医生说。   那一刻,宁恒终于明白。   那天的宁行处,厌倦了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甜的小仙女可以先放放,这个情节点会快些过去。 男主的父亲代表男主的理想,男主的理想至此暂时破灭,之后会再度找回。感谢在2020-11-21 20:43:29~2020-11-22 20:3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志燮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   宁行处葬在了南城北山上, 此处层峦叠嶂,满目苍翠,晨间总有雾气, 白茫茫似幻境。   苏曼从国外返回,送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最后一程。   万惜请了探亲假,全程陪在宁恒身边。   自宁行处离世后, 宁恒变了许多,他曾经是个随时都会发光的少年,但如今那双眼却颓靡阴郁了。   当崔明得知宁行处出事后, 害怕宁恒找他们报复,连夜搬离了老家。   真相似乎就随着宁行处一起, 埋在了地底。   办完葬礼的当天, 连续熬夜两晚上的宁恒回到宁宅就躺下。万惜在路过宁行处房间时, 看见苏曼正在翻看着旧相册。   关于苏曼的所有照片,宁行处都妥善保管着。   “如果当初他不是这样倔强, 肯跟着我走,事情也许有转机。”苏曼的眼角也有了落寞的细纹。   万惜不知道该说什么, 话语在这样的时刻毫无作用,她只得走过去,握住了苏曼的肩膀。   苏曼的手, 保养得当,如白润的玉,覆盖上万惜的手。   “万惜, 劝宁恒出国吧,不要让他走上他爸爸的路。”   屋子里有暖气,苏曼的掌心其实并不冷,但万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   葬礼结束后没多久, 苏曼回了美国,而宁恒则和万惜回了北京。   宁恒查看了宁行处的手机,在出事的当天,宁行处给杜闲时打过十多个电话,可杜闲时都没有接听。   他不敢,或者是不屑接听。   杜闲时剽窃了宁行处的论文,这是压死宁行处的最后一根稻草。   宁行处以为虽然世道浑浊,但至少还有志同道合之人与自己共创一片净土。   可他错了,那个与他一同屠龙的挚友,也化为了贪恋珠宝的恶龙。   如果世间皆是魑魅魍魉,这世间,不要也罢。   宁恒决定退学,他不可能认一个卑鄙小人为导师。   万惜害怕宁恒会出事,便陪同他一起去了学校。两人办理好手续,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结果在校园林荫道上,与杜闲时不期而遇。   而杜闲时的身边,宁行处之前的学生洪长安为其鞍前马后。   见到宁恒,杜闲时只摇头叹息:“宁恒,你爸爸的事,我很遗憾。”   杜闲时做出了情凄意切的模样,将关系摘了个干干净净。   仿佛连自己都哄了过去。   宁恒浑身的每根线条都绷到极限,轮廓锋利如冰刀,他倏然起身,挥拳朝着杜闲时冲去,但洪长安却拦在了宁恒面前,护住了杜闲时。   “宁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怎么可以对老师动手?!”洪长安高声制止。   洪长安似乎也忘记了,宁行处曾经也是他的老师。   宁恒放下了拳头。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杜闲时剽窃了宁行处的论文。   一个是背负着压榨学生至自|杀罪名的导师,一个是德高望重的教授,大众更愿意相信的是后者。   宁恒忽然不想再追究了。   因为疲倦,也因为肮脏。   当天夜里,万惜醒来,却发现身边的宁恒不见踪迹。当即她如坠冰窟,背脊爬满冷汗。她几乎是奔到了客厅,当看见阳台上宁恒的背影时,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要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光着脚,连拖鞋也没来得及穿。   宁恒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指尖夹着烟,猩红的火明明灭灭,他浸在烟雾缭绕里,背影是从未有过的孤寂与淡漠。   万惜已经许久没见过宁恒抽烟了,在他们交往后没多久,因为她不喜欢烟的味道,宁恒便戒了。   万惜理解,此刻的宁恒有太多的郁结,只能用烟来忘却。   今早,南城大学官网上公布了调任,杜光映官升一级。   看,善恶没有得报。   他们也无能为力。   万惜缓步走过去,从后环住了宁恒的腰。宁恒是真的瘦了很多,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背脊的肩胛骨,尖锐得刺痛了她。   一种酸软的疼惜让万惜双眸微热。   宁恒的声音,混合着烟味,沙哑得像是被磨过,于夜空里飘来:“那天晚上,我爸推了我,我当时又急又累,情绪不好,所以很生气地瞪着他……如果我对他说没关系,如果我带着他一起去了医院,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万惜只觉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疼得难受。   她只能继续抱紧他。   探亲假期很快过去,万惜必须要归队,在离开前,她将所有东西都给宁恒备好,仿佛一夕之间,他变成了个小孩。   “感冒药,消炎药,都放在这里,还有维生素,也要按时吃,你最近身体不好,太容易感冒了。还有这几家餐厅,都是煲汤馆,还有养生馆,东西都很干净,想吃你就打这个电话,另外绝对别去看网上的信息……”   宁恒抱住了万惜,吻着她光洁的额头,他的唇有些干燥:“你放心,会好的。”   万惜也重重点头:“会好的。”   ////////////////   当万惜离开后,宁恒感觉到屋子格外空寂。   他打开了电视,不停地换着台,却没有在任何一个画面停留。   如果是以前,他会打开专业书看,但现在,他最不能看见的,便是数学。   他只能躺在床上,可却没有一丝睡意。   时间的洪荒里,只有寂静与孤独。   离万惜离开,才不过4小时。   而离她的到来,还需要熬上整整6天,144个小时,8640分钟。   宁恒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了罐装啤酒,打开金属拉环,气体冲击的声音,有种毁灭的快乐。   他仰着脖子,喝了起来。   隔天清晨,宁恒睁眼,一束阳光慵懒洒入,他发现自己是在客厅里醒来的。   昨晚,他终于睡着了。   能入睡的感觉,真好。   宁恒起身,摇晃着来到了冰箱前,再度拿出了酒。   ///////////////   万惜最开始察觉到宁恒酗酒,是一个月后。   那天,宁恒临时接到电话,去小区拿快递,而周日休假的万惜则帮忙收拾家里,当她去楼梯间倒垃圾时,碰见了清洁阿姨。   阿姨笑着打招呼:“你们住1601是吗?我发现你们家每天都会拿出来很多空酒瓶,你们是经常在家里聚会吗?”   万惜只得含糊应了声,回到宁恒家后,她立即到处查看,果然在衣柜深处,翻出了许多瓶未开封的酒。   啤酒,白酒,清酒,红酒,宁恒似乎是想喝死自己。   当宁恒拿着快递回来时,看见桌上摆满了酒瓶,而沙发上则坐着面色苍白的万惜。   “宁恒,你不能这样。”万惜声线都有些颤抖。   “那我……还能怎么样?”宁恒也放弃了隐瞒,他只得苦笑。   当天,万惜没有再跟宁恒说话,她只是不停地做着家务,将酒全部丢掉,给他替换被单,在冰箱里摆满了各种食物,把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   她很生气,但是又舍不得离开他。   六点时,万惜必须要离开,否则赶不上晚上队里的集会。在她开门的瞬间,宁恒冲上前来,从后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不会再喝了。”他低声哄着她。   “你再喝,我就不会理你了。”她转过身来,泄愤般咬住他的肩膀,可是到底没用力。   因为舍不得。   那天之后,每晚万惜都会在电话中提醒宁恒,而每周去他家时,也会到处查看是否有酒瓶的踪迹。   她没有发现端倪,宁恒似乎是真的戒酒了。   ///////////////   两个月后,又一场国际射箭赛事上,万惜再度获得了金牌。   虽然近期事情不断,但在赛场上时,她是心无旁骛,眼里只有箭。   努力终究不会被辜负。   各国运动员虽然在赛场上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可私下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张,也会经常交流。   有一名韩国运动员,叫朴玄贤,万惜与她经常在赛场上碰见,两人关系挺不错。   朴玄贤通过翻译道:“这次输给你,我们心悦诚服,下次就等着奥运会上见了,不过你可得小心,奥运会上,我们有位天才射箭少女会参赛。”   万惜其实也听过那位少女的大名,叫金熙,是这一两年来新出的射箭奇才,只是两人还从没在赛场上遇见过。   万惜想给宁恒一个惊喜,并没有告诉他提前回国的事,她拿着金牌,在隔天放假后,便跑去了宁恒家。   用钥匙打开大门,万惜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大白天里,宁恒瘫在沙发上,身边全是空酒瓶。   万惜怔在当场。   宁恒听见开门的响动,他睁开惺忪的醉眼,当看清万惜的瞬间,他脸上滑过慌乱,急忙想要站起,却因为还未散去的醉意而跌倒。   最终,他放弃了狼狈的挣扎,干脆坐在地上。   万惜看着宁恒,眼里只有茫然和陌生。她不懂,他的宁恒,那样一个拥有蓬勃少年气的宁恒,怎么就会变成了如今这样的颓丧消沉。   而宁恒也看着万惜,看着戴着金牌,前途无量的万惜。   曾经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少女,已经闪闪发光了。   而他,却暗淡了。   他们明明站得这样近,但中间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我……让你失望了吧。”他轻声问。   不止是万惜失望,宁恒自己也失望。   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没有酒精,他便无法入睡。   他的眼前,翻来覆去都是躺在担架床上面无血色的宁行处,都是官运亨通的杜光映,都是若无其事的杜闲时。   他不想看见这个浑浊的世界。   他宁愿不要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已经在飞快加速了,我也想尽快写到甜。 感谢在2020-11-22 20:31:31~2020-11-23 20:4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艺兴的小酒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志燮 10瓶;就爱看小说、22 5瓶;WingLeu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1   那天, 万惜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将宁恒扶到卫生间,用温热毛巾替他擦洗身|体, 为他剃去多日未刮的胡须,让他躺回床上歇息。   随后,她下楼去打扫屋子, 她想要他有个窗明几净的环境。   宁恒虽然闭着眼,但耳朵却竭力捕捉着万惜的动静,他听见楼下传来打扫的声音。   她在擦玻璃, 她在拖地,她在收拾酒瓶……   之后, 打扫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推开了门, 走到了阳台。   几分钟后,阳台那边传来了万惜压抑的抽泣声, 明明那样轻微,却像是刀片切割着宁恒的肉|身。   他蜷缩着, 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可却没有办法转身,因为无法面对她。   万惜咬唇哭了阵,抒发完最难受的情绪后, 又陷入了艰难的困境里。   宁恒如今的状况,根本离不开人的照顾。万惜想要请假,但马上就要进入奥运会的长时间集训, 教练必定不会允许。   正在苦恼时,有人按响了门铃。   万惜抹去眼泪,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周瑶草和原初乐。   原初乐毕业后回了南城, 听周瑶草说了宁恒的情况,便请假来到了北京,答应在万惜归队期间负责照顾宁恒。   “你安心去训练,这里有我在。”原初乐安慰。   那瞬间,万惜觉得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那时候,宁恒还是那个每天给她讲题的坦荡肆意少年,周瑶草和原初乐还是那对每天都乐此不疲飙戏的欢喜冤家。   什么坏事都没发生,真好。   ////////////////   原初乐住在了宁恒家,拉着他看电影,打游戏,费尽心力,只为消磨时间。   忽然戒酒,宁恒出现许多症状,情绪低落,手脚震颤,恶心呕吐。   当他又一次趴在洗漱台上,边开着水龙头,边吐得昏天黑地时,原初乐抽着烟,拍着他的背,鼓励道:“兄弟,争气点,为了万惜。”   宁恒抬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消瘦憔悴的自己,轻声道:“要是真为了她,是不是应该放了她?”   原初乐怔住,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   崔田的新闻随着宁行处的去世逐渐平息,就在万惜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时,那个营销号“记录者”却爆出了宁恒与宁行处是父子关系。   有万惜这个体育明星的流量,这件事再度甚嚣尘上。   网友开始议论纷纷。   【据说那个导师已经畏罪自|杀了?那就算了呗。】   【楼上的好大口气,你是受害者家属吗?凭什么你说原谅就原谅了?】   【我知道那个宁恒,是本专业的研究生师兄,听说退学了。】   【万惜应该分手了吧?一个根正苗红的国家运动员,为什么要跟这种人牵扯在一起?】   周瑶草在与万惜的通话里将那个营销号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个营销号太恶毒了,挖地三尺,把宁恒给掘了出来,就是为了整你!你别回应,也别去看网上的信息,自己安心训练。”   但这件事并不是万惜当鸵鸟将头埋在沙子里就能解决的。   在随后出席赞助商的广告活动里,记者询问的全是关于宁恒的事。   领导和教练提前给万惜千叮咛万嘱咐:“你必须一口咬定,说和宁恒只是朋友关系,现在的重心是训练,为奥运会做准备。”   万惜面对着记者,只愿意说出后半句话:“现在的重心是训练,为奥运会做准备。”   其余的问题,她不做回答。   记者全力追问,但被主持人拦下。   万惜后援会的粉丝也在现场,活动即将结束时,她们中有人忽然高声喊道:“那种人就是垃圾,万惜千万别跟他扯上关系!”   刺目的闪光灯照在万惜脸上,她的面颊格外苍白。   万惜明白,此刻的她应该理智。   可她理智不了,她压抑太久了。   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诋毁宁恒。   万惜对着镜头,镇定且毫无惧色:“他不是,他很好。”   活动现场,全体哗然。   //////////////////   宁恒已经两周没有喝酒,他感觉神志仿佛飘离在了身体之外。   他整夜失眠,只有白天才能昏睡几小时。   这天下午,原初乐见宁恒睡着了,便出门去采购些日用品。   当宁恒醒来时,浑身布满粘|腻冷汗。   他艰难起身,拿起手机查看是否有电话,此时,他看见了推送的新闻。   因为维护了他,万惜的后援会会长辞职。   隔着屏幕,网友不用顾忌任何道德与法律,可以抒发最赤|裸的情绪。   【她男朋友的爸爸可是杀|人|犯啊,她还这么帮着说话,有没有三观?】   【恋爱脑呗,蠢死了。】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我估计她也坏得掉渣。】   【有金牌了不起吗?这种人国家队应该要开除吧。】   宁恒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冲到洗手间,再度吐了起来。   /////////////////   从商业活动现场回到训练基地的路上,教练训了万惜整整一小时。   “你翅膀硬了是吧?惹出这么大的事,你是不是想被停赛?!等会跟我去领导面前好好认错!”   万惜始终低垂着头。   她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她别无选择。   她说过会守护他,说过的话,是要作数的。   就在车即将到达训练基地时,万惜的手机收到了原初乐发来的信息。   【万惜,宁恒不见了,你想想他平时会去哪里?】   万惜心脏紧缩,浑身血液像是被冻住,她倏然起身:“教练,我有急事,回来你怎么训我都行,但现在我必须要出去一趟!”   说完,她让司机停了车,直接冲了下去。   教练气得面红耳赤,止不住跺脚,却压根阻止不了万惜。   ///////////////   万惜清楚,宁恒这天的失常很可能与当天的新闻有关。   他想逃离现实,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酒吧。   万惜在宁恒家附近的酒吧,一间间寻找着,终于在一间名字里有“惜”字的酒吧里找到了宁恒。   两年前他们逛街时,便看见了这间酒吧,他开玩笑:“以后我要是喝醉了,你记得来这里找我,醉也得醉在有你名字的地方。”   那时的宁恒眉目清澈,而如今的他却瘫在吧台上,姿态萎靡。   万惜结清了酒钱,拖着宁恒出了酒吧,她只是硬拉着他,努力往前走,她想要带他快些回家,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给他喂醒酒的汤,哄他快些入睡。   可在小区外的林荫道上,宁恒停了下来,声音嘶哑而颓废:“万惜,我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他说的,仿佛是另外的事。   万惜装做听不懂的样子,用力去拉他,可他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不肯移动分毫。   月色淡漠,星光稀寥,他的眼里全是残垣断壁,衰草寒烟。   宁恒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们俩,还是……算了吧。”   在话音未落时,万惜倏然伸手,扇了他一巴掌。   巴掌并不重,她从来不舍得他疼。   清冷月光下,她眼眸清澈,微红却坚定:“我不答应,还没到一辈子。”   他答应过她,会一辈子在一起,少一分少一秒都不可以。   他怎么能言而无信?   //////////////////   当得知万惜找到宁恒后,周瑶草和原初乐这才放下心来。   原初乐开车送周瑶草回家,并告诉了她宁恒最近的打算。   周瑶草觉得不可思议:“宁恒怎么可以跟万惜分手?他疯了吗?”   “我们跟宁恒从小长大,你也应该清楚他一路是怎么过来的,数学天才,IMO满分得主,从出生起就是光芒万丈的人,忽然有天跌落泥潭,父仇也不能报,如果我是他,我也过不了这关。”   “可是,他明明就是还爱着万惜啊。”   “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更不忍心看着她被自己连累,想要她有更好的生活。”说到这,原初乐声音低了三分:“宁恒告诉我,他害怕有天控制不住,会像他爸爸那样……”   闻言,周瑶草眼皮一跳:“你是说他现在的心理状况……”   原初乐缓慢摇头,顿了顿,说出了三个字:“很不好。”   原初乐看在眼里,这段日子,宁恒的精神状况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他|妈妈一直在说服他去美国,想在那里给他寻找心理医生以及戒酒机构,可他始终没有答应。”   “因为舍不得万惜?”   “对……可是出了今天的事,为了万惜,他应该会离开。”   “去个一年半载也就是了,就当异地恋好了,没有必要分手啊。”   “谁能保证一年半载就能恢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未来在哪里。如果前面是深渊,为什么还要拉着自己最爱的人一起下坠?”   路边的霓虹灯光落在车窗玻璃上,滑出了流光溢彩,映入了周瑶草的眼里。   “万惜不会同意的,你们男人永远不懂女人为了爱,会执着到什么地步。”   车最终在周瑶草的小区门口停下,路灯昏黄,透过茂密枝叶,在水泥地上幻出斑驳光影。   周瑶草叹息:“希望他们能熬过这一关,从暧|昧的16岁算起,他们在一起也7年了,人生能有几个7年?……好了,我先下了,拜拜。”   周瑶草下车,关上车门,踩着高跟鞋离开,但刚走上两步,却被原初乐唤住。   “周瑶草。”   周瑶草以为原初乐是要嘱咐她关于宁恒与万惜的事,便折返回驾驶室车窗边,弯下身子看着原初乐。   原初乐那双上扬的桃花眼收敛了一贯的散漫,像是要盯入她魂魄。   他伸手环住她的白净颈脖,像是揪住了猫的后颈。   他的唇靠近她的唇,两人几乎是要吻上。   “周瑶草。”他再唤她。   “恩。”她心跳得很快,但面上如常。   “你说得没错,人生能有几个7年?那我们,还要继续浪费下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副cp集中发糖。感谢在2020-11-23 20:40:34~2020-11-24 20:4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桃夭°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澈澈、两行米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维护宇宙和平的lily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   苏曼来到北京, 将宁恒接去了美国。   当看见宁恒的模样时,苏曼向来镇定的面容也有瞬间的破碎,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那个向来意气风发如烈阳的儿子。   万惜心中纵然有千万不舍, 可也明白,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宁恒离开那天,万惜哀求教练让她外出几小时送行。吴城虽然气恼, 可到底也没忍心让年轻人遗憾,只挥挥手让万惜快去快回。   在机场里,苏曼借口去买东西, 给两个年轻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机场内,人来人往, 万惜抱住了宁恒。   曾经这个怀抱有暖热的温度, 有厚实的肌肉, 而如今,却连心跳的声音都仿佛是疏离冰冷的。   万惜将唇靠近宁恒心脏的位置, 像是想用自己的体温将那些寒冰融化:“每天晚上我都会给你发信息,你不需要回复。你只需要知道, 我始终等着你。”   自始至终,宁恒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拥抱万惜。   他想要她忘记他。   他的冷漠直到上飞机那刻才卸下, 宁恒看着舷窗外,即使根本看不见万惜的身影,也想要留恋这片有她的人间。   苏曼是过来人, 心境明透,自然看出了宁恒的打算,只劝道:“小恒,我理解你这么做是为了万惜好, 但是,这并不是万惜所要的好。”   宁恒只疲惫闭上眼,眼睑敛尽了所有的翻涌与隐忍。   ///////////////////   因为在电视上的出格发言以及之后的私自外出,万惜受到了队内严厉的处分,在吴城教练的全力担保下,才不至于被停赛。   虽然在领导面前,吴城教练豁出命般将万惜给保了下来,但私下看着万惜,吴城只觉恨铁不成钢,罚她在训练场上进行高强度训练,万惜都默然接受。   浓稠夜幕下,射箭场里灯光大亮,看久了,只觉恍惚,如同幻境。   一支支箭,按照着特有的节奏,凌空而出,准确地射向箭靶。   射完一轮后,万惜从起射线出发,走到箭靶处取箭。来回140米的距离,她边走边给宁恒发着信息。   【我在夜训,抬头忽然看见好多星星,你看见了吗?】   发送过去后,那边没有回应。   如同过去的两个月一般,消息石沉大海。   万惜重新站在起射线上,靠位,瞄准,撒放,箭穿透夜色,再度射中十环。   明天,后天,大后天,她还会继续给宁恒发信息。   她会一直等着他。   ////////////////   在等待的过程中,射箭队迎来了奥运会。   韩国女子射箭队是公认的梦之队,奥运会射箭金牌基本是她们的囊中之物,而中国队次次都只获得团体与个人的银牌。此次中国队由万惜带队,因为万惜之前的出色表现,大众对中国队冲击金牌抱有很大期望。   虽然之前因为宁恒的事,万惜受到了舆论的攻击。但在赛前,媒体以及网友都还是对其持有包容态度,认为只要能为国争光,私人情感方面可以暂时忽略。   四分之一决赛里,中国队战胜了澳大利亚队,半决赛里战胜了乌克兰队。而韩国队依次战胜了希腊队和法国队,最终,与中国队站在了女子团体射箭冠亚军赛场上。   虽然中国队一路披荆斩棘,奋勇向前,但教练吴城脸上却并没有欣喜之色。   吴城发现,韩国队的领队,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射箭天才少女金熙。   据报道,金熙12岁便开始练习射箭,今年不过18岁,但参加的两次国际赛事中,表现异常出色。而在本届奥运会开赛首日的排位赛上,金熙便带领着韩国队以2030环的成绩打破世界纪录。   吴城查看过金熙的比赛录像,小小年纪,却表现得格外沉稳,和万惜一样。   不,甚至比万惜更优秀。   看着金熙的比赛画面,吴城忽然出了一脑门冷汗。   女子射箭团体比赛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韩国队先进行射箭,三人都是实力不俗,全稳稳打出了10环。   现场韩国观众居多,立即爆发出震天喝彩声,压力随即转到中国队身上。   万惜作为一打,极力稳住心神,靠位,瞄准,撒放,箭呼啸而出,迎着艳阳,击中了10环。   二打殷秋在万惜的带领下,也稳定发挥,射出了10环。   三打安玉容因为太过紧张,只射出了8环。   万惜负责稳定军心,立即低声鼓励:“别怕,咱们继续追上。”   韩国队开局便表现出了超强实力,领先中国队6环,而万惜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稳定节奏,带领着中国队奋勇前追。   万惜没有出现任何失误,她一步步,将比分缩小到5环,4环,3环。   她太需要这枚金牌了,为了教练,为了自己,也为了宁恒。   曾经她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枚金牌送给了宁恒,他戴着它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现在,万惜想为宁恒再度赢得这枚人生中最重要的金牌。   她希望他也能重新站起来。   在比赛的后半段,韩国队忽然出现失误,中国队反超,领先韩国队一环。   此时,中国队以240环结束了比赛。韩国队还剩最后一箭,成绩为231环。也就是说,韩国队的最后一名队员金熙,必须要射出10环才能赢得比赛。   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金熙身上。   射箭比到最后,比的便是心理。在这样大的压力下,几乎不可能射出10环。   金熙靠位,瞄准,撒放,姿势娴熟而沉稳。   在她松弦的那一刻,万惜忽然想起件事。   这个金熙,今天射出的所有箭,都是10环。   万惜抬眼,阳光刺目。   她听见了场内雷鸣般的欢呼声。   金熙准确地射中了10环。   中国队以1环之差,再度屈居亚军。   ////////////////   在接下来的女子射箭个人赛中,万惜以2环的差距输给了金熙,获得了奥运会女子个人射箭银牌。   在这次奥运会中,万惜终于懂得了一个道理。   世界上的事,不是努力就有成果。   她在赛前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她在赛中发挥了自己最完美的水平,可终究还是输给了金熙。   之前国内对万惜以及射箭队期望很高,此次败北,虽然射箭队教练与领导再三对媒体解释,认为万惜以及其他队员发挥出了正常的水平,并没有失误,并且能在奥运会打出240环的总成绩也实属不易,可没有人愿意听。   从来不会有人记得银牌,虽然那同样也是血泪浸泡出的奖牌。   国内媒体以及网友对万惜开始出现不满情绪,各种新闻以及评论也是语含讽刺与奚落。   【她根本没把心思放射箭上,只顾着跟那个杀|人|犯的儿子谈恋爱去了吧。】   【就是,之前还有脸怼粉丝,以为自己业务能力多好呢。】   【国家队养这种人来有什么用?开除算了。】   一个败将,没有任何立场进行申辩。   万惜默默承受着这些恶意。   在发给宁恒的信息里,她进行了善意的隐瞒。   【今天阳光很好,我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就得了两枚银牌,很厉害是不是?】   照旧没有任何的回复。   万惜看着手机,只得苦笑。   ....   万惜原本以为,最过分的攻击不过是在网络上,只要她不上网就行。   可在即将离开奥运村前夕,万惜遭到了一名中国游客的攻击。   那时天色已黑,她和队员比赛完归队时,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万惜!”   万惜回转头,一道刺目的手电筒强光直射入眼里,她下意识闭眼。   随即,一个冰冷的金属重物砸中了她的额头,万惜顿时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额角淌下。   “这么贵的飞机票和门票,我们都赶过来给你们加油,你们居然输了!怎么这么没用!”那个人大声嘶吼着。   那是一名激进的射箭队粉丝,平时情绪就容易冲动,他家人也没料到他竟会有这样的过激行为,忙拦住他,又不迭给万惜道歉。   这件事不宜闹大,教练只得赶紧将万惜送去了医院。   医生说要住院一天进行观察,在异国他乡的医院里,万惜又给宁恒发去了信息。   【今天遇见粉丝,他鼓励我要加油,真好。】   还是和过去一样,宁恒始终没有回复。   那天夜里,万惜一直仰着头。   因为只有这样,眼泪才可以少掉点下来。   ....   奥运会后,国家队放了一个小长假,万惜却没有回家,她继续在训练基地练习。   她不想放弃金牌,她还没有输,她还要参加下一届奥运会。   在射箭场内,万惜按照之前的强度,每天射出几百上千支箭。   可回国后,她的射箭状态很差,总不能瞄准靶心。   万惜怀疑是之前额头受伤造成脑部震荡,便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可却没有查出任何身体异样。   小长假后,吴城教练返回训练基地,万惜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吴城教练站在射箭场边,看着万惜射箭,可是越看,脸色却越苍白。   最后,吴城让万惜停下,他缓声道:“是不是感觉,刚瞄到靶心,可身体还没调整到撒放状态,就自动开始进行撒放?”   万惜正要点头,忽然,一个陈年记忆浮现在她脑海里。   是在省队时,黄歌歌蜷缩的身影。   吴城教练再度开口,声音里透着无比的艰涩:“是……黄心病。”   也许是因为赛场的失利,也许是因为舆论的压力,也许是那次受攻击造成的后遗症,也许是因为宁恒的离去,总之,黄心病缠上了万惜。   万惜想起了之前和宁恒的对话。   万惜:【每个射箭运动员都可能患上黄心病,如果我也患上了,也许会就这么放弃射箭吧。】   宁恒:【不,你会坚持下去。】   万惜决定,为了宁恒,坚持下去。   她风雨无阻,继续站在射箭场上练习,继续给宁恒发着信息。   【今天很开心,食堂做了我最爱的红烧肉,我吃了很多。】   其实没有,她这天都没有吃饭,因为太过沮丧。   【今天去参加了友谊赛,我得了第一,厉害吗?】   其实没有,她已经不能参加任何比赛了,她只能孤单地站在射箭场角落。   【今天又来了一批新队员,教练让我带着小师妹,责任重大啊。】   其实没有,射箭队已经另外选了领队人,没有领导会等待一个不知道前途与未来的黄心病射箭队员。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从宁恒离开那天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轮回。   他没有回复信息。   她的病也没有好转。   她每天失眠,看不清前路,练习到崩溃,深夜里痛哭。   她没有了宁恒,也没有了箭,没有了过去,也没有了未来。   要到这时,万惜终于理解了宁恒为什么要放弃她。   当理想破灭时,世界一片黑暗,什么也握不住了。   只能放弃。   这天晚上,万惜没有再给宁恒发信息,她只是拔出了电话卡,丢到了下水道里。   把她的过去和未来都丢了。   以前她年纪小,总以为分手会是件你死我活惨烈至极的事。   其实没有,有时候分手,只是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海鱼搁浅,海鸟坠地,他们再没有力气于海平线相见了。   他们就这样,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虐已经完了,触底了,之后就是上升!之后我会甜回来的。 感谢在2020-11-24 20:41:15~2020-11-25 20:25: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哆胖子的大熊 10瓶;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   每周三, 宁恒都会去嗜酒者互诫协会。   里面大概有十多位会员,大家齐坐一处,分享着自己的酗酒经过。   会员之间互相支持, 鼓励,采取“十二个步骤”作为精神原则,克服酗酒。   “我们承认, 在对待酒瘾的问题上,我们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它使我们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   “谦卑地请求‘上苍’除掉我们的缺点。”   “列出曾经受到我们伤害的人的姓名,自觉愿意向每一个人承认错误。”   Brian是位美国青年, 父母是正统基督教徒。   第一天做自我介绍时,Brian说自己是为父母而来, 不忍心他们再因为自己失望。   但今晚, Brian情绪却格外消沉。   会议后, Brian与宁恒坐在了公园的椅子上。   “我父母,对我很失望, 不再相信我,他们搬走了。”Brian原本有双清澈的碧蓝眼眸, 却因为酒精而变得浑浊。   宁恒不擅长安慰,他只是默声倾听着。   他拿着手机,无意识地翻到信息那一栏, 再退出,周而复始。   “你为什么一直看手机?有人给你信息?”Brian好奇。   宁恒抬头,费城的夜空, 也看不见星。   “不会有了,我也让那个人失望了。”   Brian从怀中取出了便携酒壶,拧开盖子,递给宁恒:“喝吧, 只有酒才能拯救我们的灵魂。”   光滑而冰冷的酒壶里,传来诱人的酒香。   浓稠夜色里,宁恒那瘦直冷白的手,接过了酒壶。   ////////////////   两年后。   南城涵歌射箭俱乐部休息区里,几名小女孩将万惜围在中间,不停催促。   “姐姐,姐姐,后来呢?”   “后来啊,公主举着弓箭射中了恶龙,解救了王子,然后两个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万惜给了小朋友们一个完美大结局。   可几位小女孩并不满意,继续追问着。   “那他们生了几个小孩?生的小公主可以当女王吗?”   “他们住在谁的城堡里?国民听谁的?”   “公主和王子的妈妈会有婆媳矛盾吗?”   闻言,万惜瑟瑟颤抖。   现在的小朋友,懂得真的太多了。   幸好俱乐部老板黄歌歌过来帮她解围:“好了小朋友们,你们爸爸妈妈是让你们来练习射箭的,不是听故事的,快去陈教练那里。”   几位小女孩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   “要不要来一箭?”黄歌歌拿出弓箭递给了万惜。   万惜接过,靠位,瞄准,撒放,姿势娴熟。   可刚瞄到靶心,身体还没调整到撒放状态,就自动开始进行撒放。箭呼啸而出,只中了5环。   两年了,她的黄心病仍旧没有消除。   万惜用了各种方法进行干预训练,可收效甚微。   过程很痛苦,她整夜失眠,大把大把掉发,出现厌食反应,两个月里暴瘦20斤。她谁也不想理会,这两年里,她基本没有出过训练基地,一心只是练习射箭。就连手机也不怎么用,也就每周休息时才开机,给夏老太太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她将自己牢牢封锁了起来。   有领导出面劝说,让她不用再浪费时间训练,答应给她安排份稳定轻松的后勤工作,但万惜却拒绝了。   万惜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甚至不清楚能坚持多久,但至少现在她不甘愿放弃。   黄心病也许是剜心之痛,但放弃射箭,却如同失去生命。   幸好吴城教练始终相信万惜,尽可能给她各种鼓励与支持。   痛到最后也会麻木,从半年前开始,万惜脸上重新出现笑容。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认为她已经过了最难的那道坎。   可只有过来人黄歌歌才清楚,这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   就像是心上的脓疮,必须得挤破消毒才能康复。可万惜现在却选择了隐藏,用纱布包裹,到最后,那颗心会感染至坏死。   可黄歌歌同样明白,这种事只能靠万惜自己想通,她这个好友能做的,就是尽量开导。   万惜这次回南城,主要是为了照顾夏老太太。   一周前,夏老太太不慎摔倒,小脚骨折,在南城医院住院。   吴城教练大方地给了万惜一段假期,想让她顺便好好散心。   万惜在医院不眠不休照顾了夏老太太一周,夏老太太担心万惜憋闷,硬是让黄歌歌过来,将万惜拉出了病房,逼着她出去散心。   万惜只得跟着黄歌歌来到了已成规模的射箭俱乐部里。   “你和大师兄准备什么办婚礼?我提前准备大红包。”万惜问。   大师兄和黄歌歌去年就领了结婚证,可因为队里训练忙,始终没找到时间办婚宴。   “等他退役吧,我们商量好了,退役后,他回来我养他。”   这两年来,大师兄最好的成绩也只是取得了铜牌。   毕竟,得到金牌的人只是少数。更多的远动员,则是默默无闻地退役了。   黄歌歌的射箭俱乐部经营得不错,连着开了好几家分店,养个大师兄那是毫无压力。   话题就这么自然地转到男人身上,黄歌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和宁恒……”   “都过去了。”万惜微笑。   笑容中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痕迹。   “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黄歌歌朝着她身后眨眨眼。   万惜正觉得疑惑,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万惜?”   万惜转头,看见一位高挺男子,五官俊朗,笑起来格外灿烂。   万惜觉得很熟悉,却一时没能认出。   最后还是黄歌歌出声提醒:“你有没有人性,居然认不出来?是南城体校游泳队师兄秦元观啊。”   回忆纷至沓来,万惜终于认出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是当年那个身上总是有着向阳与活力味道的秦元观。   “现在得叫秦总了,人家从省队退役后,就和朋友合伙创立了运动品牌,马上就要去北京开疆辟土了。”黄歌歌介绍。   青春总是让人怀念,三人回忆起以前体校的时光,话题不断。   这么一聊,几小时就过去。万惜见时间不早,放心不下夏老太太,便决定告辞去医院。黄歌歌哪肯放人,赶紧也拉着秦元观一同前去,说是也想去看望夏老太太。   趁着秦元观去开车的当,黄歌歌立即给万惜说着悄悄话:“给你透个底,你是秦师兄初恋,男人对初恋特别难忘。秦师兄这些年总向我打探你消息,这次听说你回来,而且又恢复了单身,立马就冲过来了。秦师兄人真不错,而且以后他也常驻北京,你们见面方便,干脆就收了。”   万惜正要说什么,秦元观将车开到她们面前,招呼上车,万惜只得将话咽下。   三人来到夏老太太病房时,发现万臻也在。   万臻今年十八,年画娃娃长大了,有幸颜值还没歪,倒成了校草。每天不安心学习,就摆弄发型。万惜这次回家,忍不住手痒想把他那三千烦恼丝给剃了了事。   黄歌歌果然是不遗余力想要将万惜给嫁出去,在夏老太太面前将秦元观夸了个天花乱坠。而秦元观也表现得异常优秀,给夏老太太端茶倒水,陪着说话聊天,逗得老太太眼睛都眯了缝,直呼满意。   可万臻看着这场大戏,却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悦,那脸差点就拉到了地板上。   万惜看着这戏也有点窘,借口去洗保温盒,出去缓缓。   在路过盥洗室旁边的病房外时,万惜看见一名瘦削的女人和医生正站着说话。   医生低声道:“很抱歉,病人已经是癌症晚期,最多还有……三个月。”   一般说来,这种时候,家属都会悲痛欲绝,但那女人脸上满布着麻木疲惫,而眼里却逐渐漾出了种怪异的轻松神色。   万惜下意识忍不住多看了眼,病房门是开着的,视线顺着过去,她也看见了病床上躺着的人。   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瘦得似乎只剩骨头,形容枯槁,左手只余两根手指。   不知为什么,万惜总觉得这两人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万惜边在盥洗室洗着保温盒,边努力思索着,此时万臻忽然走了进来,气鼓鼓看着她。   “那男的是谁啊?”万臻质问。   “那是我体校师兄,你有点礼貌啊,叫哥哥。”万惜警告。   万臻咬紧牙关,半晌方道:“什么哥哥,我只认宁哥哥。”   万惜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洗着保温盒。明明旁边有洗涤剂,她却没有用。冷水凝着油,覆在她掌心里,像是永远也洗不干净。   万臻小心翼翼查看了番万惜的神色,低声道:“宁恒哥哥每年会回来给叔叔扫墓,每次回来他都有向我问你的情况。”   万臻不清楚宁恒与自己姐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当初他们忽然就分开。   只知道每次宁恒归国时,都会站在他房间的窗口处,看着万惜房间的窗口,有时甚至会站到半夜。   “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万臻急了。   万惜用力按压了洗涤剂瓶子,透明的洗涤剂带着柠檬的香气落入保温盒里。那些油渍就这么化开,成为了浑浊的泡沫,被清水冲走,像是从不曾存在过。   “哦。”   这个字,就是万惜的表示。   ///////////////////   万惜回到病房时,发现黄歌歌已经借口有事先走了。   而夏老太太也催着万惜赶紧回去休息,秦元观自然是主动提出送万惜回家。   万惜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其实万惜向来对秦元观就有好感,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上仍旧有一股温泉水的味道,令人觉得熨帖温暖。   一路上,他们不停聊着以前的事,相谈甚欢。   “还记得柔道队的张梦得吗?”   “记得,她现在怎么样?”   “早结婚了,生了对龙凤胎,特别可爱。上次我去吃满月酒时,还认了我当干爹。张梦得还说哪天遇见你,想跟你道歉呢,说不该追打你这么多年。”   “当初我和黄歌歌是真怕她,还被她追得去钻了狗洞,太丢脸了。对了,那个贺成霜现在在干嘛呢?”   “你去国家队后没多久,贺成霜就主动退役了,之后便没了消息,似乎是放弃射箭了。”   两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车便开到了清竹巷门口。   “谢谢秦师兄,我先回去了,你开车小心。”   万惜解开了安全带,正准备开门下车,秦元观忽然叫住了她。   “万惜。”   万惜转头,对上了秦元观的眼,他的眼尾下垂,总给人温和的感觉。   他直视着她,声音轻柔。   “我听说你和他分手三年了,这些年来,我也交过一个女朋友,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手。要到我们这个年纪才知道,真正在一起,时机和缘分缺一不可。今天的缘分是我自己争取的,而时机,你愿意给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截胡??当我死了? 宁哥哥肯定私下有动静的。感谢在2020-11-25 20:25:31~2020-11-26 20:5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澈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空空太太爱辽爱辽 16瓶;35038127 8瓶;苏志燮 6瓶;哆胖子的大熊 4瓶;切了你的小丁丁、calm、嗷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   跟秦元观道了再见后, 万惜回到家,开门便看见夏青玉坐在客厅里。   见到万惜,夏青玉忙起身, 问道:“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下饺子。”   “吃过了。”其实并没有,但万惜一点不饿,便撒了个慌。   这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万惜觉得疲倦,准备上楼睡觉。可一只脚刚踏上楼梯,夏青玉却叫住了她:“小惜。”   万惜转过头, 发现夏青玉捏紧手,欲言又止:“那个……你和宁恒……”   万惜和宁恒的关系, 并没有在夏青玉面前公开过。但宁家出事后, 万惜这几年都没有再回过家, 夏青玉便从万臻那旁敲侧击知道了些皮毛。   “宁恒他……”夏青玉努力斟酌着话语,像是在思考着怎么才能让万惜接受自己接下来的话。   可万惜不能接受这个名字。   “妈, 我累了,先去睡会, 有事明天再说吧。”   万惜没有再给夏青玉说话的机会,直接上了楼。   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所有的人都在提宁恒。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 她并不想记起他。   万惜回房后只觉太阳穴抽抽地疼,她褪|去外套,用被单裹着脑袋便开始睡下。   昏昏沉沉间, 她似乎做了许多个梦,梦中的场景不停更换着。   一会是在高中教室里,宁恒穿着黑色的连帽衫,篮球在他指尖旋转, 周身都是洁净而蓬勃的少年气。   “欠我两次了。”他说。   一会是在小巷的雪地里,宁恒边将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边跟原初乐通着电话,声音清冽又慵懒。   “不哄怎么办?跑了你赔啊?”他说。   一会是在北京的家里,宁恒狼狈跌坐在地板上,周围是满地的酒瓶,他颓丧而消沉。   “我……让你失望了吧。”他说。   最后的场景里没有了宁恒,是万惜在电脑上查阅着关于宁行处的新闻。有一则片段,是一个中年男人在学校门口,将宁行处一拳击倒。   那人目露凶光,左手只有两根手指。   万惜猛然惊醒,坐起身来。   她终于记起,下午在医院里看见的那个癌症晚期病人,正是崔田的父亲崔明。而那个露出怪异轻松神色的女人,正是崔田的姐姐崔丽。   当初宁行处出事后,崔明害怕宁恒会找自己麻烦,赶紧连夜搬家,自此下落不明。如今他们终于出现,或许宁行处的事能有转机。   虽然逝者已逝,但至少应该还个清白。   万惜被这些梦搅得晕头转向,她边揉着太阳穴,边给周瑶草打着电话,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遍,让周瑶草把崔明的下落告诉宁恒,看能否联系宁恒外公家,让他们出面将崔明控制住,揭出真相。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瑶草也出现了欲言又止的情况:“要不,你自己告诉他?”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而且,我也不想跟他联系。”   万惜觉得心烦意乱,她不懂为什么今天连周瑶草也硬是逼着自己去和宁恒套上关系。   自从万惜打定主意跟宁恒分手后,她便告诉过周瑶草和原初乐,请他们永远都不要在自己面前提起宁恒。   她不要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   屋子内很是憋闷,万惜缓步走到窗前,单手拉开窗帘,打开了玻璃窗。   今年南城又下了雪,大雪簌簌落下,堆在院中的大树上,仿若一树梨花盛放。天地洁白,安宁静谧,一时竟分不清是时间的开始,还是结束。   在这样的雪白里,万惜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了周瑶草的声音:“万惜,宁恒回国了,今天到南城的。”   要到这时,万惜才明白夏青玉想说什么。   她想告诉自己,宁恒回来了。   万惜看向对面宁恒的房间,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高领灰色毛衣,不似三年前离开时那样消瘦孱弱,也并没有过分高大健硕,而是透出种隐藏而含蓄的力量。   隔着夜色与雪花,他面目模糊,可那双眼,却是黑沉深邃,里面有光,那光似乎可以融化苍茫天地的雪。   他就站在那,仿佛已站了许久,仿佛会一直站下去。   那瞬间,万惜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也分不清回忆与当下。   恍惚中,她像是又看见了当年那对十六岁的,在夜里互相传递纸条的少男少女。   直到那裹着霜雪的风扑在脸颊上,冻得人浑身颤抖,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们已经是二十六岁了。   时间不管不顾,拉扯着他们过了十年,沧海桑田,面目全非,伤痕累累。   万惜沉默地剪断了目光,沉默地关上窗户,沉默地拉上窗帘,沉默地按熄了灯,沉默地躺回了床上。   墙上的钟,指向12点,童话里12点时魔法便会消失,或许那人只是魔法的幻影。   可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再也不要相信童话了。   //////////////////   周瑶草挂上手机,用脚踢了踢正坐在客厅地板上打游戏的原初乐,脸色很不好看。   “是你把万惜回南城的事告诉宁恒的?”   “就算我不告诉他,他也知道,你以为他能放下万惜?”原初乐耸耸肩。   “都离开三年了,他真以为自己还有戏?”周瑶草嗤之以鼻。   “他这三年里,每一天都在忙着站起来,努力变回原来的宁恒。”原初乐提醒。   周瑶草表示不吃这套:“你们男人太理智了,对女人而言,只要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没陪着我,你就可以去死了。”   “那个时候,如果宁恒不走,拖着那种空壳留在这,就算是24小时陪着万惜,你觉得两个人能好吗?我估计不出半年就得原地疯一个。”   道理逻辑上讲不过原初乐,周瑶草发了脾气,开始赶人:“快12点了,自己滚回自己家去。”   原初乐却置若罔闻,继续打着游戏。   周瑶草“啧”了声,用脚踢着他:“听见没?快走啊!”   谁知她的脚却被原初乐一把抓住,并低头在那莹|白脚背上吻|了下。周瑶草吓到尖叫,忙想要收回。原初乐却倏然转身,将她困在了沙发上。   “我怕你随时都会需要我,所以我决定,从今晚开始,都陪着你。”   “原初乐,我今晚没想做。”她推他。   “你身体不是这么说的。”他的手指上有证据。   “你能做个人吗?”   “不能。”   “……”   周瑶草平躺在沙发上,头顶是射灯,刺目冷光不停摇晃,恍得她眼花缭乱。   /////////////////   寒冬季节,南城北山墓园里,树叶稀疏,景色萧瑟。   宁行处的墓碑是黑色花岗石制作,冷硬肃穆,而他的照片却是儒雅文气,眼里有笑,对整个世界充满善意。   墓碑前摆着酒和烟,都是宁行处最爱的牌子。   宁恒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线条简洁,立体剪裁,衬得整个人更为优雅挺拔。他眉目间褪|去了当年的凛冽与锋利,透出了成熟的淡然,就像是笼着白雾的群山,状似朦胧无害,可只有明眼人能看出,隐藏于雾气后的远山,才更为巍峨险峻。   他打开酒瓶,将澄净的酒洒在墓地上,酒水落地,发出清凌的声响。   不知为何,宁恒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了两年前,在费城,在他参加那天的嗜酒者互诫协会前,所接到的来自周瑶草的电话。   周瑶草有生以来,首次对着他咆哮:“宁恒,阿姨说你又开始喝酒了是不是?”   事实确实如此。   去美国后,宁恒接受了心理医生的治疗,每天大把大把吃药,他也加入了嗜酒者互诫协会,每周按时参加,可他的血肉之躯仍旧抵抗不了堕|落。   清醒地面对破碎的人生,是种巨大的痛苦,他选择用酒精来麻痹。   所以来美国的一年里,宁恒不敢回复万惜的信息,虽然他将那些信息反复查看,倒背如流。   可他没有资格回复。   面对着周瑶草的质问,宁恒的回答,沙哑而冷漠,疏离到刻薄:“是又怎么样?和你们有关系吗?”   他想要激怒周瑶草和原初乐,想要他们远离自己。   因为害怕他们会再度为自己失望。   果然,周瑶草怒极到冷笑:“对,和我没关系,你喝,多喝点,喝到醒不过来才好!”   话筒旁边传来原初乐的制止声:“你说这些气话刺激宁恒干嘛?”   周瑶草隐忍到极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就知道自己痛苦,他完全不管万惜,他知道万惜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吗?”   宁恒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如寒风中的荒草。   “她……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原初乐在阻止,但周瑶草最终占据了上风,将手机抢过,把深埋在心头的话一吐而尽:“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同意和你分手,因为她被激进粉丝攻击受伤,她输了奥运会的金牌,她被媒体和网友群嘲,她还得了黄心病,再也参加不了比赛,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你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所以和她分手,她也觉得自己拯救不了你,所以同意分手,你们俩是在这争着比谁伟大是吧?……”   宁恒忘记自己到底是怎么挂上电话的,他只觉得灵魂在寸寸散去,心内像是破了个大洞,风吹过,冷意窜至四肢百骸。   他无意识地来到嗜酒者互诫协会上,会后,Brian将便携酒壶递给他。   “喝吧,只有酒才能拯救我们的灵魂。”   浓稠夜色里,宁恒那瘦直冷白的手,接过了酒壶。   随后,他倾斜了酒壶,将里面的酒全洒在了地面上。   “不,酒不能,只有爱,才能拯救我们的灵魂。”他说。   Brian看着那些破碎而脏污的酒,忽然掩面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  会安排下火葬场的。感谢在2020-11-26 20:57:54~2020-11-27 20:5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stEE 50瓶;睡觉最大 15瓶;妥妥的主人、暖眸森光 10瓶;嗷呜、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   之后, 宁恒开始滴酒不沾。   戒酒过程格外痛苦,他失眠抑郁,烦躁暴怒, 手足不受控制震颤。极度难受时,他甚至以头撞墙。   最黑暗的时刻,是理想与万惜让他坚持了下去。   宁恒将理想的碎片捡起, 片片粘好,置入体内,成为牢不可破的脊椎。   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 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他申请了普林斯顿大学的数学博士学位, 准备GRE Sub Math考试, 将所有精力投入数学中。当注意力因为酒瘾而无法集中时, 他便会拿出万惜给自己发的信息,一条条查看着。   他坐在美国费城的书桌前, 却仿佛是坐在中国南城的房间。   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窗口的万惜。   是他的幻影, 也是他的真实。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日与夜,只记得那天,他终于获得了录取通知。   而心理医生也告诉他, 可以停止服药。   他终于站了起来。   结束回忆,宁恒听见不远处传来阵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一个高瘦身影正朝着自己走来, 逆着光,那人的面目浸在阴影里。   那人在宁恒面前站定,递给他一个文件袋。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 我们每个人,都在等待着这一天。”   那人从怀里拿出瓶酒,照旧是宁行处最爱的牌子,他拧开瓶盖,将酒撒在了墓碑前。   阳光下,酒水折射出晶亮的光,映在宁行处的照片上。   那笑意,似乎更明亮了。   ////////////////////   昨晚经历了与宁恒的一眼万年,万惜整夜失眠,直到凌晨才勉强入睡,隔天醒来时,已是下午。   万惜梳洗完毕,便拿着夏青玉熬的骨头汤去医院看望夏老太太。   结果夏老太太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宁恒,真人比你以前手机上那张照片还好看诶。”   万惜吓得浑身一抖,差点连骨头汤都洒了出来。   夏老太太告诉万惜,说宁恒上午来看望过她,还买了不少补品。医院的院长是宁恒认识的长辈,宁恒还亲自去院长那拜托其好好照料夏老太太。   “他人去哪了?”万惜忙问。   要是就在附近,那她可得赶紧走。   “中午的时候,前面那个病房有个癌症晚期病人去世了,他好像认识那家人,就去帮忙处理后事了。”   万惜猜测去世的癌症晚期病人便是崔明,。   正当万惜思绪纷乱时,却听夏老太太遗憾地叹气:“姓宁的娃娃也好看,姓秦的娃娃也好看。哎,要是可以收两个就好了。”   万惜扶额,只庆幸世界上还有婚姻法可以制约外婆这种危险的念头。   ////////////////   宁恒站在南城医院太平间外,寒气凌冽,天色阴沉,似乎又要下雪了。   几年前的那天夜里,他也来过这里,与宁行处的遗体进行告别。   细想来,恍如隔世。   崔丽从太平间走出来,眼皮红肿,显然是刚痛哭过。   她来到宁恒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他。   那是崔田的遗书,里面写明了他之所以会走上绝路,是因为自己父亲崔明。   崔明是个赌徒,嗜赌成性,无药可救。从崔田幼年起,家里便是家徒四壁,隔三差五便有上门讨债的人。崔田一路勤工俭学,用了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终于念到了研究生。他原本以为自己工作后,便可以将母亲和姐姐拯救出来。但崔明却以崔田的名义去借了网|贷高|利|贷,崔田还不出那笔高额利息,借高|利|贷的人便威胁说要去学校拉横幅,泼墨。   崔田明白自己的余生将宁无宁日,他彻底绝望了,只能选择了最决绝也是最无奈的那条路。   遗书中崔田还感谢了宁行处对自己常年的照顾,认为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便是恩师,希望他能原谅自己。   崔丽是最先发现这封遗书的人,她清楚崔明如果知道,必定会将其销毁,便私下藏了起来。   崔明本来并没想到要讹诈学校,是杜光映主动找上他,给了他一大笔钱,条件便是让崔家污蔑宁行处。   崔明自然是照做了。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宁行处会如此刚烈,竟也走上了那样决绝的路。   这些年来,崔家父女藏在外地山村里,一来是为了躲避宁恒,二来也是为了躲避高|利|贷。但几个月前,崔明开始出现上腹剧烈疼痛,便血等症状,经过检查,是晚期胃癌。医院采用就医实名制,宁恒立即查到了他们的地址,并派人前去。   崔丽跟宁恒做了交易,请他再等两个月,只要崔明一死,她会马上将遗书拿出。   崔丽清楚,崔明不配为人父,只是那样的原生家庭,令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母亲和弟弟都已经去世,她只能抓住生命中最后的一个亲人,她只想让崔明安静走完最后一刻。   而现在,崔明终于结束了罪恶的一生,崔丽也如约将遗书拿给了宁恒。   她朝着宁恒深深鞠躬:“对不起。”   她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砸在地上,沾染了尘埃,裹着肮脏。   她明白,自己的懦弱,也是肮脏而低下的。   额头落下点点冰凉,宁恒抬头看着天空。   果然,下雪了。   ////////////////////   这晚,万惜本来是想留下来照顾夏老太太,但夏老太太私心里想万惜赶紧和秦元观或者是宁恒修成正果,硬是将她给赶出了病房,只留下护工照料自己。   万惜离开医院时,不过六七点,但因为下雪,天黑得早,四处都是浓稠的夜色与寒意。   路灯都亮着,却只有暗淡薄光,聊胜于无。   纷扬雪花里,万惜看见宁恒正站在医院大门口。   他穿着英伦风的毛呢大衣,戴着围巾,高挺沉稳。要到这时,万惜才看清了他。三年过去,宁恒的眉眼完全不见以往的肆意张扬,而是黑深又清淡。   他似乎在那站了很长时间,头发,眉毛,衣服上都沾着白色雪花,可却一点不见狼狈,照旧清俊无匹。   他又重新恢复了光芒,以前的光如烈阳,耀目却灼热,而如今却是流光,温润却有力。   他站在那,怎么看,都是等她的意思。   可是万惜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万惜越过宁恒,走出了医院大门。   落大雪的天,又是晚饭期间,很难叫车,幸好南城医院离清竹巷不算远,万惜决定走回去。   一路上,她踏雪而行,积雪被踩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宁恒始终在后面跟着她,不紧不慢,永远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想打扰,也不想分离。   他们就这么一路走着,进入了清竹巷里。   在三岔路口处,万惜终于停下。   巷内的灰白石墙上,攀附着常春藤,落了霜雪,显得脆弱。   她微垂着头,看着雪地上,他的影子朝着自己的影子靠近,一步步,一寸寸,覆盖上。   万惜始终没有回头,却感受得到宁恒就在身后,他的温热与怀抱近在咫尺。就在这时,她开口,声音低缓:“宁恒,是你提出分手的。”   宁恒没有说话,因为没有资格辩解。   她恼他,恨他,都是应该的。   他只是取下了自己的围巾,想要给她戴上。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知道冷热,大冬天里也是光着手,光着脖子。   万惜始终从雪地上的光影里,注视着宁恒的一举一动。   太熟悉彼此了,所以知道他的每一个念头。   就在宁恒要碰到自己时,万惜制止了。   “宁恒,我已经答应和秦师兄在一起了,所以我不能戴你的围巾,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接触,我不能让他误会。”   这就是万惜想要对宁恒说的全部。   之后,万惜径直向家里走去,她的影子离开了,身后宁恒的影子却留在原处。   到家后,夏青玉见万惜满头都是雪花,怕她着凉,忙催她去洗头。   万惜洗完澡,在房间里正拿着吹风机吹头,忽然见万臻火急火燎冲进来。   “姐,宁哥哥一直在巷子三岔口那站着,都快堆成雪人了,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刚万臻回家,看见宁恒站在三岔口处,微垂着眼,浑身都落着雪。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昏黄路灯映照下,似乎就剩了个空壳,没了魂魄,也没了生机。   万惜只顾吹着头发,吹风机发出呼呼的嘈杂声响。   “他冻死了怎么办?”万臻着急得要上火了。   吹风机继续开着,万惜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你太狠心了!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交往过那么多年啊!”万臻咬牙。   终于,万惜将吹风机关闭,抬眸望着弟弟。   “万臻。”万惜冷声道:“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丢出去,跟他一块站着。”   毕竟也是国家运动员,论体力,打死他是分分钟的事,万臻终于瑟缩了,乖乖关上了门。   算了,情侣之间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毕竟这年头,谈个恋爱,不伤个筋断个骨,还真不好意思称上真爱。 作者有话要说:  1 火葬场下男主,让女主出口气,不算虐的。明天杜家兄弟恶人得报,争取明天男女主能到文案那,大概全文也到百分之85的进度了。   2 “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海明威。   3 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并没有专门的硕士学位,可直接申请博士学位。9月开学,所以男主会有时间回国。 感谢在2020-11-27 20:53:16~2020-11-28 20:5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比克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椿辞、美丽废物 20瓶;小柑桔love 18瓶;熊仔0912 2瓶;嗷呜、小兔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   那天之后, 万惜开始躲着宁恒,每天除了去医院照顾夏老太太,其余时间都窝在房间里, 打死不出门。   明明理亏的是他,她倒反像是做了贼。   几天后,国家队也放了一个星期的短暂假期, 大师兄飞速赶回,与黄歌歌团聚。   过年期间,射箭俱乐部生意格外好, 黄歌歌实在忙不过来,这天只得又抓了万惜去帮忙。   黄歌歌和大师兄忙着在后院室外射箭场招呼客人, 万惜便负责在室内前台收银。   简单收银万惜是没问题, 可偏偏这天遇上有客人想办理会员卡, 收银系统进后台办理会员程序实在是复杂,万惜摆弄了半天都没弄成功, 客人等得很是不耐。万惜正急得满额大汗时,忽然一个高挺身影越过客人, 走到她身边,随即,一股木质冷香混杂着烟草味袭来。   “我来吧。”是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清冽声音。   是宁恒。   宁恒略扫了两眼系统, 手指微动,三两下便进入后台会员程序,迅速创立了会员, 将客人送走。   收银台挨着墙,万惜左手边与身后无路可退,右手边的出口则被宁恒堵着。   完全是被他围困住。   如今他周身是完完全全的男人气息,内敛沉稳, 初看时,给人浓烈安全感。但那双眼却如幽深暗海,仿佛随时可朝人席卷而来。   “你来干什么?”万惜质问。   “办会员卡。”宁恒回应。   说完,宁恒继续站在原地,也进系统给自己办了张会员卡。而这次办理时,他却懒散闲适,不急不缓。   万惜想要出去,他却压根不让,挡住了她的所有去路。   “那天晚上的话,需要我再说一遍吗?”万惜尽量按捺住怒意。   宁恒没有回复,只是继续操作着系统,侧面轮廓清俊明晰。   “宁恒,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你还这样死缠烂打有意思吗?”万惜声音越发拔高。   宁恒不为所动,如同没听见般,拿着手机扫了二维码,转了会员费。   “宁恒,你到底要干什么?”万惜再也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   宁恒的手机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却并没有去捡的意思,仍旧盯着电脑屏幕,蓝色的荧光落在他脸上,显出了晦暗不明的安静。   “笨笨,”他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丝茫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万惜才会原谅他。   他甚至不知道万惜会不会原谅他。   他只能追着她走,如同飞蛾追着火。   再一次听见宁恒这样唤自己,万惜心内某处有液体淌出,酸涩滚烫。   就在气氛凝滞至无法流动时,黄歌歌从后院冲进来,高声喊道:“啊啊啊!是哪位土豪爷爷充的值?我要给他跪下!”   刚黄歌歌手机收到收款信息,有人转了一万八进来,充的最高级会员,可把黄歌歌兴奋坏了。结果冲出来一瞅,土豪爷爷竟是闺蜜前男友。   这就有点尴尬了。   见有旁人在,宁恒终于肯让出了道,径直走到室□□箭区,拿起弓箭。   “能教我吗?”他问万惜。   “不能,很忙。”万惜的拒绝简单而干脆。   “那我等你忙完。”宁恒轻笑,笑容里又带上了过往的散漫痞意。   大师兄从室外射箭场返回,看见宁恒,表现出了和黄歌歌同款的尴尬。   此时,黄歌歌边看着外间停车场位置,边问万惜:“你见识过修罗场吗?”   万惜摇头。   啥意思?   黄歌歌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等会就可以看到了。”   万惜正疑惑时,忽然看见秦元观带着一位男性朋友走了进来。   秦元观本来就是射箭俱乐部的熟客,这次有发小过年回南城,便带着他来玩。   见到万惜,秦元观微笑着走过去想打招呼,但刚走近,眼角却瞥见了角落里的宁恒。   而从秦元观进入射箭俱乐部那刻起,宁恒便牢牢攫住他,眼神沉浮不定。   两人唯一一次见面是十年前,但却是段非常不愉快的记忆。   十年后的此时,两人对视的眼神里满是刀光剑影,霜雪漫天。两个雄性之间的争夺,充满着激烈而偾张的情绪,在空气里浮动。   忽然,秦元观眼里闪过异光,他凑近万惜,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   那姿势,很是亲密。   睹此情状,宁恒浑身僵硬,握着弓箭的手青筋骤起。   大师兄悄声问老婆大人:“我们帮谁?”   “谁也不帮,安心吃瓜子。”黄歌歌塞给老公一把五香味的瓜子。   两夫妻连后院射箭场的客人都不再招呼,开始坐旁边看戏。   秦元观发小也加入战局,逗趣道:“元观,什么情况啊,你不介绍下?”   秦元观揽过万惜的肩膀,笑道:“哦,这是我未婚妻,万惜。”   秦元观发小忙吹了声口哨:“哟,是嫂子啊!打算什么时候办婚宴?必须得叫我,我立马赶回。”   “快了,争取就明年吧。”秦元观吐字清晰。   明明室□□箭馆里有暖气,可万惜却觉得宁恒所在的位置,气温低至零度。   忽然,那个高挺身影一阵风似冲了出去。随即,外间停车场传来油门发动声,车轮急速划地发出的尖锐摩擦声,车呼啸而去的轰鸣声。   都是愤怒而隐忍的声音。   ////////////////////   又过了一周,夏老太太终于可以出院,万惜便将她送回了夏镇休养。   万惜害怕夏老太太身体不便,特意请了一个保姆,贴心照料,这才放心归队。   原本以为休假后,经过一段时间放松,黄心病有可能消退,然而在射箭场上,万惜仍旧还是射不中靶心。   黄心病还是没有放过她。   “没事,咱们继续努力。”吴城给她打气。   万惜看着手中的弓箭,缓慢地微笑:“好。”   吴城总觉得,那个笑容,比哭还让人难受。   自从患了黄心病后,队员们都不敢在万惜面前提射箭的话题,就怕不小心触及万惜的伤处。久而久之,万惜便习惯了独自一人吃饭,练习,起居。   这天在食堂吃饭时,万惜忽然看见了周瑶草发来的两条新闻链接。   万惜本来习惯周末才开机,可这段时间害怕夏老太太有事找自己,便每天都携带手机。   她忙点开查看,发现第一条是【南城大学招生处主任杜光映涉嫌招生腐|败被调查】   第二条是【北大数院教授杜闲时被学生实名举报学术造假。校方:行为属实,已解聘。】   杜家两兄弟是同时出事的。   这三年来,没有了宁行处的制止,杜光映行事更为肆无忌惮。   他原本以为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将会官运亨通,一路顺畅。可就在半个月前,有关他所有违法行为的资料与证据都寄到了学校领导处。而与此同时寄出的,还有崔田的遗书,以及崔丽指认杜光映指使崔明诬陷宁行处,敲诈学校的证词。   南城大学立即成立了专项调查组,面对着指控,杜光映自然是极力狡辩。   可调查组成员却不慌不忙,将证据一件件拿出,而涉及其中的所有证人都愿意出面实名指认杜光映。   要到这时,杜光映才真正感受到了恐惧。   证人中有南城大学的新晋老师,有研究生,有大学生,有上班族,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宁行处曾经的学生。   他们悄无声息地,于这三年里,一点点地收集了杜光映的所有违法行为证据。   他们隐藏在阴影里,表面对着杜光映微笑,背地里却冷眼望着他,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对杜光映进行致命的一击。   每人都出了一根丝,编织成了网,在三年后,统一收网,将杜光映死死裹住。   天罗地网中,杜光映无处可逃。   到此刻,杜光映才醒悟。宁行处仍旧在他身边,用另一种形式,时刻压制着他。   迎接杜光映的,将会是法律严厉的制裁。   而杜闲时则是被学生洪长安公布出了录音与资料,所有证据显示,杜闲时剽窃了宁行处的论文,而在过去三年中,还进行了多起学术造假。   证据确凿,无法辩驳。   杜闲时丢掉了工作,学术生涯尽毁,身败名裂,受尽了唾弃与冷眼。   当宁恒找到他时,曾经那个德高望重的教授,正坐在破旧的背街小巷餐馆里,喝着最便宜的酒,吃着最油腻的菜。身上的衣服,似乎是多日未换过,狼狈又颓废,如同丧家之犬。   见到宁恒,杜闲时冷笑:“那个洪长安,平时跟狗一样讨好着我,我鞋脏了,都跪下来给我擦。没想到私下里居然跟你勾结,潜伏在我身边,就是为了在背后捅我一刀。”   宁恒没说话,只是看着杜闲时,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就像是看着某种完全不值一提的东西。   杜闲时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用沙哑的嗓子道:“你终于为你父亲报仇了,你现在高兴了?可是我告诉你,宁行处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是他自己不懂变通的!他满口说着要坚持他的理想,是啊,理想,谁不愿意坚持,谁不愿意伟大,谁不愿意崇高?我曾经也是和他一样,想着坚持下去,可是这个环境不允许我坚持,我不想变得像他那样凄惨。”   宁恒还是没有出声,仍旧安静地望着杜闲时,那双眼,有洞穿世间的清明。   宁恒的冷静刺痛了杜闲时,他忽然红了眼,愤怒地嘶吼着:“我没有错,是社会的错!我没有选择!”   终于,宁恒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不,你有选择。”   如同洪长安,如同那些指认杜光映的人,他们都选择了永远不与恶龙为伍。   而杜闲时却选择了最错的一条路。   这也是宁恒这辈子对杜闲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宁恒起身,离开。   杜闲时抬起浑浊的眼,他一时分不清楚,面前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到底是宁恒还是宁行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预估错误,下章肯定到文案。 感谢在2020-11-28 20:52:47~2020-11-29 20:5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比克君、WingLeu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主要负责撒花 20瓶;SeeYure、极光 5瓶;信信、calm 2瓶;嗷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   洪长安在街角等着宁恒, 和多年前一样,他身形清瘦,但背脊永远挺直。   “你想再跟杜闲时说两句吗?”宁恒问。   “不了, 这几年来,说得够多了,说得我恶心了。”洪长安嘴角有讥讽的笑。   几年前, 洪长安拦住宁恒,口中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指的并非是杜闲时, 而是宁行处。   多年来,他忍辱负重, 降志辱身, 只为等待时机, 为恩师报仇雪恨。   街角的林荫道上,他们并肩走着, 冬去春来,枝叶再次繁茂。   “获得普林斯顿数学博士学位后, 按照你的资质,绝对是可以在那边留校任教的。”   洪长安明白,近年来, 因为国外完善的人才引进政策,有八成的清北留学生最终选择留在国外。   就连当初那个十七八岁时说着“好好的中国人为什么要跑去做假洋鬼子呢?还帮着对付我们”的张清平,最终也选择了去外国定居。   但洪长安能理解他们的苦衷, 国内的学术环境较为浮躁,暂且不够理想,论资排辈严重,许多年轻的学者申请科研经费困难, 造成人才流失。   所以即使宁恒选择留在国外,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可宁恒的声音,却坚定地,于夜色中传来:“毕业之后,我会回来任教。”   洪长安侧眸望向宁恒,三年不见,他的小师弟已经成为沉稳如山海的男人,但这一刻,宁恒周身似乎又萦绕上了当年那种蓬勃张扬的少年气息。   “为什么?”洪长安是高兴的,但也是不解的。   宁恒微笑,笑容仿若破晓微光:“因为,我在十六岁时,曾经答应过一个女孩子,要和她一起改变那些规则。”   在十六岁的那个有野猫的小巷里,他答应过万惜,要和她一起改变那些规则。   【我们可以试着改变那些规则】   【如果力量太小,就先假装顺应,但永不妥协。】   那是他答应她的第一个愿望。   他会实现它。   ///////////////   杜家兄弟的事在学术圈内引发了强烈震荡,同时宁行处的冤屈也得以洗清,南城大学恢复了宁行处的所有职称,并进行了道歉和追思。   世界顶级数学期刊Annals of Mathematics将论文重新更名,并为宁行处的逝世表示遗憾。   而网友们对过去因为不明真相,而攻击宁行处的行为表示了歉意,同时也对被波及的宁恒以及万惜愧疚。   那个营销号“记录者”见势不妙,又开始装死。但这次,周瑶草却没有放过他,而是将他当年故意挖掘出宁恒与宁行处关系,刻意引战到万惜身上的事全盘说出。“记录者”之前便有过侮|辱女性,泄露人隐私的行为,周瑶草联合受害者,告上法院,“记录者”被禁言,还将接受法律制裁,被搅得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三年前,万惜得了黄心病后便退出了所有的比赛,基本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   而韩国队的天才少女金熙近年来风头无量,每次国际比赛都能拿到金牌。   在近期的一次采访中,记者询问她印象最深刻的对手是谁,金熙提到了万惜的名字。   “虽然只和她比赛过一次,但印象很深刻,她体内有种不服输的力量,能给我紧迫感与压力感。上次比赛是我们赢了,但可以说,确实只是险胜。只是很遗憾,上次奥运会之后听说她得了黄心病,近年都没有参加过比赛。希望她能尽快痊愈,我们能在这次的奥运赛场相见。”   网友要到这时才清楚万惜的境况,纷纷开始留言。   【当初是不是欠万惜个道歉?】   【其实那年的奥运会,我重新看了,我们的射箭队队员全程已经很努力了。】   【当年或许是我们对运动员太苛刻,银牌为什么就不值得尊重呢?】   网友开始掀起了“不是第一名也没关系”的话题运动。   竞技体育格外残酷,是文明世界的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   虽然金牌永远只有一枚,可运动员们为之付出的汗水与努力也不容忽视。   我们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所以,不是第一名也没有关系。   感谢你们在赛场上付出的热血与青春。   在周瑶草的召唤下,万惜登上了自己三年未曾登录的账号,看见了几十万条评论和转发。   每个人都对她说着感谢,或者道歉。   万惜是高兴的,宁行处沉冤昭雪,宁恒报仇雪恨,世界善恶终有报。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在询问她何时复出。   万惜最终选择默默退出账号。   她看着自己那仍旧射不中靶心的箭,心内的高兴也都是空乏的。   她不知道怎么告诉大家。   也许,她永远都不能复出了。   /////////////////   万惜和宁恒再度见面,是在原初乐与周瑶草的婚宴上。   原初乐与周瑶草因为意外怀|孕,火速扯证办理婚宴。   戏精组合终于修成正果,万惜听说这个喜讯时,惊讶得半天都没合拢嘴。   秦元观正式来北京开疆辟土,万惜想起周瑶草的泳装品牌近期想要与运动品牌合作,便带着秦元观前往,打算混个人缘,帮秦元观争取合作机会。   虽然清楚婚宴上不可避免会与宁恒见面,可万惜怎么也没料到,原初乐和周瑶草会如此丧心病狂,居然将宁恒安排到与她和秦元观同一桌。   “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万惜望着小腹平坦,一身高定婚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周瑶草,默默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殴打孕妇。   万惜提前便告诉过周瑶草,说自己会带着秦元观来婚宴,让她好好安排下座位。   谁知道,又安排了个修罗场。   “是宁恒特意要求的,我也没办法。”周瑶草表示自己很无辜:“他要受虐就让他去好了。”   万惜和秦元观坐下后,正在聊天,不经意转头,发现宁恒不知何时已于她左手边坐下。今天的他身着西装,神色散漫,眉目冷淡,很有点斯文败类的气息。   很好,看来是打定主意调到修罗场最高难度,万惜彻底服气了。   既然要受虐,就成全他好了。   万惜始终跟秦元观说着话,一个眼神也没给宁恒,而宁恒倒也沉得住气,这次没再假扮冰箱冒冷气了。   “他们交往多久了?”秦元观好奇新人的恋爱历史。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毕竟原初乐和周瑶草的交往状态向来神秘又诡异,万惜一时也算不清大学四年里,两人天南地北的,算不算交往中。   万惜正在思考着,忽然旁边的宁恒出声。   “十年了。”   说完再补充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两对,都是同一时间交往的的。”   万惜深吸口气,给了他一个“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眼神。   不过秦元观也不是省油的灯,慢悠悠怼了句:“是吗?就是两对的结局不太一样。”   闻言,宁恒眼角弧度拉长了些,淡薄中又带了点攻击性:“现在就谈结局吗?未免太早了吧。”   果然是最高难度修罗场,万惜闭上眼,深觉原初乐和周瑶草这两个损友,真配不上自己包的那么厚的礼金。   虽然近期都没参加比赛,可万惜还是保持着运动员的习惯,不在外吃饭,此时腹中不免有些饥饿。   秦元观也是运动员,自然知道这点,便体贴道:“我去给你拿点水果垫垫肚子吧,你想吃什么?橘子行吗?”   万惜正要回答,宁恒却悠悠提醒:“她从小就不喜欢橘子,怕酸。”   又是来自多话的前男友的嘱咐。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但始作俑者宁恒却是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水喝着润喉。   秦元观一时怔住,没找到回击方法,正要落了下风,万惜却淡声道:“没事,就橘子吧,我现在挺喜欢的,毕竟,人的口味都会变的。”   这发辅助攻击既狠又准,宁恒手微抖,杯中的茶水震荡出了圈圈涟漪。   到底橘子也没来得及拿,婚宴环节开始。   主持人在台上动情道:“这对新人,是青梅竹马,虽然中间经历了分分合合,但终成眷属。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愿他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婚宴主色调为高级紫色,幽光里,所有人的面目都模糊了。   万惜的思绪,浮动在这幽深中。   她始终将原初乐和周瑶草当成自己与宁恒的感情投影,这一刻,感情的投影终成眷属,而她和宁恒,却是分道扬镳。   万惜本来是打算以茶代酒,但最终觉得苦闷难耐,便饮下了桌上的那杯白酒。   婚宴上,周瑶草品牌工作室的负责人走来,跟秦元观聊起了合作意向。两人都是工作狂,一拍即合,趁热打铁,去了隔壁的小会议间继续商谈。   见时间不早,万惜决定回训练基地。   走出酒店时,冷风刮来,万惜打了个寒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可脑袋仍旧昏沉。   她有点后悔,刚就不该空腹喝那杯白酒。   她勉力支撑,想要赶紧叫个车回去,谁知下楼梯时,脚下虚踩,整个人重心不稳,眼看就要重重跌倒在地。   幸好关键时刻,有人稳稳将她抱住。那个怀抱里,有木质香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她这辈子就被一个男人抱过,所以当即就知道这是宁恒的怀抱。   “我送你。”宁恒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又像近在她耳畔。   万惜实在难受,也没怎么拒绝,当然她也没有拒绝的时间,宁恒直接就将她挟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马上甜了。感谢在2020-11-29 20:50:50~2020-11-30 20: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熊仔0912 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536761 100瓶;暖眸森光 10瓶;追兔子的胡萝卜 6瓶;SeeYure、大大看我 5瓶;嗷呜、12330034、YOYO-awak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   万惜闭着双目, 被扶上了副驾驶室。宁恒为她系上安全带,俯身时,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侧过头, 是躲避的姿势。   幽暗里,她听见了他的轻笑声,那笑如同涟漪荡开, 撞着她的魂魄。   油门发动,车向前行驶。他似乎是顾忌着她的不适,将车开得平稳轻缓。   万惜用额头抵着冰凉的车窗, 双眸时而微睐,时而闭合。   “你知道我要去哪吗?……是训练基地。”   “你从里到外,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宁恒倒是把这一番浑话说得光明正大。   如果是平时, 万惜肯定会翻脸与他针锋相对。但此刻她毫无力气, 只觉得胃里像是有火烧似得,脸颊滚|烫, 难受得紧。   万惜看着车窗外,万家灯火, 千里繁华,好一个混沌人间。   而车窗内,宁恒的声音却格外清晰:“你以后别跟那个秦元观在我面前演戏了, 我知道你们没在一起。”   前两次,宁恒是被那滔天醋意给冲昏了头,没留神细看。然而今天冷眼看到最后, 却是看懂了。   那个秦元观看着万惜的眼神,确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可总少了   那么点占|有|欲。   “要是真在一起了,就我这么缠着你, 他还能这么冷静?”   宁恒很清楚,因为这十年来,那占|有|欲一直在自己眼里存着。   万惜眼皮微跳,仍旧辩解着:“那是秦师兄温和大气。”   宁恒刻意压低了声,那含义百转千回:“哦,现在嫌我粗|暴了?”   就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话。   戳心窝子的话,谁又不会说呢。   万惜淡声道:“人长大了,就喜欢温柔的人,不想再受虐。”   果然,被捅上这么小刀,宁恒没再说话,车内重新恢复了静谧。   万惜继续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想要让那刺骨凉意令自己尽快清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熄火,拉手刹的声音模糊传入耳畔,提醒着她车已到达目的地。   万惜睁眼,恍惚看见车停在了一家豪华五星级酒店门口。   “怎么不走了?”她问,声音迷迷糊糊的。   驾驶座上,宁恒散漫地点了根烟,骨节分明的手夹着,衔于唇边。猩红火光明灭不定,透白烟雾缭绕,拢着那冷淡清俊眉眼。   “喜欢温柔是吧?我也可以,要不要试试?”   他唇边噙了丝漫不经心的笑,似嘲讽。那声音,半是森然冷意,半是融骨灼意。   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打算,顿时心跳如雷,额角发凉,下意识便用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却发现门锁已落。   “开门,我自己回去。”万惜尽量稳住了声线。   宁恒还是不说话,夹烟的左手慵懒搭在车窗上,干净指尖轻点烟身,灰白烟灰纷扬落下。   “有病是吧?”万惜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当即倾身过去,伸手按下主驾驶门上的中控门锁。   “啪”地声响,车锁解开,她像是逃命般返身去开副驾驶车门。   宁恒始终神色懒散,饶是这时也是不慌不忙,左手松开,燃了半截的烟落在窗外水泥地上,溅出了绚烂星火。   就在万惜刚碰到门把手时,只觉腰上一紧,被擒了回来。   “怕什么?”他的唇靠近她耳畔,发丝被吹起,有热意。   “怕你发病!”她也是气急了,直接朝着宁恒衬衣领边的颈脖咬去。   她毫不顾及情面,咬得格外用力,唇齿间瞬间溢出了铁腥味,显然是破了皮。   可宁恒却像失去了痛觉,任由她咬着,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发病了也没事,你能治我。”宁恒声音哑得不像话,隔了三年,手仍旧轻车熟路,找到了衣摆处。   倏然朝内潜入。   万惜吓得立即松了口,忙去拽他的手,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的,两人就扭打起来。   就像是又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如困境中的小兽般,互不相让。   她到底是醉了,手脚发软,力气不似往常,被轻松压制住,按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单手擒住她双腕,锢在她头顶,单手则捏住她下颚,迫她面向自己。   她力气全部散尽,但那双眼,却是清透冷静到极致:“宁恒,别忘了,是你先提的分手。”   夜色如墨,月光淡薄,晦涩光影里,他黑眸内有情绪滚动,似压抑,似隐忍。   “是,所以我永远记得你,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得。”   十八岁时,他们许诺过。   谁如果提了分手,谁就得永远记得对方,爱也好,恨也好,厌恶到恶心也好,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记得对方。   宁恒忽然凑近万惜,吻上她的下唇,其实那根本不算吻,更像是轻咬。   醉后感觉不灵敏,她一时竟分不清那是疼还是痒。   “宁恒,这样真没意思。”万惜忽然感觉到漫天的疲倦。   黝黯浮动里,宁恒清冽的声音,裹着模糊的烟草味传来。   “欠人的,总得还吧。”   ///////////////////   是吗?她欠他什么了?   万惜脑海里呼啸旋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两次了。】   【哦,先欠着吧。】   【上次不欠你两次吗?就算还了。】   【也行吧,那还欠一次。】   记忆挟裹着她在十年的时间隧道里来回,沾染了过往温情的粉末。   疲倦,酒意,夜色,回忆,种种件件都让她混乱,她只想要结束混乱。   当万惜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宁恒给带到了酒店房间里。   已经不再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他隐忍功力极好,即使是眼内再度升起了个窒闷的盛夏,这次也并没有在门边开始。   她平躺着,望着天花板,如同置身于海面,水波逐渐起伏,海上有明月,是他的双眸。   那月亮,泛着微红,沉闷而压抑。   房间没有开灯,幽暗中,她却如莹然发光的夜明珠般。   是宁恒生命里,失而复得的玉珠,怎么都看不够。   即使再渴望,也没有唐突,竭尽全力,顶礼膜拜。   可是天长日久,那夜明珠却像是结了化不开的冰霜,怎么也捂不热。   过了极限,他无可奈何,就在蓄势待发,准备拉着她共赴沉|沦时,她忽然开口,声音淡得几乎没有情绪。   “宁恒,这次就算还了。今晚后,我们就两清了好吧?”   那夜明珠,泛着清冷的幽光,将宁恒冻住,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她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   一半是为了报复,一半也真是想就这么完结。   可是完不了,说了是一辈子,少一分少一秒都完不了。   宁恒倏然起身,走入了浴室,随即,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流声。   初春深夜,仍旧料峭,风吹动房间纱帘,寒意肆虐,万惜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到这时,脑子逐渐清醒过来。她把衣服穿好,强撑着起身。   宁恒重新返回,他穿着浴衣,坐在床边,取了烟,拿出银色火机,打开金属盖子,独特的“咔哒”声响起。   是她送他的打火机,那幽蓝火光摇曳,映得他面庞晦暗不明。   “不做的话,我就走了。”   万惜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清醒,可脚落在地上,脚步仍旧虚浮,她勉力撑住,正要迈步,宁恒忽然从后将她环住。   她站着,他坐着,是个祈求的姿势。   “笨笨,你回来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回来。”   他的声音也是祈求的声音。   近距离接触了,万惜才知道,宁恒刚洗的是冷水澡,浑身如冰块般,正微微颤抖。   他将她缠着,说什么都不松手,她根本没办法走,到最后只得一起躺下。   半夜时,万惜是被高热给烫醒的,宁恒发了高烧,烫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燃起来。   很明显,洗冷水澡的后遗症。   万惜忙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请他们赶紧送退烧药和退烧贴。服务员按了门铃,可饶是这生死关头,宁恒还是不肯撒手。   “宁恒,我是去拿药,就在门口。”万惜好声好气哄着。   可宁恒却闭着眼,像是没听见。   那门铃按得越发急促,万惜急得高声尖叫:“宁恒,我生气了!”   他倒也不是故意的,烧得脸都红了,被她一凶,跟小孩似地瑟缩了下,却还是没放手,只喃喃道:“你梦里,总骗我,一松手就不见了。”   这三年来,宁恒经常梦见万惜。梦见他回国,去万家门口等她。她出来见他,他抱着她哄了好久,她终于答应跟他复合。他欣喜若狂,带着她去约会。人潮汹涌的商场里,她要他去给自己买冰淇淋,他答应了,可回来时,她却不见了踪迹。   他急得满额是汗,像疯子一样到处找,却收到了手机里她发来的信息。   【宁恒,这次换我走了。别妄想了,谁会在原地等你。】   他奔回了清竹巷,却发现万家的房子凭空消失,就像是从没存在过。   就像是他们的十年都是虚幻。   梦太真实了,以至于宁恒每次醒来,仍旧觉得心痛如绞。   高烧中的宁恒把这也当成了梦,觉得梦里的万惜又在诓他。   最后,宁恒跟树懒般死死抱住万惜,跟着她一步步挪到了门口。万惜顶着服务员异样的“这一届客人好会玩”的目光,羞红着脸取了药。   当场恨不得把宁恒给推下楼去,摔死他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舍不得再虐,开始甜了。感谢在2020-11-30 20:59:17~2020-12-01 20:4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熊仔091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褚疯 20瓶;萌萌 10瓶;持正有道、极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万惜终于将退烧药给宁恒灌下,又强按着给他贴上了退烧贴,直到半夜才安睡下。   可就算是睡着了, 宁恒还是跟人形热水壶似地,牢牢贴着万惜,明明是春寒, 她却被烘出了一身汗。   忙完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万惜只得拿了宁恒的手机,给吴城教练发信息请假。   她现在情况特殊, 队里平时也没对她做出训练的硬性要求,所以倒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受罚。   发完请假信息正要退出来时, 万惜忽然看见了信息栏里, 宁恒与自己之前那个电话号码的对话信息。   很多条信息。   时间跨度很大, 从十六岁她去体校的第一天开始,到昨天晚上。   中间有一年的时间, 只有她发给他的,像是独角戏, 他没有回复。   而在她将手机卡丢入下水道的一个月后,他开始发给她,每天一条, 而她却再也看不到。   第一年的信息,充满了颓废和阴郁。   【笨笨,你应该是看不见这条信息了吧。现在的你, 一定很生气,所以会拉黑我,或者是丢了卡。其实那样也好,忘了我也好。】   【我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 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没做到,我一定会有报应的。】   【对不起,今天又喝酒了。我很想你。】   【又梦见了你,想冲回来见你,吻你,抱住你。可是你闻到酒味,一定会失望吧。我不敢见你。】   【又喝酒了,糟糕透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用碎酒瓶划伤了手,流了很多血。我本来想,就这样吧,流光了就算了。可是我要是不在了,你会哭很久吧,别哭,我这就去医院。】   那些黑暗而血腥的时光,有扑面而来的窒息感,万惜双手发抖,浑身出了粘腻冷汗,她用力深吸口气,逼着自己看下去。   幸好,黑暗之后总有光明。   【我连续一个月没有喝酒了,我很想你。】   【我开始申请普林斯顿数学系PhD,我想重新变成那个你当初喜欢上的宁恒。】   【可以请你等我吗?】   【我已经半年没喝过酒了,我会重新站起来,会变成配得上你的人。所以,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不敢再问原初乐他们关于你的情况,我怕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如果你有男朋友,我会跟他竞争的。除非他比我好,我才会退让。】   【昨天发的是假的,就算他比我好,我也不会退让的。我很自私是不是?对不起。可是,我不退让。】   【我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万臻应该告诉你了吧,你还是没有来。不来也好,你当初等了我那么久,现在,该我等你了。】   【对不起,看见你和秦元观在一起,我发脾气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原初乐和周瑶草的婚礼,你会去是吗?见到我,你应该会厌烦吧。不过厌烦也好,总比不理会我好。】   //////////////////   春|光绵长,阳光慵懒,透过纱帘潜入屋内。   宁恒醒来时,发现身旁空荡,被褥上毫无温度,万惜已不见踪迹。   就像是沙漠中久渴的旅人,看见了远处的绿洲,全力向前奔跑,但最后却发现,那只是海市蜃楼。   一种空寂的绝望罩住了他。   高烧后的隔天,喉咙干涸肿|胀,疼得受不住,宁恒却还是拿起了烟。   他将烟衔着,手里拿着万惜送的火机,转动打火轮,幽蓝的火苗窜起,却没能映亮那双灰蒙的眸子。   就在那烟与火即将接触时,宁恒听见了房卡开门的声音。随即,万惜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新买的充电器。   绿洲竟又出现,宁恒完全没预料到这一遭,霎时怔住。   “少抽点。”万惜拆开了充电器,给自己已关机的手机充电。   “好。”宁恒直接将整包烟都丢进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他决定戒了。   “我叫了早餐服务,应该快来了,你去洗漱吧。”万惜又道。   “好。”   宁恒立即起身,去了浴室。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从没这么听话过。   早餐很快便送到了房间里,两人默然吃着。宁恒时不时偷觑万惜,想从她神色中找出情绪的端倪,但万惜眉目间却是无波无澜。   手机充好电,自动开机,信息提示音不断响起,万惜拿起查看回复。   她坐在床头,背对着宁恒,忽然道:“你说得对,我没跟秦师兄在一起。”   ///////////////////   万惜回忆起了秦元观送她回清竹巷的那天。   秦元观直视着她,声音轻柔:“今天的缘分是我自己争取的,而时机,你愿意给我吗?”   这时,点点雪花开始飘落,很浪漫的时机。   万惜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缓声道:“秦师兄,你看多奇怪,就算是分开这么久了,可是每次下雪时,我还是会第一时间想起他。”   下雪时,会想起雪夜里宁恒为她戴上的围巾,哄她的话。   下雨时,会想起雨夜里宁恒掀开她的伞,质问是谁打了她。   无风无雨时,会想起那些夜晚里,宁恒给她投掷来的纸团。   春夏秋冬,风雨霜雪,她回忆里的每个片段都有他的影子。   所以,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进入她的世界。   多余的话,并不用再多说了,秦元观已经明白,早在十六岁时,他便失去了那个时机。   秦元观向来是个豁达的人,他平静接受并且祝福万惜。   但对于宁恒,秦元观选择小小报复下,所以在射箭俱乐部遇见那次,他故意跟万惜说了句悄悄话:“演个戏,气气他,顺便报我当年的仇。”   万惜答应了。   宁恒确实也该受受气。   ///////////////////   结束回忆,万惜继续轻声道:“宁恒,开始时,我是恨你。但是后来,当我自己得了黄心病时,我反而理解你了。”   当理想破灭时,人如行尸走肉,会觉得自己不值得生命中所有的美好。   只想要毁灭,只想要萎靡,只想要下坠。   所以他提出了分手。   所以她同意了分手。   “我现在,暂时没有办法答应你什么。因为现在的我,很混乱,一团糟糕。”   这也是万惜之所以想要避开宁恒的原因。   万惜低垂着头,其实所有的信息都已经查阅完了,她却仍旧背对着他。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最终,宁恒没有让她面对。   他只是从后环住了她:“我不需要你现在答应什么,我只想你记得,当你累的时候,可以抬头,我一直都在。”   ///////////////////   宁恒是说到做到。   国家队每天早上七点都会在训练基地操场集合跑步,而宁恒则是雷打不动于同一时间在训练基地外看着万惜。   中间隔着围栏,还有那么多的人,两人也不能说话,万惜甚至没好意思看他。   可宁恒则是气定神闲,靠在车边始终注视着万惜的方向。隔得那样远,可那双眼落在她身上,却仍旧有着温热。   春夏时节,朝阳耀目,他长身玉立,如霁月清风,吸引了所有队员的目光。   教练吴城自然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又怕这次棒打鸳鸯,会刺激万惜病情,只能任由那只好看的猪继续对自家的白菜虎视眈眈。   宁恒要了万惜的新号码,每天都给她发着信息。   他提前说好了,不给万惜压力,让她不必做回复。   【今天,周瑶草他们给我看了胎儿的四维彩超图片,很可爱。】   【今天天气很好,我在图书馆里看了一天的书,很充实。】   【今天打扫了屋子,晒了被单,现在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   宁恒没有提复合,也没有提想念,只是跟万惜说着生命里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历经磨难的人而言,这些小幸福,就是所谓的重生。   万惜每晚都会看宁恒的信息,逐渐成了习惯。   只是她的黄心病还是没有好转。   隔年便是新一届的奥运会,马上国家队便会进行选拔赛,进行集训。万惜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很可能会错过这届奥运会。   心理医生让她放松,认为她的病情是因为心理因素引起。   可是万惜放松不了,她清楚,如果错过这届奥运会,她作为运动员的黄金时期就会逝去,再没有下一次了。   可是焦急没有任何作用,她在迷宫里旋转,找不到出路。   初夏时,夏青玉来了电话,说是万老太太时日无多,让她赶紧回去一趟。   万老太太忽然脑溢血,被紧急送入医院,医生下了病危通知。   恰好那时正值高考,家里只得瞒住万臻,夏青玉与万于义两头跑,   忙得焦头烂额。   万惜当夜便请假买了机票赶回南城,宁恒听说后,自然也是陪伴着。   万惜赶到医院时,万老太太还处于昏迷状态。夏青玉与万于义几天没睡,忙得像旋转的陀螺,宁恒便陪同两人一同处理,跟医生商议。   病房里,就只剩下万惜和万老太太。   就在这时,万老太太忽然睁开眼,看向万惜,微弱地问了句话:“万臻呢?”   万惜回道:“在高考,最后一科,考完就过来。”   万老太太点点头,闭上了眼。   这是她们之间最后一句对话。   之后,万老太太再也没有醒来。   万臻还是没能赶上见万老太太最后一面,在灵堂上哭得几乎晕了过去。   万惜给万老太太烧了纸,也没哭,只是想着,也许她们之间真的不适合做亲人。希望下辈子不要遇见,这样双方都不会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了。感谢在2020-12-01 20:49:39~2020-12-02 20:4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澍 10瓶;熊仔0912 5瓶;糖水蛋小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   夏青玉和万于义两人性子都软, 万惜也不善应酬,所以万老太太的丧事最后基本是宁恒在打理。   万臻则是边抽着鼻子边跟前来吊唁的亲朋介绍说宁恒是自己未来姐夫,万惜听了想打人。   丧礼上, 万惜的启蒙教练宋明鹤也来了,给万老太太上了香。   万惜见到宋明鹤,心生愧疚, 觉得自己对不起她的培育。但宋明鹤教练看见万惜却格外开心,请她忙完后去给南城体校的射箭队小队员做次演讲。   万惜忙推辞:“我也没取得什么成绩,哪里有资格演讲?”   宋明鹤当即挑眉:“谁说没有, 奥运会银牌,谁敢看轻你?”   见教练都这么说了, 万惜也不好再推辞, 等一周后家里的事告一段落, 便去了南城体校进行演讲。   宁恒自然也是陪同一起去的。   盛夏时节,金色阳光洒了两人满身, 倒让万惜想起了宁恒当年送自己去南城体校那天,也是这样的艳阳天。   在进入会场前, 万惜不断深呼吸,连头发丝都透露着紧张。宁恒便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表示安慰。   很熟悉的场景, 有那么瞬间,万惜觉得他们似乎是又回到了十六岁。   十六岁的万惜嘱咐宁恒:“你千万不要让黄湘君当你同桌啊。”   十六岁的宁恒嘱咐万惜:“恩,自己乖点。”   万惜进入体校的多功能会议室时, 发现台下的学生全用看女神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反而不知所措。她清清嗓子,刚说了声“大家好”,下面即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还混杂着尖叫。   “师姐,我爱你!”   “师姐,你好棒!”   “啊,妈妈,我终于看见我偶像啦!”   万惜被这番热烈的欢迎羞得脸红成了小番茄。   演讲内容倒没什么特别的,万惜就讲了自己学箭的一些经过,以及比赛时的见闻。   底下坐的全是十五六岁的小孩,气氛活泼,不时有人举手提问。   “师姐,你为什么会学射箭?”   万惜回忆着自己下定决心学射箭的场景,轻声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站在起射线上,拿着弓的那刻起,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这就是你应该做的’。”   演讲结束后,小队员们纷纷围上来要签名。   最后,宋明鹤教练推着一位坐着轮椅的小女生来到她面前。   巴掌大的小脸,干净的单眼皮,五官秀丽,看上去文弱却又有股韧性。   “这是残联的射箭运动员文娟,特别喜欢你,听说你要来咱们体校演讲,特意请我帮忙,请假来见你一面。”宋明鹤介绍:“文娟是在电视上看见了你的纪录片和比赛画面,才会选择去当射箭运动员的。”   文娟大概二十岁出头,看见万惜,非常激动,双脸涨得通红。   “师姐,我是十三岁时,车祸失去双|腿的。当知道这辈子都不能站起来时,感觉整个天都塌了,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年,直到有次看见你的纪录片。可以说,是你帮我站起来的,谢谢你。”   文娟记得,纪录片里,万惜始终站在射箭场上练习,仿佛什么也压不倒她。   说到这,文娟递给万惜一本厚厚的剪贴册,里面全是她多年来收集的,关于万惜各种比赛的照片以及报道。   “师姐,我一直关注着你,也知道你现在因为黄心病而困扰,但我希望你能继续坚持下去。因为,你是我们的远山和星光。”   //////////////////   演讲结束后,射箭队全体队员在操场进行训练,万惜则来到了南城体校的射箭场上。   她打开文娟送自己的那本剪贴册,一页一页,仔细翻阅着。   从第一次她在全国射箭比赛中获得金牌开始,到最后一次,她在奥运会上获得银牌。每一次比赛,关于她的照片,都贴在剪贴册上。   照片中,万惜或是站在领奖台上挥手朝观众示意,或是仰望着国旗,唱着国歌。   但无一例外,眼里都有明亮的光芒。   万惜正看得入神,忽然发现头顶落下片阴影。抬头,她对上了宁恒那双深沉又温热的眼眸。   宁恒在万惜身边坐下,他们身下的草地,被阳光晒得暖热。   万惜回忆道:“我记得,当年是背着你来这里的。那天晚上,你知道我要转校,就很生气。”   生气到两人还打了一架。   “当时舍不得你走,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只能生气。”宁恒侧眸看向万惜,目光温柔。   现在回忆起来,觉得当初这火发得毫无道理。   他早就知道她不会被家人摆布,肯定会转去体校。   也就是因为她体内那股坚韧与不服输的劲头,他才会喜欢上她。   此时,万惜忽然起身,来到起射线处,拿起了弓箭。靠位,瞄准,撒放,箭呼啸着朝箭靶射去。   万惜记得,当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射箭场时,她便感受到了一种归属感。   她天生应该属于这里。   这一天,有湛蓝天空,有柔美白云,秾丽的阳光映得地面的草坪也有温润的绿色。   是个适合重新开始的日子。   刚射出的那支箭,还是没有射中靶心,但却射破了笼罩在她心头多年的阴霾。   她会再一次,重新开始。   /////////////////   当万惜和宁恒从南城体校回到清竹巷时,已经是夜晚。   明月高悬,两人的身影映在青石板上,挨得那样近,仿佛从没有过缝隙。   “你是9月开学,马上就要回美国了吧?”万惜问道:“这次是读几年?”   “争取5年,每年都会回来两次。”宁恒补充:“读完了,就马上回国,以后再也不走了。”   “9月走了,至少明年才能回来吧。”万惜喃喃道。   “是。”宁恒敛眸。   他们,又要好久不能见面了。   此时,两人走到了万家大门前,宁恒正准备跟万惜道再见,却发现万惜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继续向前。   一直走到宁家大门门口。   宁恒家的密码从没换过,万惜按了密码,径直走入院内。   随后,她转过头来,看着宁恒,月光下,那双黑亮的杏眼里有平静的笑意。   “那抓紧时间吧。”   ////////////////   失而复得的狂喜席卷了宁恒。   衣服是沿路落下的,从大门,到客厅,到楼梯,直到他的房间。   有她的,也有他的。   他吻着她,没有章法,混|乱狂|热。恍惚间,她像是听见了盛夏中午的蝉鸣,看见了炙热的阳光。   万惜被吻到晕头转向,但有些事,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射箭以及宁恒,她都不会放弃。   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他们都曾经伤害过对方,可是爱就是这样伟大,可以互相伤害,也可以互相原谅。   没有必须再浪费时间,执着或者纠结。   万惜感觉到唇内有甜腥的气息,已分不清那血是属于谁的。   失而复得的东西,得仔仔细细地检查,每一寸,他都没放过。   万惜清楚,明天自己这一身肯定是没法看,必须得穿长裤长袖。   还有高领。   宁恒像是又发了场高烧,将她烘出了一身汗。   她当然感受得到他的进攻,在关键时刻,她忙制止,问道:“等下,那个有吗?”   他遏住了她的制止,将东西从钱包里拿了出来,撕开,做了准备。   万惜倒是惊讶了:“什么时候备的?你怎么就这么自信我会原谅你?就不怕过保质期……啊!”   他趁着她说话的时候,乘虚而入。   她惊呼出声。   一是因为没有提防,二是因为,似乎比回忆里更难承受。   “怕什么?保质期……有五年呢。”房间里明明有空调,可他们还是觉得热。额头的汗水滴入了眼里,他的眼变得通红。   他想要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予她。   “不行,不行,得让我缓缓……”万惜忙叫停。   可是她忘记了自己面对着的是谁。   “你自己算算,多长时间没碰你了。”宁恒的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哪里肯听她的,反而是变本加厉。   “欠了的,得补上,你说是吧?”   是个屁!   可万惜能怎么办?   她被他叼出了海面,失去水的鱼,在礁石上,只能不断翻滚,任人鱼肉。   这一补,就补了个通宵。   中途时,他去拿了药膏,给她涂着,陪着小心,低声哄着。   万惜好不容易消气,可宁恒倒好,这刚涂完没多久,又缠了上来。   三年没见,狗得更加毫无人性了。   /////////////////   其实万惜本来是打算隔天再去南城体校射箭场练习,可她没能想到,早上醒来时,整副骨架都散了,别说射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能把她一个堂堂的国家运动员折腾成这样,万惜觉得宁恒简直是禽|兽不如。   宁恒当然是看准了万惜的脾气,吃软不吃硬,这次就跟小狗似地蹲在床边哄着。   “我刚去超市买了菜,东西都是经过检验的,不会出问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走不动的话,我抱你去洗手间洗漱吧,或者把水给你端过来?”   万惜冷眼看向宁恒,觉得他完全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昨晚怎么不见他这么体贴呢?   好容易,宁恒才将万惜给哄下了楼去,给她开了电视,削了水果,让她休息,他则在厨房忙碌。   折腾了整宿,她是气息奄奄,他倒是神清气爽。   更可怕的是,在超市购物袋里,她又看见了几个小方盒。   说真的,做个人不行吗?   万惜拿着冲到了厨房,差点没丢到他脸上:“宁恒,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宁恒穿着围裙,眉目间一派温和清俊。他忽然伸手,环住她的腰,往自己身边重重一带。   他们的影子,像是重叠着。   “良心倒是没痛过,就是我想你的时候,这里比较痛。”   她立即醒悟,他说的,就是小方盒使用的地方。   这男人,真的骚断腿了,没得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话,发“好甜好甜好甜”就可以哦。感谢在2020-12-02 20:48:54~2020-12-03 20: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熊仔091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菜花就是傲娇 10瓶;糖水蛋小姐 8瓶;ski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   在宁恒的死缠烂打下, 万惜在宁家一连住了好几天。这几天里,两人完全是毫无节制,像是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他食髓知味, 一寸寸,将她反复咀嚼,蚕食而尽。   夏青玉和万于义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好说什么,只默默炖了补汤,让万臻给两人端过去。   万臻这个真正的十八岁少年内心很受创。   姐姐姐夫的狗粮, 吃得他都有点齁了。   他还是个孩子啊!   幸好第五天时,万惜大姨妈如约而至。   这是万惜这辈子首次迫切地盼望见到大姨妈, 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当天晚上, 万惜和宁恒盖被子纯聊天。   万惜将头靠在宁恒的颈间, 翻看着他的手臂。她记得宁恒短信里的每句话——他有那么瞬间想要真的放弃人生。   果然,在他的左手臂内侧, 有一条十厘米左右的红色疤痕,如同蜈蚣, 触目惊心。   万惜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美国的那三年里,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你呢?我逃走的这三年里, 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   净白月光透过窗外的树枝,映在房间地板上, 如同一幅水墨画。   两人都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但他们都知道答案。   三年里,他们过得都很艰难,所以更能理解彼此, 更能珍惜当下。   宁恒单手抚着万惜的发丝,她刚洗过头,有他喜欢的洗发水清香。   “其实前年有一次回国时,我偷偷在训练基地门口站了一整天,想要看你一眼。可是从早上等到下午,你都没出现。”   那个时候,万惜将自己包裹住,半年都没有出过训练基地大门。   “如果见到了,你会怎么办?”万惜好奇。   “会躲着,不敢让你看见我。”宁恒诚实以对。   那个时候,满身酒气的他没有资格见她,所以始终忍耐着。   那些情感都积压着,直到现在,爆发出来。他只想要抱住她,索取,给予,怎么都不够。   宁恒再次吻|住了万惜,细细密密的吻,如火苗漫天漫地窜起。   “今天……真不行。”万惜觉得自己此刻的声音非常陌生。   软得没了边,像是漂浮在水面上,没有着力点。   万惜的手,被宁恒给拉着,向下,再向下,一直到他感情最浓烈之地。   “那就帮我。”他的声音,像是祈求,又像是命令。   他的眼里,又布满了红色。   万惜无法拒绝。   虽然酸软,但她乐意看着他,在自己手里挣扎。   忍耐是一根细线,那根细线被拉扯着,逐渐扯到最薄最细。   额角上的细密汗珠,墙上那不断晃动的影子,夏夜的潮湿气息。   到最后,细线崩断,从毁灭到新生。   他在她的手中,得到了救赎。   ////////////////   欢愉的时光,珍贵而短暂。   9月,宁恒回普林斯顿大学入读,万惜也回国家队训练。   他们再一次分别,可这一次,内心却都是平静而满足。   因为他们再次找回了各自的目标,相遇的海平线,近在咫尺。   两人习惯每晚都互发着信息,说着一些各自生活里的细碎。以前觉得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看来都是幸福的气息。   这天夜训时,万惜射完一轮箭,边走过箭道去箭靶拔箭,边回复着宁恒的信息。   宁恒:【我妈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告诉她,至少得等你拿了金牌后。她就催我去买订婚戒指,说什么也得先把你订下。】   万惜:【让阿姨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宁恒:【感觉这句话像敷衍。】   万惜:【不说了,我得抓紧时间训练,都是你前段时间闹的,我现在体力还没恢复过来。】   宁恒:【好好锻炼体力,下次你再求饶,我是不会心软了。】   万惜走到了箭靶处,正准备回复,但此时,她看见了箭靶上的箭。   她顿时怔住。   手机那边的宁恒见久久没有回复,以为万惜动了气,正准备再发个信息试探下,谁知万惜却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是刚拍的,箭靶上,一支箭射中了黄圈。   是十环。   万惜的信息随即而来。   万惜:【宁恒,我射中了10环。】   三年了,她终于,摆脱了黄心病。   黑夜再漫长,终究会迎来日出。种子再微小,终究会破土而出。   冰寒的雪原有最璀璨的北极光,火山的喷发诞生了最壮丽的奇观,荒芜的沙漠总有最珍贵的绿洲。   所有的美好,都伴随着苦难而生。   她的美好,已经一步步走来。   /////////////////   当得知万惜终于克服了黄心病时,吴城教练兴奋到手舞足蹈,可在万惜面前却努力表现出了镇定的模样,就怕给她压力。   近年来,虽然经过全国选拔,国家队新进了不少好苗子,可终究没有一个人可以与韩国队的金熙抗衡。   每次与韩国女子射箭队的比赛,中国永远都是屈居第二。甚至在赛场上已有这样的说法——即使将韩国女子射箭队队员眼睛蒙住,她们也能轻易射中靶心。   几乎所有媒体都认为,这次的奥运会,女子射箭金牌必定是按照过往二十多年那般,属于韩国队。   但吴城却认为事情有转机。   万惜黄心病痊愈后,依照着稳定的训练步骤前进,逐渐恢复到自己以前的水平。   吴城旁观着,感觉这次复出后,万惜整个人更加沉稳,有种磨砺后的平静。   现在的她,就像是大海,看似无波无澜,却有翻覆的力量。   奥运会的集训很快便开始,射箭队开展了各项夜行训练以及长跑训练,每晚步行20公里,隔天继续正常训练,锻炼着队员的韧性以及体力。此外,国家队还请来心理咨询师为队员们进行心理调节。   万惜没有查看金熙或者其他任何对手的比赛画面,她只是继续在射箭场上练习,风雨无阻。   她的对手,从来只有她自己。   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再不会有任何遗憾。   在这样的心境下,万惜的成绩逐恢复到过去的水平,甚至于,超过了以往的最好成绩。   上届奥运会,吴城提前判断出了金熙的胜利,而这次的奥运会,吴城却无法进行任何判断。   万惜和金熙两人的射箭成绩都在同一水平线,比赛的最后关头,比拼的就是心理。   那是只有老天才能知道的结果。   /////////////////   落叶,霜雪,嫩芽,时间在一支支箭中飞速前进,奥运会终于到来。   万惜再一次站在了奥运会的赛场上。   所有的中外媒体都在关注着万惜,在观察着这位“昔日射箭女王”是否能再创辉煌。   奥运会射箭首轮进行的是排位赛。   万惜上场时,所有的摄像机都对准了她。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发挥出自己的正常水平,在64位选手中只名列23位。   所有人都不免失望,媒体用“表现平平”来对她的这次比赛做了评价。   赛后,万惜坐在休息室内,微垂着头。   吴城找到了她,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没事的,排位赛而已,不打紧。”   “教练,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万惜低声道。   吴城能够理解,万惜已是三年没能站在国际赛场上,在黄心病治愈后首次出赛,于那么多人的关注下,怎么可能不紧张?   吴城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语,但就在这时,万惜抬起了头。   吴城看见,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暗淡与失落。   只有熠熠的光。   “但是没关系,下一场,我就不会紧张了。”   那一刻,吴城心头忽然升起了希望。   他想,或许这一次,老天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   万惜说到做到。   两天后,举行了1/32淘汰赛和1/16淘汰赛,万惜和中国队另一名选手温芸芸战胜对手,晋级1/8淘汰赛。而中国队的另一名选手梅子阳则在1/32赛中被淘汰出局。   再两天后,便是1/8淘汰赛。万惜战胜了俄罗斯选手,顺利晋级1/4决赛。而温芸芸则遭遇了韩国队选手尹贞贤,最终落败。   比赛结果是,韩国队的尹贞贤,朴善成,金熙以及中国队的万惜晋级1/4决赛。   也就是说,万惜一人将对战三名韩国队选手。   虽然万惜成功晋级决赛,但由于之前在排位赛中的表现,以及刚从黄心病中康复的经历,所有人都不看好她。   韩国媒体认为,这次奥运会的金银铜牌,必定是属于他们的“梦之队”。   就连中国媒体,也认为这将是一场苦战,并不抱太大希望。   重大的压力,全落在了万惜身上。   就连吴城这几天也是夜夜失眠,焦虑到无法入睡。   在决赛的前一天,宁恒给万惜发了信息。   宁恒:【我明天会和原初乐,周瑶草他们一起到现场观看比赛。】   万惜:【好啊,如果我赢了,给我什么奖励?】   宁恒:【如果这次你赢了,我就娶你。】   万惜:【那如果我输了呢?】   宁恒:【你就嫁给我。】   似乎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他的掌心。   万惜:【教练可紧张了,还给我求了张符,让我贴身带着,说是佛祖能保佑。】   宁恒:【不用祈求谁的保佑。】   宁恒:【你就是你自己的光。】   所以,只需要向前走,所有的阴影已在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1还是老规矩,喜欢的小仙女发“好甜好甜好甜”就可以。 2完结倒计时啦,番外也会甜甜的。 感谢在2020-12-03 20:50:31~2020-12-04 20:4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陈lel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眸森光 4瓶;澈澈 2瓶;ski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 大结局   1/4决赛, 半决赛,决赛都于同一天进行。   在1/4决赛中,万惜对上的是韩国选手尹贞贤。   此前, 韩国部分媒体用了“恐韩症”来形容中国女子射箭队,认为沉寂多年的万惜,能进入1/4决赛, 便已是极限。甚至于,有多家媒体已经准备好金熙以及韩国队获胜的长篇大论,只等万惜落败后马上发出。   1/4决赛开始, 第一组箭,是万惜开局。   靠位, 瞄准, 撒放, 这一箭,她直中10环。   中国电视台解说员兴奋地播报了这个成绩, 但那兴奋却并没有到达顶端,底部是空乏的。因为他们也不敢确定, 接下来是否会有变数。   但紧接着,万惜又是两个10环。   可谓是开局神勇。   当气势到达顶峰时,也会给予对手无形的压力, 尹贞贤感觉到自己手心有了粘腻的冷汗。   射箭比赛中,心理状态决定了最终成绩。尹贞贤出现了情绪波动,第一局时, 只射出了两个9环以及一个8环。   韩国队教练在间隙时,给她加油鼓励:“还有三组,还可以追上来!”   可是万惜没有给尹贞贤任何追赶的机会。   第二组箭时,万惜继续稳定发挥, 比分差距扩大到了6环。   第三组箭时,尹贞贤镇定心神,奋勇前追,将比分差距缩小到了4环。   第四组箭时,万惜发挥极其稳定,虽然尹贞贤用了全力,但最终,以5环之差,输给了万惜。   万惜成功晋级半决赛。   短暂的休息之后,万惜再次站在了半决赛赛场上。   她的对手是韩国队的朴善成。   在开赛前,万惜抬头,看向观众席。   周瑶草和原初乐拿着横幅,在为自己无声加油。   而他们身边,宁恒挺拔修长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隔着那么远,宁恒却看清了万惜眼里的话。   她说:“我会赢。”   十多分钟之后,比赛结束。   万惜战胜了朴善成,成功晋级决赛。   此时,现场的中国观众情绪已经逐渐开始沸腾。   他们看见了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   ////////////////   稍事休息后,万惜与金熙站在了射箭场上。   全世界观众通过电视与网络,观看着这紧张到令人窒息的一幕。   其实那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中午时,乌云压顶,如厚重棉絮,裹得人喘不过气。忽地一道骇人白光,扯破天际,雨如利箭般落下,似要倾倒整座城市。   至决赛时,已是下午六点,仍旧是微雨连绵。此时暮霭沉沉,余晖暗云,仿若混沌人间。   在之前的比赛里,金熙以115环的成绩打破了奥运会记录。   而在刚才的半决赛中,万惜也射出了115环,平了记录。   鹿死谁手,无人可知。   第一组箭,金熙先开局,她射出了9环。万惜紧随其后,射出了10环。   中国电视台解说员再次兴奋地播报了这个成绩。   这一次的兴奋,有着实在的质地。所有中国观众,都开始对万惜充满了希望。   金熙作为卫冕冠军,拥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丝毫没有因为这一环之差而受到影响,之后的两箭,她射出了两个10环。而万惜则射出了一个10环,一个9环。   第一组箭,两人环数相同,未分胜负。   第二组箭,万惜率先发箭,射出了9环,金熙则射出了10环。万惜稳定心神,第二箭,万惜射出10环,而金熙则是9环,分数再次持平。   两人你追我赶,战况激烈。   意外是在第三支箭时出现的,万惜正要撒放时,忽然前方观众席上,有观众没遵守纪律,用闪光灯照相,那白光倏然亮起,直刺入她的眼里。   那瞬间,万惜浑身震动。   她的身体肌肉自动回忆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这么贵的飞机票和门票,我们都赶过来给你们加油,你们居然输了!怎么这么没用!】   那道刺目的手电筒强光,那个冰冷的金属重物,额头汩汩流下的鲜血。   她抑制不住的应激反应令这支箭失了控,箭只射中了6环。   全场中国观众哗然,那些失望的声音,像是沸腾的粥表面的泡沫,不断升起,炸裂,烫得人疼痛。   金熙抓住时机,一箭射中10环。   第二组比赛结束,万惜落后金熙4环。   韩国观众再次沸腾,观众席上,韩国国旗四处飞扬。   但是这些,万惜都没有看见。   此刻的她,如同溺入水中,耳边只有水流与气泡升腾的声响。   眼前的事物仿佛都被按下了慢进键,与她隔了好几个空间。   上次奥运会失利后,国内媒体以及网友的嘲讽与奚落。   宁恒离开时,她独自蹲在机场哭泣的回忆。   经历黄心病的折磨,她彻夜失眠感受到如凌迟般的痛苦。   那些黑暗的过往,就如同蜘蛛网,罩在她的脸庞上,她想要伸手去抓扯,但浑身却是冰冷至僵硬。   吴城看出了万惜的异样,忙出声呼唤,但万惜却置若罔闻。   她再次被过去的阴影笼罩了,无法挣脱。   也许下一秒,就要奔溃。   赛场上,起了风,夹着如针般的细雨,吹在皮肤上,令人感到寒冷。但在寒意肆虐里,万惜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温热。   她抬头,对上了宁恒的眼眸。   那双眼,混合着过往的凛冽与现今的沉稳。   她回忆起了宁恒昨晚的那两条信息。   宁恒:【不用祈求谁的保佑。】   宁恒:【你就是你自己的光。】   是的,向前走。   所有的阴影已在身后。   永不回头。   万惜终于从昏暗的回忆海水里挣脱,她冲出水面,用力深呼吸。   刹那间,眼前的世界再度恢复了正常。   她站在起射线处,做出了最标准的动作,她再次站了起来。   信号声响起,第三组比赛开始。   万惜率先发箭,靠位,瞄准,撒放,那支箭直中了10环。   场上的中国观众立即爆发出了欢呼声。   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随后,金熙射中了9环,分数差距缩小到3环。   第二支箭,万惜再次射中了10环,而金熙再次射中了9环。   分数差距缩小到2环。   第三支箭,万惜射中了9环,而金熙也射中了9环。   第四组比赛开始,万惜仍旧落后2环。   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喜悦,没有忐忑,没有紧张,没有失落。   这一刻,她似乎只是为箭而生。   第四组箭时,金熙开局,直接射出了10环。   在落后2环的情况下,这个10环对万惜而言,是极大的压力。   所有人都屏气敛息,注视着万惜。   而万惜回敬给他们的,是一个10环。   这一刻,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她。   此刻,金熙的额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其实在这样的顶级赛场上,在全世界的目光注视下,两人都有巨大压力,只是看谁情绪先波动。   金熙向来都是心如止水,然而万惜的出现,却像是在湖面上投入了颗石子,平静被打碎,再无法复原。   金熙发现,面前的这个对手,不管跌了多少跤,她总能爬起来,追赶上来。   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她感受到了万惜的强大。   就是这样一瞬间的失神,金熙的下一箭,只中了8环。   而万惜,则是射中了10环。   比分瞬间拉平。   全场再度哗然。   额角的汗水,似乎延续到了背脊上。金熙靠位,瞄准,撒放,射中了9环。   这是她的最后一支箭。   韩国队教练安慰:“别怕,情况不算坏。”   奥运会赛场上,9环的成绩已是优异,除非万惜能射中10环,否则将进入加时赛。   此刻,所有人都看着万惜,所有的压力,都凝集在她身上。   最后一支箭,她必须要射中10环,才能拿下这枚中国期盼了二十多年的金牌。   场中气氛如同烧到冒烟的铁锅,细密雨水都被焦灼蒸发。   万惜回忆起了第一年学习射箭时,教练教给她的姿势。   她双脚跨过起射线,平行站立,背脊挺立如松。她举弓,右手虎口找好推弓位置,左手勾住弓弦箭口,双目直视前方。随后拉弓,力量转到后背肌,持续不间断。接着靠位,手贴合下颚,弓弦靠在嘴鼻中间。再瞄准,将准星挪到视线内,锁定好瞄区。   随后,如同过去的十多年里,射出的成千上万支箭那般,进行松弦撒放。   利箭离弦,朝着箭靶射去。   那箭,在她眼里,幻成了耀目白光。   那是她从十六岁起,就开始追逐的梦。   射箭场上的风雨与烈阳,恶意陷害与善意鼓励,那些汗水与泪水,欢笑与哭泣。她所有的教练,队员,朋友,亲人,宁恒,都在她眼前晃过。   她闭上了眼。   之后,万惜听见了全场如雷般的欢呼。   来自中国观众的欢呼。   那只箭,射中了10环。   她终于成功了。   //////////////////   当五星红旗在赛场上升起时,万惜将手放置于心脏处。   她终于做到了。   颁奖仪式后,万惜与金熙握手。   金熙用英文跟她进行着交流:“虽然失去金牌,我很遗憾,但能有你这样的对手,我很幸运。”   万惜由衷微笑:“我也是。”   接下来,全场记者将万惜团团围住进行采访,她差点都没办法走到新闻发布会现场。   万惜和宁恒之前就约定好了,赛后在奥运村外见面。因为这是最后一场比赛,吴城教练也深知他们两人的不易,便开了绿灯。   但万惜获胜之后,前来采访的记者实在太多,另外还有领导前来慰问,直到凌晨忙完,她才想起了和宁恒之间的约定。   万惜忙打开手机,看见了宁恒四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宁恒:【我在门口等你,别着急。】   万惜一路狂奔,跑到了奥运村门口。远远就看见,路灯暖黄的光线拢着宁恒颀长的身影。   见到她,宁恒微笑,那双眼眸,比明月更干净。   他抱住万惜,帮她擦着汗珠:“跑这么急干嘛?我又不会走。”   万惜又心疼又着急:“你傻了?就这么站了四小时?”   月色如水,宁恒黑瞳深沉,似有星火闪烁:“你等了我那么久,以后,换我等你了。”   他的话,直直撞入她心上,泛出酸软的柔意。   万惜抱住宁恒,低声道:“宁恒,没有关系。不要内疚,那不是任何人的错。”   那段等待的岁月,真的没有关系。   没有那些苦难,她也不会是今天的万惜。   异国的月光下,他们拥吻在一起,痴缠而缱绻。   这俗世几多昏暗,但他们会做彼此的光。   裹一身明亮与温暖,守住浓烈的爱与炽热的理想。   飞越星辰千缎。   穿越河川万顷。   凛冬已经过去,他们在海平线汇聚。   //////////////////   当天晚上,在宁恒的怀里,万惜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在清竹巷的房间里,她被一个投掷来的纸团叫醒。   睁开眼,面前是高一数学习题,而对面窗户的书桌旁,则坐着宁恒。   十六岁的宁恒,周身一股硬朗的少年气,比光更浓烈。   万惜拿起笔,写了一句话,揉成纸团,也投掷了过去。   他们同时打开了对方的纸团。   十六岁的宁恒写的是——“一辈子。”   十六岁的万惜写的是:“少一分少一秒都不可以。”   十六岁的他们相视而笑。   窗外,暗香浮动,紫藤花开的季节,又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甜甜番外,明晚9点继续。  这篇文用完了我体内所有的正能量,下一篇是野的了。感谢大家两个月的陪伴,我们下个故事再见。    ☆、番外 求婚+婚后   南城一中30周年校庆, 邀请了5名荣誉校友回校进行演讲。   其中自然有万惜这位奥运会金牌获得者。   万惜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这个考试从来都在年级垫底的学渣居然可以成为荣誉校友。   她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万惜按照校长的要求,在台上慷慨激昂, 非常正能量地给一众学弟学妹们讲了自己当初如何坚持训练, 克服困难, 最终获得了世界第一的常规励志故事。希望能激励他们继续努力学习, 报效父母师长。   但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们,喜欢听的压根不是这些。   在提问环节,有个大胆的小女生问出了最关心的八卦问题。   “学姐,听说你和你男朋友也是在一中认识的对吗?是同桌对吗?你们当时就交往了吗?”   这个问题, 简直就是送命题啊。   如果承认当时交往, 岂不就是坐定了早恋罪名?   站在主席台侧的校长开始到处找速效救心丸, 而教导主任, 万惜家大姑姑开始对万惜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让她必须要慎重回答。   万惜能怎么办,她只能支支吾吾道:“没……我们当时只是单纯的同桌关系,并没有交往,我们每天只是很认真地讨论学习以及讲解习题。”   头可断, 血可流,好学生人设不能丢。   好不容易, 万惜终于下台。   而作为IMO金牌得主,宁恒自然也被邀请回校作为荣誉校友进行演讲。   而且还是在万惜之后上台。   作为一个资优生, 初中加高中六年, 宁恒都是学生代表,上台发言这件事那是相当熟稔。   校长早将宁恒看成是自己亲儿子,对他很放心, 正准备将速效救心丸收起,却听宁恒道:“大家好,我是第N届IMO金牌得主。同时,也是你们万惜学姐的同桌兼男朋友。”   整个操场有短暂的安静,随即,回过神来的学生们爆发出了震天的尖叫声。   算了,还收什么啊,赶紧吞。   校长直接将三分之一瓶速效救心丸吞入腹中。   作为吃瓜资深代表,小女生继续问道:“学长,学姐刚说的是真的吗?你们当时真的只是单纯的同桌关系吗?”   宁恒看向万惜的方向,目光比艳阳更热烈:“是的,当时她只把我当成单纯的同桌,但我对她,却是意有所图。”   操场上再次传来浪潮般的惊呼声。   眼瞅着校长又吞下了三分之一瓶速效救心丸,教导处主任兼万惜大姑姑忙上台,准备将演讲内容挽回到好好学习上,忙问道:“据我们了解,宁恒同学已经获得了普林斯顿数学博士学位,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原本以为能听见“好好建设祖国”之类的标准答案,可宁恒却继续看着万惜的方向,眼角眉梢都是无边柔软:“接下来,我会娶我高一上学期的同桌。”   全场沸腾,尖叫声震耳欲聋。   校长彻底认命了,将最后三分之一的速效救心丸全吞入腹中。   作为荣誉校友,宁恒最后的总结还是转回了正题:“所以,如果高中时有喜欢的人,请努力学习,为喜欢的她或者他讲题,这样长大才能有机会在一起。好了,学长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台下的万惜全程目瞪口呆。   大姑姑,不关她的事,是当年的学生代表先动的手啊!   ////////////////   荣誉校友演讲结束后,害怕已经没有速效救心丸的校长看见他们俩人会心梗,万惜和宁恒赶紧离开操场,来到了教学楼里。   顺着记忆,他们来到了当年就读的高一(三)班。   “那年我们就坐在这里!”万惜找到了之前的第五排座位,拉着宁恒坐下。   那瞬间,她回忆起了当年的场景。   午后,慵懒阳光洒入,打完球的宁恒步入教室,坐在自己身旁。那双长腿总是不肯好好放着,就爱踩在她的凳沿上。   现在回忆起来,都是年少时亲近的占有。   万惜看着黑板,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此时,她左手忽然被宁恒握住,随即,无名指上有冰凉的触感。   她诧异低头,看见了左手无名指上被套上了一枚钻戒。   “五年前就买了,所以,已经退不了了,必须收着。”宁恒眼里有缱绻笑意。   “想听听我的答案吗?”   万惜朝着宁恒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自己近些,似乎是要说悄悄话的节奏。   宁恒附耳过去,万惜却没有说话,只是在他的脸颊上用力轻啄了下。   亲完后,她正要后退,后脑勺却被宁恒的大掌扣住。   他的眼眸里,是忍耐的黑色,即将席卷她。   他吻上了她,热烈而诚挚的吻。   你好,宁太太。   你好,宁先生。   往后余生,请多指教。   //////////////////   筹备婚礼是件大事,两人忙到脚不沾地。   宁恒外公送了一套南城的小别墅给他们作为新房,万惜和宁恒这天在宁家老宅收拾东西,准备搬过去。   宁恒在隔壁房间收拾宁行处的物品,而万惜则在宁恒房间收拾他的奖杯奖状。   作为一个天才少年,宁恒的奖杯奖状堆了半个书架,不小心掉下来可以把万惜埋半截。   忽然,万惜发现书架顶部有个小盒子,放得挺隐蔽。   万惜取下盒子,正准备打开,宁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一把将盒子夺去。   “没什么好看的,收拾其他的。”宁恒解释,可神色却稍显不自然。   万惜微眯眼:“老实交代,是不是情书?”   万惜当即猜测盒子里装的是多年来那些女生送宁恒的情书。   万惜之前就听周瑶草说过,宁恒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有同校女生给他递情书,人气非常旺。   万惜下定决心,如果宁恒敢收集之前那个想当面撬她墙角的赵笑语给的情书,她肯定得逼着宁恒把那情书给吞下去。   万惜越想越是醋意大发,趁着宁恒不备,一把将盒子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结果打开一瞅,发现里面放的不是情书,而是整齐叠放的许多张纸条。   是揉皱了,再撑平的纸条,已经泛黄,全是属于她的字迹。   这些,都是当年万惜从窗口投掷过来的纸条,写的全是她不懂的习题题目。   万惜原本以为这些纸条都已经被丢弃了,却没料到宁恒还保存着。   从她投掷过来的第一张纸条开始,他便收集着,妥善存放。   “宁恒,你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万惜好奇。   “对。”反正都被看见了,宁恒干脆大方承认。他凑近她,眼里有促狭的热意:“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奖励我?”   “别闹了,快收拾。”万惜双颊微红,忙推他。   可是哪里推得动?   “你看了我的东西,该轮到我看你了。”宁恒咬住她的耳朵,声音低哑。   万惜彻底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该拆那个盒子。   现在可好,自己倒是被拆了个一干二净。   他太清楚她的开关在哪,三两下的功夫,她便意识混沌。   正在要紧关头,忽然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万臻的声音逐渐靠近房间门:“姐,宁哥哥,妈叫我过来帮忙,你们在房间吗?我进来了。”   万惜吓得要尖叫,忙挣扎,可宁恒却怎么也不肯出去。   反而更进。   就在万臻握上门把手时,宁恒发声:“别进来……在忙。”   那声音,是个男人就听得出不对劲。   万臻顿时了然,立马意识到姐姐姐夫到底在“忙”什么。   他捂着脸,奔下楼。   妈妈,他又不纯洁了!   /////////////////////   半年之后,宁恒从数学研讨会上返回家,发现万惜坐在家里客厅沙发上,手中拿着B超检查报告单,眼神呆滞。   宁恒心脏顿时剧烈跳动了下。   今天是万惜去医院产检的日子,难道说医生检查出孩子有什么问题?   他忙走过去,将万惜环住,忍住紧张,柔声问道:“怎么了?”   万惜缓慢找回神志,喃喃指控:“宁恒,你不是人!”   宁恒:“?”   万惜将B超检查报告单丢来,宁恒略一查看,终于理解了万惜的异样。   她怀的是双胞胎!   顿时,惊喜如海水般将宁恒淹没,他立即将万惜抱住,正打算好好亲个够,但暴躁孕妇却一把将他推开,高声控诉:“你怎么可以一次让我生两个?”   “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不管是同卵双胞胎还是异卵双胞胎,都是由女方决定的……”宁恒正准备继续科普,却发现万惜看着自己的眼神逐渐充满了杀意。   宁恒还是很有求生欲的,当即改了口:“但是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   暴躁孕妇冷哼了声,这才消气。   终于,他小命得保。   ////////////////   宁恒的兴奋持续到了两个月后。   万惜孕后期时,每天都会有忽然想吃的东西,如果不吃的话,肚子里的两小只便会鼓动抗议。   “宁恒,你女儿想吃橘子了。”万惜看见左腹部在动,便知道是女儿的意思。   宁恒立即开车前去超市买了一大袋橘子。   回来后,刚吃了一个,右边腹部又开始鼓动,万惜开始翻译:“宁恒,你儿子想吃葡萄了。”   刚坐在沙发上,还没休息到三秒的宁恒深吸口气,轻声哄道:“没事的,儿子要穷养,不能这么娇气。”   结果话音刚落,右边腹部的儿子鼓得更厉害,以示抗议。   为了不影响父子之间的关系,宁恒只能再次开车,去往超市。   行驶在夜晚的马路上,宁恒后悔的眼泪在心里流淌——他当初不应该这么努力耕耘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甜吗?甜吗?   明天晚上9点继续圆周率cp的番外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